誘君(重生) 第29節(jié)
蕭姨娘與章姨娘俱是做得驚異模樣:“當真?” 孔姨娘又是冷哼一聲:“這還能有假?天泉寺的姑子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消息藏得緊,不讓人知道罷了。” “所以呀,新夫人帶來的好處我是不敢想,只求她低調(diào)行事別再招惹太子殿下,否則連累了公子被太子殿下嫉恨,連咱們也要跟著遭殃?!?/br> 說罷,眼中愈是淬出不屑。另兩人則附和著顯露出憂色。 …… 利箭劃破夜空,似忽然映照了雪融院幾位女子的閑話。 安若聽著楚元逸那聲“小心”,還未及做出反應(yīng),腰身便被人反手握住。她的后背緊貼著他的胸膛,身子后傾足尖離地,直接憑空后撤了好幾步。 那根長箭,直直地插在一側(cè)柱子上。 事情來得太快,太過突然,她被人箍在懷中,復(fù)又被放開,步子還未穩(wěn)住,便見從屋頂飛身而下兩個蒙面人。 長劍折過月光,直直地向她和楚元逸刺來。她呆愣在原地,赫然有種夢魘被嚇到的呆滯?;剡^神時,便見月色下墨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又多了幾道,結(jié)結(jié)實實地將楚元逸纏在中心,而她,不知何時竟已然站在廊下。 來人刺殺楚元逸,難道竟無人看見她? 顧不得多想,她張嘴就要大喊“有刺客”,便見暮云暮霄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她身側(cè)。 暮云道:“夫人不必著急,公子許久不曾動手,活動活動筋骨也好?!?/br> 她心安不安:“可是刀劍無眼……”說著,忽然又是頓住。將楚元逸團團圍住之人,瞬息間已躺下一半,另一半也明顯式微。 不一會兒,楚元逸將所有人徹底解決干凈,向她大步走來時,身上未見一絲傷,唯衣角沾了些殺手的血漬。 安若悄悄咽了咽口水,只聽他沉沉道:“夫人可有受傷?” 她站得八丈遠,怎會傷及她? 然心念一轉(zhuǎn),她旋即開口:“數(shù)日后皇后娘娘壽宴,夫君希望我以傷示人?”說著,目光便是落在那些黑衣人帶來的刀劍之上,仿佛下一刻便能拿一把割傷自己。 還未走遠的暮霄臉色微變,暮云亦是忍不住扶額,可見女子太過聰穎也未必全是好事。這心思轉(zhuǎn)得也忒快了! 楚元逸站于安若對面,眸色漸深。他一字一句道:“當日你在鳳華宮自請退婚,手上的傷也是你刻意為之?” 這回,暮霄已然走遠,暮云沒忍住多聽了一句,愈是感慨:得!一個比一個想得遠。 第34章 孔氏 安若著實怔了下, 略帶茫然地“嗯”了一聲。頓了會兒又道:“有人故意嚇我是真,我自然也可能真的傷著。” “夫人行事果真果決?!?/br> 楚元逸側(cè)過臉,安若辨不出他神色如何, 一時不知他這是夸贊還是暗帶諷刺。 只道:“那夫君……” “消息散出去即可,夫人不必真的受傷。”楚元逸道,“皇后娘娘壽宴,也不必給皇后娘娘添堵?!?/br> “還是夫君思慮的周全。”今夜之刺殺, 多半是太子殿下所為, 即便壽宴當天宣之與眾,也不過平白令皇后娘娘不喜。至于陛下, 難道她還能與陛下哭訴一番, 道是你的太子殿下意欲殺了你被貶庶的兒子? 兩人回到臥房分別躺下, 安若本就了無倦意,經(jīng)方才那一嚇腦子愈是清醒。 她知曉尋常百姓家便有兄弟鬩墻, 史上亦有天家之子為爭奪皇位殺害手足。只是兩廂對比,安若頓覺自個經(jīng)歷的并不算什么,那一世死得憋屈且無辜實在是她懦弱無能。若她身處楚元逸之險境,怕是早已死了千百回。 她側(cè)過身, 隔著床帳小聲道:“夫君時常面對這些嗎?還是因為我先前得罪了太子是以連累了你?” “二者兼有, 沒有你太子也容不得我們。”楚元逸的聲音依舊聽不出波瀾, 似只是尋常事?!吧诨始? 本就是你死我活?!?/br> 我們? 她下意識道:“五皇子的境遇……” 然又迅速想到五皇子之母乃深受陛下寵愛的瑾貴妃, 且貴妃腹中仍有一子待產(chǎn)。五皇子有他母妃為他撐著, 境遇應(yīng)比楚元逸好得多。 她隨即轉(zhuǎn)口:“夫君起初便是想免于爭斗才這般蟄伏吧, 只可惜,被我攪擾?!?/br> “你怎知我是蟄伏而非庸碌?”楚元逸的聲音里終于帶些清淺的笑意。 她沒忍住,輕聲哼哼:“我就是知道?!?/br> 她聲音極輕, 只當楚元逸定是沒能聽著,復(fù)又正經(jīng)解釋:“若公子真是庸碌,那才要小心行事,怎會荒唐到迎一個紅倌人入府?” 說罷,又恐楚元逸曲解她的意思,趕忙補充:“我并非不信公子待蘇姑娘的情意,亦非看輕,只是兩樁事擱在一起,先迎入門再被貶庶,便顯得這貶庶另有深意?!?/br> 楚元逸雙手交疊墊在腦下,他仰面向上,唇角上揚眼帶笑意,面上哪還有半分先前緊繃? 女孩說了一串話,唯那句最輕微的他聽得最是清晰。“我就是知道?!蹦强谖?,終于像個與她年紀相符的小女孩,嬌嗔又驕傲。 至于安若能看出他是蟄伏他半點不意外,若非她一早看得透徹,那夜又怎會盛裝登門? 然眼下他仍是輕笑著反問:“此話何解?” 安若道:“若公子真將一人放在心上,便不會讓她身處險境成為眾矢之的。公子迎蘇姑娘入府實在有礙天家顏面,陛下極有可能為保全您的名聲而直接將蘇姑娘賜死?!?/br> 他眼中笑意愈深,她這話怎像是當日在場看了個全程? “或許我以死相逼非要保全她?!?/br> “那蘇姑娘更不可留?!本挂颜T得皇子為她尋死覓活,她說著,忽而又想起什么?!俺翘K姑娘已然有了天家骨rou?!?/br> 這念頭一起,尚未聽得楚元逸回應(yīng),倒先將她自個驚著。 安若身子起伏,險些當下便坐起身:“莫非蘇姑娘當真有了你的孩子?” 楚元逸笑意愈濃,一面覺得她聰穎非常,一面又忍不住笑意。末了,方壓著聲音:“沒有?!?/br> 安若呼出一口氣,也不再刨根問底,只入睡前最后問了一個頗為正經(jīng)的問題。仿佛前頭所有閑話都是為了最后這一問顯得順其自然。 “不知公子可是嗜殺之人?” 楚元逸知她見他殺人,到底是受了驚,利落道:“不是?!?/br> 言罷,女孩的呼吸終于趨于平穩(wěn)。 翌日。 安若囑咐過暮霄請他代為看著林府動向,又用過早膳,捧著一本書冊百無聊賴的過了一個時辰,正見日頭高懸,要從桌前挪到躺椅上歇息片刻,石竹便進門來報。 “章姨娘與蕭姨娘請見夫人。” 安若愣了下,她早前便令石竹與她們說過,他們眼下只是尋常人家,沒那些復(fù)雜的規(guī)矩,不必日日請見。今日,似是有事? 然等她端坐于正廳主位,兩位姨娘恭敬的模樣與初見之時別無二致,甚至更為妥帖。 兩人問候過她便不再說話,她卻是沒興致耗著時間與人打啞謎,溫婉笑道:“今日怎么只兩位jiejie來了,孔姨娘呢,可是身子又有不適?” 此言一出,兩人果然有了反應(yīng),卻是一道緊繃,像被人問著了了不得的問題。 良久,章姨娘方才低聲道:“夫人想是不知,孔姨娘今晨已得了公子一紙休書,現(xiàn)已離開?!?/br> “嗯?”安若詫異,先前不還十分關(guān)懷,連夜請大夫登門嗎,怎么突然就被休了? 章姨娘愈是面有難色,一側(cè)的蕭姨娘亦是掙扎了會兒方道:“原是孔jiejie逾距,夫人不必為此事勞心?!?/br> “是是,”章姨娘附和道,“我二人前來只是想告訴夫人,日后我等定盡心侍奉公子與您,斷不敢亦不會另作他想?!?/br> “對對對?!笔捯棠镉值馈?/br> 安若瞧著兩人誠惶誠恐的模樣,當真一頭霧水,怎好像昨夜受驚的是她們二人?然兩人未將話說透,她亦不追問,敷衍幾句待兩人離去方才著石竹前去打聽。 自她嫁過來后,石竹仍與暮霄日日修習(xí)武功,與楚元逸身側(cè)之人走得也較為近些。因而眼下暮霄雖是不在院內(nèi),石竹仍是不過一會兒就帶回了消息。 “夫人,怪不得今日章姨娘與蕭姨娘那般小心,原來孔姨娘真是被休了?!?/br> 這事自然不會有假。 安若聽石竹繼而道:“公子昨夜遇刺險些丟了性命,今天早上消息便傳了出去,孔姨娘自然一并知道?!?/br> “據(jù)說,她知道后便去求見公子,句句關(guān)切。公子原本也沒說什么,可孔姨娘說著說著話里頭的意思就變了。她說公子遇刺多半是太子殿下所為,而院內(nèi)兩年無事,怎么忽然就被太子殿下嫉恨上了,然后,她便是撲通一聲跪下求公子三思。” 安若靜靜聽著,此事到這倒也尋常,畢竟句句是真并無虛言。遂隨口應(yīng)著:“她這是想請公子休了我?” “據(jù)說話里是沒有挑明,但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br> “嗯……”安若沉吟一會兒,“楚元逸自然不會休我,不過這位孔姨娘對他倒是真心。”這念頭另兩位姨娘未必沒有起過,卻只有她敢說。 “才不是呢!”石竹忙不迭搖頭,“她就是心懷不軌,哪有成婚不過幾日就讓人休妻的?尤其,她還只是個妾室,再是一片忠心也不能如此逾矩。而且,她也未必是忠心。” “然后呢,她便被休棄了?” 石竹湊近她小聲道:“原本說是直接殺了,是后來改口才成了休棄。” 殺了? 安若赫然一驚,明明昨夜楚元逸才說過他并非嗜殺之人,怎么今日就動念殺人? 她抬手撫著胸口,感受心口仍在有力地跳動,好一會兒才放勻了呼吸。 昨夜受驚終歸是其次,緊要的是再次清晰的認識到實力相差懸殊,她撼不勁楚元逸,楚元逸卻有輕易殺死她的能力。不過還好,沒有真的殺。 將近午膳,暮霄回來傳信:“稟夫人,林夫人一個時辰前前往天泉寺上香。” 安若聽罷,終于從些微的驚懼里抽離:“是她一人,還是有旁人在側(cè)?” “另有一位公子和小姐陪同?!?/br> 安若不記得林家府上另有小姐,或是后來出生也未可知。不過既有公子在側(cè),那不論是林硯書還是林嘉書均能認出她。 “我知道了?!彼杆倌枚ㄖ饕?,“你與公子說一聲,午膳后我會出一趟門?!?/br> “是。” “等等?!彼鋈挥窒肫鹗裁?,“還是稍后我自己同他說?!?/br> 午膳后,安若算著時辰休憩,眼見得最炙熱的時辰過去,方才自躺椅上起身,一切收拾妥當正欲出門,楚元逸先一步從外頭走來。 這巧的,省得她再走一趟書房,當即莞爾一笑:“我正要出門,公子可否同行?” 楚元逸眸中并未有半分驚異:“你要在林夫人回府的路上,佯裝偶遇?!?/br> “嗯?!卑踩魮v搗下頜,“不過我一人帶著石竹略有突兀,若是你同我一起,顯得自如些。若是你沒有時間亦是無妨?!笨倸w林伯母身側(cè)有人能夠認出她。 “有時間?!闭f罷,當即便是帶她出府。 上到馬車之上,安若才后知后覺竟忘了問他方才去云間院找她有何事。將要張嘴,忽聽得楚元逸道:“孔姨娘被休,你似乎沒有半分驚異?!?/br> ???有啊,她明明很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