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國太子妃 第35節(jié)
秦箏想起山寨里做飯似乎都喜歡切一指厚的rou,下意識問:“廚房那邊缺幫手嗎?” 林昭搖頭道:“不缺,好多嬸子都在那邊幫忙,我去廚房拿個雞腿差點都沒擠進去?!?/br> 她說著沖秦箏擠了擠眼睛:“我今天才聽我哥說,你相公就是怕你下廚累著,才找他討了盧嬸子過來忙活這些,阿箏jiejie要是去山寨大廚房幫忙,回頭只怕你相公還不高興。” 秦箏一直以為盧嬸子是林堯指過來的,卻沒想到是楚承稷找他要的,一時間心緒有些復雜:“他倒是從未同我說起過盧嬸子的事。” 林昭感覺自己看楚承稷又順眼了那么一點,想到秦箏說要燒青瓦,不由問了句:“對了,阿箏jiejie你燒青瓦,你相公知道了怎么辦?” 秦箏倒水的動作一頓,道:“他已經(jīng)知道了?!?/br> 林昭瞪大了眼:“他沒為難你吧?” 秦箏搖頭:“沒有,他……對我挺包容的?!?/br> 林昭這會兒直接對楚承稷好感度拉滿,興致勃勃問:“他何時知道的?” 秦箏道:“今早?!?/br> 林昭想起楚承稷眼角那塊淤青,神色突然古怪起來:“那個……阿箏jiejie,你相公眼角的淤青不會是你打的吧?” 秦箏奇跡般地懂得了林昭在想什么,“……這兩件事之間沒有因果關系?!?/br> 林昭連連點頭,但滿眼都寫著“我懂”。 秦箏:“……” 她正準備再解釋一遍是自己睡著了不小心給他碰傷的,林昭卻突然問:“阿箏jiejie,往后你們就在寨子里安定下來了,要不要把你們在汴京那邊的家人也接過來?” 林昭這么問,只是因為東寨這邊不少漢子都是拖家?guī)Э谝黄鹕仙絹淼摹?/br> 在她看來,秦箏和她相公都已經(jīng)是山寨的人了,自然得為她們的家人也考慮。 秦箏想起京城那邊,心頭微沉,道:“他們暫時還來不了?!?/br> 新皇登基,清算舊朝臣子,首當其沖的必然就是皇后娘家和太子妃娘家。她在山寨里沒法打聽京城那邊的消息,還不知秦國公府和太師府的人現(xiàn)在如何了。 …… 汴京,天牢。 狹隘的甬道里響起腳步聲和鐵鏈碰撞聲,墻壁上的火把發(fā)出的光似乎都是渾沱沱一團,前方大牢里一片暗沉,走在前邊的獄卒拿著木板枷和鐐銬,身后還跟了十幾個小卒。 獄卒頭子停在一間牢房前,立即有小卒上前打開了牢門。 秦國公在牢房稻草里盤腿而坐,脊背筆挺如蒼柏,哪怕一身囚服,眉宇間威嚴依在。 獄卒頭子掃了一眼他跟前的食碗,“國公爺這頓飯吃得可還滿意?” 秦國公這才抬了抬眼皮:“甚好?!?/br> 獄卒頭子示意邊上兩個小卒打開木板枷,對盤腿坐在稻草上的人道:“那國公爺請上路吧?!?/br> 新帝下達斬首秦國公和陸太師的圣旨已三日,今日午時就是行刑之時。 秦國公從容不迫地抬起手,任他們把木板枷和鐵鐐銬給自己戴上,仿佛這不是刑具,是自己的官袍,一會兒也不是去刑場,是去金鑾殿上朝。 獄卒敬重秦國公的氣節(jié),帶鐐銬的動作都放輕了幾分。 獄外有人疾步而來,大紅官袍,白玉面孔,一雙斜飛的鳳眼凌厲逼人,只是許久未曾合過眼,眼底布著血絲。 來者正是沈彥之。 獄卒見了他紛紛行禮:“沈世子?!?/br> 心底卻是詫異,新帝任命沈世子為今日的監(jiān)斬官,他此時來天牢是何意? 沈彥之一甩大紅袖袍,沉喝:“都退下,我有幾句話同秦國公講?!?/br> 獄卒頭子不敢托大,這節(jié)骨眼若是出什么閃失,他們?nèi)f萬擔待不起,一時間沒敢動。 沈彥之猩紅的鳳目掃了一眼獄卒,戾氣盡顯:“都聾了嗎?” 在場獄卒都被他這一聲喝問嚇得心頭哆嗦。 沈彥之如今在朝堂上就是一條瘋狗,惹了他不快被他咬上,只有死路一條。 獄卒頭子猶豫再三,妥協(xié)道:“沈世子,一會兒囚車就要游行示街了,您……長話短說?!?/br> 言罷給小卒們做了個手勢,紛紛避了出去。 沈彥之這才看向秦國公,“我在游行的路上安排了一場暴亂,屆時會有人前來劫囚車,城門口那邊我已經(jīng)打點好了,伯父您出去后坐馬車直接出城,我的人會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京城這邊您不必擔心,我便是拼上性命,也會護秦府周全?!?/br> 秦國公道:“沈世子不必煞費苦心,這些日子你屢屢派說客來說服老夫投誠,老夫以為,他們已將老夫的意思都轉(zhuǎn)達清楚了?!?/br> 沈彥之下頜線繃得死緊,眼白部分都泛著一層薄紅:“伯父為何就一定要走這條路?” 秦國公一身囚衣帶著鐐銬,干瘦的身形在這一刻卻比沈彥之還高大幾分,他道:“我泱泱大楚的脊梁便是要斷,那也是挺直了斷的,決不可軟趴趴垂下去,叫后世人恥笑?!?/br> 沈彥之五指攥緊掌心,艱澀出聲:“前朝太子不是還沒找到么?” 他恨前朝太子入骨,卻也深知秦國公對大楚的愚忠程度,搬出前朝太子,或許還能讓他回心轉(zhuǎn)意。 怎料秦國公卻笑了起來,只不過眼底滿是滄桑:“大楚已去,反賊稱皇,滿朝楚臣若都俯首變節(jié),大楚就是個笑話,楚國舊臣們又何談風骨?不過是兩姓家奴罷了!” 沈彥之面色蒼白了下來。 秦國公求死,是把自己當成了大楚挺直的那根脊梁,他隨楚國而去,卻又為楚國舊臣們保住了風骨,將來便是他們變節(jié),世人也不會唾罵楚國舊臣都是蠅營狗茍之輩。 他是為大義而去,勸不回來了。 沈彥之仰起頭,以手艱難地覆住了眼。 獄卒前來帶秦國公走時,秦國公最后看了沈彥之一眼:“沈世子,在其位則為其民,你我雖已不是同朝臣子,老夫卻還是望沈世子做個為天下百姓謀事的好官。” 腳步聲混著鐵鐐銬碰撞聲遠去了,沈彥之眼眶通紅地看著秦國公從容而去的背影。 前方甬道的岔道口,天光從開的一扇小窗泄下來,白亮得刺目。 陸太師被另一批獄卒押著同秦國公遇上,陸太師笑道:“老東西,你我在朝堂上斗了一輩子,黃泉路上再同你斗著走,倒也還不算太無趣?!?/br> 兩個明爭暗斗了一輩子的肱骨老臣,在這一刻似乎一笑泯恩仇了。 前方的普通牢房里,被關押的臣子朝著夾道跪了一地: “陸太師!” “秦國公!” 悲愴的呼聲此起彼此,浪潮一般回蕩拍擊在整個天牢里。 第30章 亡國第三十天 午后又下了一場暴雨,大理寺牢房里都帶了潮意。 沈彥之緩步走到一間牢房前停下,他一身官袍被暴雨濕透,面色蒼白若雪,仿佛一碰就碎。 進了水的長靴在身后留下一串冗長的腳印,被墻壁上的火光一照,愈顯暗沉,像是從一地泥濘里踏過,那泥卻永遠黏在了他腳上,再也干凈不了。 牢房里的人背靠墻壁而坐,頭偏向里側(cè),臉色青白,下頜一圈淡青色胡茬,瘦得兩頰都有些凹陷了,束起的頭發(fā)亂糟糟垂下來幾縷,更顯頹唐,半點不像昔日那個“執(zhí)扇淺笑、詩成百篇”的秦家大公子。 大理寺的獄卒小聲對沈彥之道:“自三日前秦大公子被送到這里來,就一直不吃不喝的,每日送來的飯菜,沒見他動過?!?/br> 秦簡是三日前斬首的圣旨下達后,被調(diào)到大理寺牢房來的。 沈彥之靜靜看了秦簡一會兒,眼神麻木:“開牢門,送秦大公子歸家?!?/br> 他聲音低沉又嘶啞,蜀錦面料的官袍袍角往下滴著水,很快就在他站的地方匯聚了一小灘,在火把映照下,他似乎永遠無法逃脫這一片水漬圈出來的深色。 獄卒聽從吩咐打開了牢門,對靠墻角坐著的秦簡喊道:“秦大公子,您可以出獄了?!?/br> 秦簡依然保持著先前的坐姿,眼珠子都沒動一下。 獄卒猶豫了一下,正要進去拍他,沈彥之卻直接抬腳走進了牢房,獄卒沒敢再跟進去,守在了牢房門口。 沈彥之走近,在秦簡跟前半蹲下:“伯父已被秦家的車馬儀仗接了回去,他的后事,還需你回去cao辦?!?/br> 一臉死氣的秦簡這才轉(zhuǎn)過頭來,一雙眼眼白部分都翻著血色,頸側(cè)血管凸起,誰也沒料到,他會突然一把按到沈彥之,用手上鐐銬的鐵鏈繞上他脖頸勒緊。 “世子!”站在門口的獄卒大驚,連忙過來拉秦簡。 秦簡一個看似瘦弱的讀書人,力氣卻在這一刻大得驚人,幾個獄卒費了些力氣才拉開他。 沈彥之頸下被鐵鏈勒出一片觸目驚心的紅痕,他捂著脖子不住地咳嗽,原本蒼白的臉上都被激起一層薄紅。 秦簡被幾個獄卒按住,眼底恨意猙獰:“沈彥之,你該死!” 沈彥之緩過勁兒后吃力半坐起,頸側(cè)一處被鐵鏈刮傷了皮,冒出了血珠子,官帽落在一邊,被雨水沾濕的碎發(fā)貼在額前,凌亂又狼狽。 他吩咐獄卒:“派人送秦大公子回府。” 見沈彥之沒有問責秦簡的意思,幾個獄卒便押著秦簡往外走。 秦簡冷笑著斥罵:“貓哭耗子假慈悲!” 沈彥之不置一詞,在秦簡被幾個獄卒帶走后,才仰頭看著暗沉沉的牢房頂,目光空洞沒有焦距。 好一陣,他候在外邊的隨從才找過來小聲道:“世子,回府換身衣裳吧,一會兒還得去宮里復命?!?/br> 沈彥之干澀出聲:“去秦府?!?/br> 隨從面露詫異,卻沒多問。 …… 暴雨如注,秦府大門前已掛起了白燈籠,門匾上的白綢絹花刺目。 靈堂里哭聲悲切,院中的白幡被大雨澆濕后粘在竹竿上,風吹也不見動。 小廝跌跌撞撞跑進后院:“夫人,大公子回來了!” 聽說長子回來了,披著一件素麻衣的秦國公夫人才從靈柩前踉蹌著起身,由小女兒和忠心的仆婦攙著往外走,還沒出靈堂,秦簡就已經(jīng)過來了。 從牢里回來,他換回了當日被抓走時穿的那身云緞錦衣,可消身形消瘦得太厲害,如今卻有些撐不起這身衣服了。 秦夫人見長子被磋磨成了這副模樣,眼淚刷地一下就流出來了:“我兒受苦了……” 秦簡跪在母親身前,咧嘴強笑本想說不苦,不愿叫她過分擔心,可看到擺在后邊的靈柩,眼眶還是不受控制地紅了,哽咽得不像話,“不苦,是孩兒無能,護不住父親?!?/br> 秦夫人亦是淚水漣漣,只搖了搖頭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爹就是這么個脾性,這是他為自己選的路,我知道。” 她摸了摸長子的頭:“我兒,去你父親靈前磕頭,告訴他你回來了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