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沒事兒?！迸崂视昧Φ卦谒缟弦慌?，“你不相信別人，還能不信我？”

    黎白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裴朗被那一眼看得毛骨悚然，愣住片刻，再回過神，黎白已經(jīng)重新垂下頭，就好像剛才那一切都只是個幻覺。

    到家中，黎白去沙發(fā)上撿起新買的那條浴巾，拆開放進洗衣機，打算先清洗一遍。

    隨后他回過頭說：“你今天還沒進浴室看過，是吧？你去看看吧?！?/br>
    “啊？”裴朗一頭霧水地跟著他走近浴室，“這兒怎么了？”

    黎白打開浴室內(nèi)的燈和排氣扇，側身看向他：“聞到什么了嗎？”

    “什么？”裴朗用力嗅了嗅，搖頭說，“這什么味兒？不就是你買的那個，貼在馬桶上那個花嗎？一沖水就有香味兒那個，挺大的味兒?！?/br>
    “嗯?！崩璋c頭，“昨晚新?lián)Q的，味道確實很大?！?/br>
    “啊，”裴朗疑惑道，“這怎么了？”

    黎白靜靜地看著他：“我用它來掩蓋血腥味?！?/br>
    裴朗瞬間脊背發(fā)涼，腦子里一懵，半晌才磕磕巴巴地問：“你、你什么意思？”

    “是我的血?！?/br>
    黎白抬起左手手腕，拉開袖子，露出一條蜿蜒而猙獰、還在細細地滲著血的傷疤。

    他語氣平靜得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裴朗，我有自殘傾向，已經(jīng)很久了?！?/br>
    裴朗想起先前自己想拉他的手臂卻讓他如臨大敵的模樣，喉結艱難滾動兩下，嗓子里只冒出干涸粗糙的一個“你”字，再沒能繼續(xù)。

    “有一個詞語你應該不陌生，叫作‘解離’。”黎白放下手，浴室燈光下顯得他臉色愈發(fā)蒼白，“我每一次解離醒過來都會帶傷，昨晚也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滿身是血了。那時候你還沒睡，我很害怕，我不想讓你知道……”

    他抿了抿唇，垂著頭，沮喪地說：“還是讓你知道了?！?/br>
    裴朗張了張嘴：“所以那個浴巾……”

    “我已經(jīng)盡力把這里的血都沖干凈了，浴巾也洗過……但是味道消不干凈……”黎白閉著眼緊緊揪住自己的頭發(fā)，“我用沐浴露洗過，用洗手液洗過……但是沒用，還是會有味道……”

    “為什么不告訴我？”裴朗難受得喘不過氣，握著他的肩搖晃，“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我們認識這么多年，有這種情況你為什么要瞞著我？！”

    “告訴你又能怎么樣呢？”黎白用充滿水汽的眼睛望著他，“你要讓我去看病嗎？讓我去見心理醫(yī)生，然后把我所有的苦痛都揭開來給別人看？我不是你，裴朗，我什么都記得……我已經(jīng)盡力假裝失憶，你不要逼我，好不好？你答應過不會逼我的……”

    “你為什么不敢去看醫(yī)生呢？”裴朗幾乎是哀求地問，“我有病的時候你不也經(jīng)常鼓勵我去看醫(yī)生嗎？怎么輪到你自己，你就不愿意了呢？”

    “當然，人在局外才能看得清?！崩璋奏?，“我在局中……我做不到。我知道去看病才是正確的選項，但我做不到，我害怕，怕得要死……”

    “你別怕。”裴朗輕聲勸說，“醫(yī)生很好，很專業(yè)……”

    “再專業(yè)的醫(yī)生也要了解情況才能治病?！崩璋卓咕艿?，“我不去……你要讓我把那些事情坦白一遍，不如讓我去死?！?/br>
    見裴朗沒答應，黎白仰起頭，凄然道：“我求你了，朗哥，你就裝不知道這件事好不好？咱們還像之前那樣，好不好？尤其是……你別告訴我媽，她這輩子已經(jīng)夠苦了……”

    說完他就要往地上跪，裴朗連忙把他拽起來，半拖半抱地將人挪去沙發(fā)，妥協(xié)地說：“我答應你，我肯定不會跟阿姨說……也、也暫時可以不讓你去醫(yī)院，但是有一點你得跟我保證?！?/br>
    “你說?！崩璋啄税涯槪澳阏f吧，哥，只要不讓我去醫(yī)院，你說什么我都答應你?！?/br>
    “以后再發(fā)生昨晚那種情況，千萬別一個人扛著。”裴朗擰著眉，“解離太危險了，再有類似的情況你一定得告訴我，聽見沒？還有你那工作……”

    黎白立刻反駁：“工作不能丟?！?/br>
    “……行，那我明天去買個那個什么兒童表，你戴身上，這樣我能隨時知道你的位置?！毕肓讼耄崂视终f，“還有這里咱們最好還是別住了，旁邊死了人我這心里都總是七上八下的，更別說你……”

    話講到這兒，他驀地想起什么，攥住黎白的手腕問：“昨晚你下去丟垃圾的時候，看見鄰居那邊的情況了沒？”

    “……不知道?！崩璋讚u頭，“我昨晚上失魂落魄的，自己都神志不清，哪有心思注意旁邊？”

    “好吧，沒看到就好?！迸崂仕闪丝跉?，“怪嚇人的?！?/br>
    事情解釋清楚，裴朗面對表舅也更加有底氣，后面梁升再打電話來，他都非常堅決地拒絕了對方讓自己搬家的提議。

    再有兩天，鄰居青年的事情結案，因為沒有任何反抗痕跡，插在青年胸口上那把刀只有他自己的指紋，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佐證，最終只能判定為青年自殺。

    裴朗卻不知為什么，總感覺那個人應該不是自殺。

    但他沒有任何證據(jù)，只是一種沒來由的直覺，何況警察調(diào)查那么久也沒發(fā)現(xiàn)異常，哪輪得到他來質(zhì)疑。

    一個禮拜后，裴朗找到合適的房子，和黎白一塊兒搬了過去，兩人照常生活，日子一長，他們漸漸忘記當初那場自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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