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國太子妃 第86節(jié)
只能說青、徐兩州現(xiàn)在的局面,全叫郢州陸家人算計完了,陸家就是用一子一女去賭太子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陸則是只狐貍,早看清了陸家的盤算,所以才投奔太子,現(xiàn)在一心為太子做事。 這個陸大小姐和她身邊的仆人顯然就蠢了好幾個度,半點(diǎn)不知她們從送來青州的那一天起,就已經(jīng)是家族棄子了。 但她若在青州出了什么事,郢州陸家那邊只怕會抓著這點(diǎn)不放,所以太子和太子妃才一直讓人保護(hù)陸錦欣。 可他來守著這位陸大小姐,簡直是殺雞焉用宰牛刀。 只是自己嘟嚷的那些話叫正主聽見了,林堯又覺著哪兒哪兒都不自在。 他一個人大男人在背后說人家是非,對方還是個小姑娘,他這不跟個長舌婦似的么? 第75章 亡國第七十五天 回去的一路,奶嬤都在陸錦欣耳邊念叨:“姑娘你別哭,那些個泥腿子的話有什么好往心里去的?” 陸錦欣抿緊唇不吱聲,豆大的淚珠子掛在纖長的眼睫上,要掉不掉的,平齊的劉海蓋在額前,一張圓臉讓她身上稚氣更重了些,也更顯可憐。 一行人轉(zhuǎn)過回廊,坐在回廊木椅處賞荷的錦衣女子聞聲轉(zhuǎn)過頭來,瞧見陸錦欣,眉梢輕皺,“錦欣?誰又惹你哭了?” 奶嬤有些戒備地盯著陸錦顏:“勞錦顏姑娘掛心了,不過是些小事……” 眼前這位是京城陸家的嫡女,楚皇后乃她親姑母,她自幼便是被當(dāng)做太子妃的不二人選來培養(yǎng)的,只是后來太子瞧上了秦家女,娶了秦家女為太子妃,陸家這才沒能同時出一位皇后和一位太子妃。 陸太師死后,京城陸家滿門被抄,陸家人被押送往閔州,太子命人劫道救下他們后,一直都將他們安置在這別院里。 郢州陸家那邊也怕鞍前馬后忙一遭,最后卻為京城陸家人做了嫁衣,畢竟若要聯(lián)姻,可再沒有比陸錦顏更合適的人選了,郢州陸家這才將陸錦欣送來了青州。 陸錦顏倚在木欄上的,手持一柄繡著花鳥圖的團(tuán)扇,臂上薄如蟬翼的披帛一半拖曳在身前,一半搭在木欄上,隨風(fēng)淺淺浮動,遠(yuǎn)看著好似一幅仕女圖。 同陸錦欣比起來,陸錦顏是端莊明艷的長相,“汴京雙姝”說的便是她和秦箏。 只是秦箏在容貌上更勝幾分,被譽(yù)為“楚國第一美人”,陸錦顏則有第一才女之稱。 聽到奶嬤的話,她輕描淡寫看了奶嬤一眼,從小被當(dāng)做太子妃人選培養(yǎng),又是在汴京那富貴之地長大的,這一眼可以說是壓迫感十足:“我同我meimei說話,何時輪得到一個下人插嘴了?” 奶嬤在陸錦欣身邊伺候多年,還從沒被人這般落過臉子,面上當(dāng)即就有些難看,“錦顏姑娘這是哪里話……” 陸錦顏輕飄飄撂下一句:“為奴要有為奴的本分,我嬸娘去得早,從前同郢州那邊少有來往不知你們是如何伺候錦欣的也就罷了,如今在我眼皮子底下,再有逾越,我可不介意替我meimei管教奴仆。” 這番夾槍帶棒的話說下來,奶嬤面上一陣青紅,一肚子怨懟卻又一句話不敢再說。 陸錦顏起身,牽起陸錦欣的手,嫌棄道:“哭得跟個花貓似的,去我房里洗把臉?!?/br> 奶嬤還想跟著,陸錦顏一個眼神掃過來,愣是讓她沒敢邁動腿。 陸錦顏道:“你們就別跟著了,我還能把她吃了不成?” 奶嬤臉上訕訕的,等陸錦顏牽著陸錦欣的手走遠(yuǎn)了,才往地上呸了一口:“我早就知道他們京城陸家這邊沒安好心!從前陸太師還在那會兒,他們趾高氣揚(yáng)也就罷了,如今處處指望郢州這邊,還端什么架子?也就小姐是個沒心眼兒的,被她套了話去,指不定背后怎么笑話小姐呢!” 若說從前的陸家是一棵大樹,那么京城陸家可以說幾乎就是這整棵樹,郢州這邊的分支不過是根枝丫。 也正因為這樣,郢州陸家在京城陸家面前一直都有低一頭之感,如今京城陸家垮了,才處處都想揚(yáng)眉吐氣,奶嬤一直擺譜端架子,也是不想叫旁人看輕了她們郢州陸家人。 …… 陸錦顏帶著陸錦欣回房,命丫鬟打水給她洗干凈臉后,指了個繡墩讓她坐下:“說吧,為什么哭?” 陸錦欣年方十四,汴京沒易主那會兒,誰也不知道京城陸家會有滅族之災(zāi),沒人要她學(xué)成個什么樣,肩負(fù)什么家族責(zé)任,她在郢州一直是被嬌養(yǎng)長大的,從未受過委屈。 此刻一聽陸錦顏問話,眼圈就忍不住泛紅:“我想回家……” 陸錦顏嘆了口氣:“你來這里,就該知道自己回不去了?!?/br> 陸錦欣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兩肩顫動著,哭得無聲。 寄回去的書信每一封都石沉大海,陸錦欣當(dāng)然知道自己父親那邊是什么態(tài)度了,娘親去世后,父親一直很疼她,但現(xiàn)在也的確是不要她了。 二房的堂姐嫁給淮陽王后,二房在陸家更有話語權(quán),如今太子勢頭漸起,所以父親把她送來了青州。 她咬著唇道:“我不是被人說道了委屈,我……我就是覺得難堪,還很難過?!?/br> 難堪于自己的境地,難過于這境地是疼愛她的父親給她的。 陸錦顏看陸錦欣的目光里閃過一抹復(fù)雜,摸了摸她發(fā)頂:“這才到哪兒?往后別再遇事就哭了。” 陸錦欣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眼,“我就是不明白,我養(yǎng)過一只波斯貓,那年知府家的女兒來家中玩,看上了我的貓,我寧可得罪她都不愿把貓送出去,為什么父親可以狠下心不要我?” 她說著眼淚又有些止不?。骸澳虌哒f,我是陸家的女兒,為了陸家該來青州。錦榮也說,陸家養(yǎng)我這么大,我該為了家族做這些。顏jiejie,從我生在陸家那一天起,受了陸家的教養(yǎng),是不是就欠下陸家的了?” 錦榮是繼母生下的弟弟。 她語氣里沒有一絲不滿,盈滿淚水的一雙眼明凈澄澈,似乎只是想從陸錦顏這里要到一個確切的答案:“我養(yǎng)貓是因為喜歡才養(yǎng)的,沒想過養(yǎng)它是為了拿它換什么。我也一直以為,父親疼我是真的疼我,但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我從前好像想錯了,陸家教養(yǎng)我,跟我養(yǎng)貓是不一樣的?!?/br> 陸錦顏一直覺得這個遠(yuǎn)房堂妹有些呆,聽了她這番話后,卻是好半晌都不知說些什么,嘴角的笑帶了幾分自嘲的意味: “是啊,世家女的名頭聽著多光鮮,卻還不如別人養(yǎng)的貓貓狗狗。拿了貓狗做人情送出去,往后貓狗不同原主人家親近,也不會有人說貓狗沒良心。獨(dú)獨(dú)家中的女兒是精打細(xì)算,把每一分價值都籌劃好了的?!?/br> 說到后邊,她嘴角笑意愈顯諷刺:“別難過了,你在這里難過,誰又知曉?” 許是那些話觸動了陸錦顏心中某個角落,她倒是提點(diǎn)了陸錦欣幾句:“都走到這一步了,也別奢望郢州那邊還會管你死活了,這里是青州,不是郢州,你那個奶嬤,盡早打發(fā)了,成天拿喬做勢,給你惹一堆嫌?!?/br> 陸錦欣垂著腦袋沒做聲,她知道奶嬤經(jīng)常多嘴,可母親去世后,父親又娶了繼母,一直全心全意為她好的,就只剩奶嬤了,奶嬤經(jīng)常端架子拿喬,也是怕她性子軟被人拿捏。 她什么心思全寫臉上了,陸錦顏哪能看不明白,嘆道:“你越是縱容,她就越?jīng)]了主仆邊界,什么都逾越替你拿主意,早晚會害了你。你念著多年的情分不好攆她走,那也得把你主子的架子給拿起來,該敲打就敲打。是在不行,往后讓她只管房里的事,身邊另提拔幾個得力的大丫鬟。” 陸錦欣小聲應(yīng)好,隨即又局促扯了扯手絹:“顏jiejie,我覺得沒臉在青州待下去?!?/br> 那位姓林的將軍話雖然說得難聽,但也沒說錯,郢州那邊只讓她過來,明知大軍缺的是軍餉,卻裝聾作啞,無非是不敢在太子身上下太大的賭注,怕太子和朝廷大軍對陣會輸。 陸錦顏點(diǎn)了點(diǎn)她額頭:“馬上要打仗了,你還能去哪兒?郢州那邊送你來聯(lián)姻,你沒那個心思,就盡早讓太子妃知曉,太子妃總不會為難你。” 陸錦欣委屈巴巴對手指頭:“我怕見到太子?!?/br> 聽說太子妃就是去廟里上香被太子瞧上的。 之前奶嬤聽說太子從徐州趕回來了,讓她和京城陸家人一起去見太子,她就偷偷給自己臉上悶了好幾顆痘痘。 陸錦顏眼底飛快閃過一抹譏誚,意味不明說了句:“你真當(dāng)太子當(dāng)年娶太子妃,是因太子妃的美貌么?” 陸錦欣一臉驚愕,陸錦顏卻意識到自己失言,改口道:“你一個rou包,誰瞧得上你?!?/br> 陸錦欣嘴角一垮,“我只是臉圓?!彪m然確實(shí)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rou。 陸錦顏道:“行了,你今天先回去,明日我陪你去見太子妃娘娘?!?/br> 有人陪著壯膽,陸錦欣自然高興,但陸錦顏以前是內(nèi)定的太子妃人選,她也是知道的,“太子妃娘娘……會不會不高興?” 陸錦顏什么段位,一眼就能看出這小呆子在顧慮什么,道:“你是陸家現(xiàn)在送來聯(lián)姻的,我從前……也險些被選入東宮,你我二人都對太子殿下無意,不管家里邊怎么說,咱們向太子妃表明態(tài)度就是了?!?/br> 陸錦欣放心了,因為剛才又哭過,這么回去,肯定會被人瞧見的,她道:“我還要洗把臉。” 陸錦顏對這個小呆子頗為無奈,道:“去吧,我的繡籠旁邊有干凈的帕子?!?/br> 陸錦欣洗了把臉,去那邊找帕子時,正好瞧見一個被綢布遮住一半的繡繃,寶藍(lán)色的緞面,上門的青竹繡得格外有風(fēng)骨。 “顏jiejie,你繡的竹子真好看?!彼f著就要把那繡繃拿起來看。 陸錦顏眼神一變,喝道:“別動!” 然而已經(jīng)晚了,繡繃上的圖案完整地落入陸錦欣眼底,刺繡兩邊對稱,瞧著是做荷包用的,下角還有一個沒繡完的“彥”字,瞧著是“顏”字的一半,只是寬了些,陸錦欣沒看出有哪里不妥。 可她尚未回過神來,繡繃就已經(jīng)被陸錦顏奪了去,別在上面的針深深刺入她掌心,溢出了殷紅的血珠,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冷著臉道:“我不喜歡別人亂動我東西?!?/br> “對不起?!标戝\欣沒料到她反應(yīng)這么大,有些手足無措。 陸錦顏似乎也知道自己反應(yīng)過激了,面色緩和了些,“沒什么,你回去吧?!?/br> 陸錦欣垂頭喪氣離開了陸錦顏的房間,只覺自己真是笨透了,難怪連顏jiejie也惱她。 房內(nèi),陸錦顏聽著陸錦欣腳步聲遠(yuǎn)去后,才將藏到身后的繡繃拿了出來,掌心被針刺的血剛好暈染了那個“彥”字,她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閉上眼,勾起的嘴角盡是苦澀。 …… 陸錦欣和陸錦顏的拜帖當(dāng)天晚上就遞到了秦箏跟前,正好城防工事驗收完工,她的確沒那般忙了,見見這兩位陸家嫡出的姑娘倒也不妨事。 只是宋鶴卿得知后,有的沒的給她說了一堆,秦箏才知曉京城陸家嫡女陸錦顏,原是欽定的太子妃。 晚間楚承稷回來時,她不動聲色把那張拜帖擺在矮幾最顯眼的地方。 楚承稷還當(dāng)是什么,捻起翻開一看,道:“你若不想見她們,只讓下邊的人說你忙,打發(fā)了便是?!?/br> 秦箏道:“我前些日子的確忙,已晾了她們許久了,早晚還是得見一見的?!?/br> 她說這話時,目光總?cè)粲腥魺o地掃向楚承稷。 楚承稷好笑道:“郢州陸家的女兒,我可從未見過。” 秦箏慢條斯理翻著手中書冊:“聽聞殿下和京城陸家的表妹感情不錯。” 她知道他不是原太子,卻不知他是什么時候穿過來的,本來還想保持默契繼續(xù)等他自己透露的,但還是忍不住想旁敲側(cè)擊問問。 第76章 亡國第七十六天(捉蟲) 楚承稷在銅盆里凈手,扯了塊干凈帕子擦著手上的水珠道:“陸皇后喜歡她,與我何干?” 秦箏一噎,陸皇后與陸錦顏乃親姑侄,關(guān)系能不好么? 也是猜到他并非原太子罷了,不然他直呼自己母后陸皇后,秦箏還得腹誹他大逆不道一次。 楚承稷把帕子搭到水盆邊上時,突然意思到了什么,抬眸看向秦箏,語調(diào)促狹:“阿箏這是在吃醋?” 秦箏低頭看書:“殿下想多了,只是想到明日要見陸家兩位姑娘,怕有怠慢之處,詢問殿下一二罷了?!?/br> 殿下都叫上了,可見是心里憋著氣兒呢。 楚承稷走過去在她身旁落座,矮榻的空間本就不大,正中央還放了一張矮幾,楚承稷挨著秦箏坐下后,不免就有些擠,他側(cè)身看她看的什么書時,溫?zé)岬男靥啪椭苯淤N著她后背。 天氣一日比一日炎熱,夏裳又單薄。 感覺他的氣息包裹著自己,秦箏不太自在,指了指矮幾對面道:“殿下坐那邊去吧?!?/br> 楚承稷長臂環(huán)過她腰身,大掌覆在了她握著書卷的手上,把書拿高了幾分,將她困在自己胸膛和矮幾之間:“一起看?!?/br> 他下巴都快擱在秦箏肩膀上了,秦箏掙了一下,沒掙開,只得道:“殿下喜歡這冊《吳地記》,拿去看便是?!?/br> 她試圖松開握著書卷的手,楚承稷覆在她手背的大掌卻半點(diǎn)沒有松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