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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孔不入的碎瓷片劃破了他的掌心,剎那間鮮血淋漓。 手機摔壞了,他再也調(diào)不出那一系列正在對面上演的照片,壓抑的風暴便從下午蔓延至今。 ——為什么會受傷? 陸執(zhí)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他深呼吸,松開了下意識緊握的拳頭,任裂開的傷口洇濕雪白紗布。 “我很久沒有聽你唱歌了?!标憟?zhí)抬頭看他,話語里帶著隱隱歉疚,“我不該逼你學畫畫的,你應該繼續(xù)唱歌?!?/br> 寵物明亮的眼睛里沒有半分熟悉的情愫,只是淡漠地看著他。 “別再跟黎嘉年學畫畫了,他是一個很危險的人。” “我會幫你,幫你成為真正的歌手,你該做自己真心喜歡的事?!?/br> “對不起……段殊?!?/br> 時針走動的聲音平緩又綿長,那幅高懸的《風暴》在漫漫黃昏里被染上霞光艷色。 鋪天蓋地的云霞模糊了他的視線。 段殊想,如果是另一個“段殊”聽見這段情真意切的話,大概會真正濕了眼眶,為自己逝去的人生,也為自己又一次被拉入陷阱的軟弱彷徨。 陸執(zhí)慢慢向他走來,此刻昏昏然的日光與那一晚的朦朧路燈如此相似,冷峻男人的面孔也絲毫未改,仿佛時光倒流,又回到命運的岔路口。 只要他點頭,一切尚有重來的機會。 直到陸執(zhí)走到了樓梯下,他們之間僅剩幾步臺階的距離。 段殊看著他,看著他幽深的眼眸中只有自己的身影,自己被放得越來越大,好像下一步就能走進心臟,占據(jù)全部心房。 美麗又誘惑的幻覺。 站在陷阱邊緣的獵物冷不丁道:“曾經(jīng)你就是這樣哄騙我放下音樂的嗎?” 幻覺碎成齏粉。 陸執(zhí)的腳步僵住。 “我已經(jīng)不喜歡唱歌了?!倍问庠竭^陷阱,冷淡地拒絕了他的邀請,“現(xiàn)在我真的想學畫畫,但不是因為你。” “是因為阿年?!彼恼Z氣驀地緩和下來,“他畫得很好,我喜歡他的畫?!?/br> 這個親昵的稱呼猛地擊中了陸執(zhí),他先是困惑,然后是驚慌失措:“你叫他什么?” “阿年?!倍问饣貞浀?,“第一次見面時,他就讓我這樣叫他,可惜我忽略了?!?/br> “我應該早點聽他的話。” 在這悠長的嘆息中,陸執(zhí)覺得腦海中有什么永遠縝密周全的東西崩裂了。 樓梯上的男人像是沒有察覺到他激烈的情緒,好整以暇道:“對了,要不要幫你叫醫(yī)生?” “你的外形很完美,是我挑選的,我不想看到你受傷?!?/br> 段殊笑容和煦,隱隱與天真明朗的畫家重疊。 “你不該有任何傷口,這是我的真心話。” 語畢,他不再看陸執(zhí),安靜地回身上樓。 獨留陸執(zhí)失魂落魄地怔在原地。 相似的語句牽引著他回到一切驟變的那一日。 什么叫做……是我挑選的? 這一刻的段殊,又為什么會跟黎嘉年那么相似? 他足足想了一夜,未能入眠,仍找不到答案。 窗外天色大亮,新送來的手機里已堆滿亟待處理的工作消息,合伙人好奇地問他昨天請假在做什么,今天又會不會來,助理提醒他有一名相當闊綽的委托人指名要同他面談…… 陸執(zhí)無法再忍受這座只有女傭和他的新別墅,匆匆出門。 他第一次遲到了,也第一次在工作中變得心不在焉。 堆積如山的文件與掌心的紗布,混合成令人心亂如麻的蒼白。 他開始反復想起曾經(jīng)與段殊相處的畫面,想起對方的小心翼翼與委曲求全,想起最初那段時間里他主動包攬的早餐,煎蛋、牛奶、面條的稚拙香氣。 中間的時光是籠統(tǒng)乏味的深酒紅,他匆匆翻過。 于是就到了幾天前,鋼琴前耀眼至極的身影,沙發(fā)里鎮(zhèn)定自若的態(tài)度,樓梯上俯瞰自己的眼神,分明更適合他的白色…… 他在黎嘉年手中已經(jīng)輸?shù)脧氐?,在段殊這里從來都是大獲全勝,可如今,這里也要輸了。 失敗又要降臨在他身上。 陸執(zhí)惶然地陷進這種莫大的恐懼和不安,紙張鋒利的邊緣在指腹擦出淺白的痕跡。 那個陪伴在他身邊很久的面孔,漸漸與另一張追逐已久的臉重疊。 心神恍惚間,助理從外面敲響了門。 “陸律師,預約時間到了,您的客人來了。” “請進。” 他聽見自己略顯干澀的回應,辦公室的門打開了,有人揚長而入,一切聲音都像隔著一層玻璃。 陸執(zhí)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恢復以往的從容不迫,望向這個指名要見自己的客人。 這位委托人一身名牌,氣質(zhì)桀驁,是個標準的富二代,正大步走進他的辦公室。 只是他的相貌似乎有些眼熟。 不等他搜尋回憶,對方已開門見山:“你應該認得我吧?那天我坐在段殊旁邊?!?/br> 是那個段殊曾經(jīng)會私自見面一起玩的朋友。 陸執(zhí)記得他,也確認過他沒有威脅,才故意縱容了他們的私下交往。 他厭惡這種不分場合的突襲,頓時沉下面孔,漠然道:“有什么事?” 戚聞驍拉開為客人準備的椅子,隨意地坐下,臉上透出某種志在必得的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