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雨蘭搖頭，“我也不知道?！彼趯W校和溫雨晴接觸不多，對她的情況不了解。

    溫雨峰屁股疼的要命，他一邊一瘸一拐的往家走，一邊一臉嚴肅的囑咐道：“這事別和其他人說?！碧玹m丟人了！

    “知道。”溫雨蘭扶著溫雨峰向家走，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正好遇到出門閑逛的趙二毛子。

    趙二毛子和溫雨峰年紀相仿，兩家雖然是鄰居，但關系一直不怎么好。

    趙二毛子的目光在溫雨峰身上轉了一圈，一臉驚訝的問道：“瘋子，你這是咋了？被人揍了？”

    溫雨峰磨了磨牙，發(fā)狠道：“你以后別叫我‘瘋子’，不然小心我掰掉你的牙?！?/br>
    “哎呦，我好怕怕啊?！壁w二毛子捂住胸口，剛想再欠兩句，這時，院內(nèi)忽然傳來溫雨堯的聲音，“你們?nèi)フ矣昵缏闊┝?？?/br>
    “沒有?！睖赜晏m想也不想便回道。

    溫雨堯對自己的兩個弟弟meimei非常了解，根本不信她的話，“這事過去就算了，以后別再去找他們麻煩?！?/br>
    溫雨峰的老腰和屁股都疼，只想回屋好好躺一會，溫雨蘭也不想聽溫雨堯羅嗦，兩人直接從他身邊走過去。

    見狀，溫雨堯眉頭緊皺，剛要繼續(xù)再說教兩句，這時，李桂紅從屋里走了出來，“行了，他們都不小了，不用你cao心。有那時間不如好好管管自己，二十好幾了，還沒娶上媳婦?！?/br>
    溫雨堯：“……”娶不上不是因為你太挑嗎？

    屋內(nèi)，溫雨蘭將溫雨峰扶到炕上，屁股碰到炕，溫雨堯險些沒叫出來，看著他這副慘樣，溫雨蘭的面皮繃得死緊，像一張撐的鼓鼓的皮鼓，“二哥，你放心，我肯定替你報仇?！?/br>
    “那臭丫頭力氣大著呢，你不是她的對手。”溫雨峰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行了，這事我自己會處理，你就別跟著摻和了?！?/br>
    溫雨蘭也知道這點，不然剛剛也不會一直躲在一旁沒敢出來，不過這事不可能就這么算了，她可咽不下這口氣。

    ***

    溫雨晴和溫雨舜回到家后，溫雨舜快步跑進廚房，踮起腳去揭鍋蓋。

    見狀，溫雨晴忙去幫忙。鍋里面有幾個高粱面窩頭，還溫著呢?；锸尺@么簡單，也不用放桌子，溫雨晴直接給自己和溫雨舜一人拿了一個窩窩頭，兩人蹲在灶臺邊就吃了起來。

    窩頭色澤紅潤，看上去味道好像還不錯，溫雨晴咬了一口，差點沒吐出來。

    可能是這個時候的磨面技術不行，也可能是為了省幾個錢，高粱米面磨的不徹底，蒸熟后質地很堅硬，又干又糙，不容易嚼碎，咽的時候還剌嗓子。而且有一種怪異的味道，吃著讓人很不舒服。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對于吃慣了后世美食的溫雨晴來說，眼前的窩窩頭實在是讓人難以下咽，反觀溫雨舜，吃的很歡快，似乎一點都沒發(fā)覺這東西難吃。

    看到這一幕，溫雨晴心里莫名有些酸楚，這個年代的人過的是真苦，活了一輩子也沒吃過什么好東西，哪像后世，美食遍地，小吃林立，各種美味層出不窮，就連豬狗吃的都比他們好。不過也正因為不曾擁有過，所以才這么容易滿足吧。

    哎，人類的悲歡果然是不相通的。

    溫雨舜吃完一個窩窩頭，剛要去鍋里再拿一個，一抬頭見溫雨晴盯著手里只咬了一小口的窩頭發(fā)呆，不由開口問道：“姐，你怎么還不吃？”

    “我在想明天買點什么好吃的補補身體?！碧焯斐赃@東西，就是健康的人都會營養(yǎng)不良，更別說溫雨舜這種體弱之人了。

    聞言，溫雨舜忙道：“姐，那錢留著你上學用，別亂花?！?/br>
    雖然這個年代上學花不了多少錢，但幾塊錢的學費對他們來說也是很大的負擔，尤其高中要住校，吃喝都要花錢，細算起來二十塊錢真不多。

    見溫雨舜小大人一樣叮囑自己，溫雨晴覺得好笑，但是看到手里的窩窩頭，她又笑不出來了，窩頭實在太難吃了，若不是浪費糧食可恥，她真想把它丟到雞架里。

    草草將手里的窩頭吃下去后，溫雨晴抬手揉了一下溫雨舜的腦袋瓜子，“我們好久沒吃雞蛋了，你煮兩個解解饞?！迸聹赜晁凑f出什么歪理邪說，溫雨晴忙又補充一句，“放心，姐能賺錢養(yǎng)你，咱該吃吃，該喝喝，不用省，養(yǎng)好身體最重要?！?/br>
    錢是賺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她們姐弟倆的身體都缺營養(yǎng)，真得好好補補才行。

    說完，溫雨晴站起身道：“我去趙支書家一趟?！?/br>
    見溫雨晴要走，溫雨舜也不吃了，忙跟著起身道：“姐，你去趙支書家干啥？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苯?jīng)過剛才那件事，溫雨舜對溫雨晴更依賴了，就像小雞依賴老母雞一般，溫雨晴去哪，他就想跟到哪。

    “你不能去?！睖赜昵缃忉尩溃骸白鰬蛞鋈?，既然我跟溫老大說帶你去醫(yī)院看病，就要去趙支書家開個證明，你要是跟我到處走，他們還以為我夸大你的傷勢呢?！?/br>
    “哦。”溫雨舜不情不愿道：“那你回來要教我武術?！?/br>
    “放心吧，肯定教?！彼约哼€得鍛煉一下這副小身板呢。

    溫雨晴叮囑道：“別忘了煮雞蛋，把門也鎖上，免得溫老大一家過來找麻煩?！?/br>
    交代完溫雨舜后，溫雨晴直奔趙支書家。

    趙支書黑瘦黑瘦的，和溫父年紀相仿，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關系很好，也因此趙支書對溫雨晴姐弟一直挺照顧。

    平時溫雨晴忙著上學，很少主動來找趙支書。

    見溫雨晴突然過來，趙支書還挺意外，“雨晴怎么來了？”

    溫雨晴也沒羅嗦，直接說起了正事，“趙叔，明天我想帶我弟去醫(yī)院檢查一下身體，得麻煩您給我開個介紹信?！?/br>
    聞言，趙支書一臉關切的問道：“雨舜咋了？”

    “是這樣的，今天……”溫雨晴將白天的事情添油加醋向趙支書的講訴了一遍。

    講訴的過程中，溫雨晴適當?shù)谋磉_了自己的憤怒和難過，但是并沒有哭，她想給趙支書留下一個有能力、有責任、有擔當?shù)男蜗?，所以不能軟弱?/br>
    聽溫雨晴講完，趙支書的臉都快黑成鍋底了，對溫老大那一家子的所作所為，趙支書早就看不慣了，只是別人的家務事他不好插手，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如今溫雨晴求上門來，趙支書自然不會拒絕，“我這就給你開，明天你帶雨舜去醫(yī)院好好查查，要是有問題，我?guī)闳フ覝乩洗笕??！?/br>
    “謝謝趙叔。”

    醫(yī)院是不可能去的，溫雨舜身體沒什么毛病，就是缺營養(yǎng)，以后好好補補就行了。

    溫雨晴主要是想看看有沒有適合自己的營生，不然靠種地賺工分，他們姐弟倆就等著喝西北風吧。

    ***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溫雨晴便將溫雨舜叫起來了，找了半天也沒看到不帶補丁的衣服，最后溫雨晴給兩人找了一身干凈的衣服，便出發(fā)了。

    大隊離公社十多公里的距離，為了節(jié)省時間，兩人直接跑步過去。

    因為一早一晚特別冷，溫雨晴給溫雨舜穿的有點多。

    邊跑，溫雨舜邊抱怨，“姐，你給我穿這么多，一層又一層，像個豆包似的，怎么跑的起來啊?！?/br>
    “豆包也不是一層又一層啊，我看更像豆面卷子?！?/br>
    “呵呵。”溫雨舜撓了撓腦袋，忽然問道：“姐，你真不念書了？”

    昨天就這事溫雨晴已經(jīng)和溫雨舜談過了，“嗯，不念了。”

    雖然溫雨晴不上學，他就可以不去大伯家了，可溫雨舜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靜默一瞬，溫雨舜悶聲道：“姐，其實我去大伯家住也可以，你不用為我這樣?！?/br>
    “我不是為了你?！睖赜昵绲溃骸艾F(xiàn)在學校不教什么了，上學也學不到知識，有那時間還不如自學呢?！?/br>
    “可是……”

    還不待溫雨舜說完，溫雨晴便打斷道：“我知道怎么做，你就別cao心了?！?/br>
    聽溫雨晴這么說，溫雨舜張了張嘴，半天才擠出一句，“姐，我以后會對你好的?！?/br>
    溫雨晴揉了一下溫雨舜的腦袋，“知道。”

    白楊大隊距離公社大概四五公里，溫雨舜雖然身體不太好，不過因為經(jīng)常干活，耐力還可以，倒是堅持跑下來了。

    到了公社后，兩人直奔客運站。

    昨天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溫雨晴根本睡不著，她懷念后世的豪床軟枕，錦衣玉食，不過這一切都要錢。

    想了整整一宿，最后，溫雨晴對自己的人生有了一個初步規(guī)劃，她打算先做鹵味賺錢。

    鹵味要想做好，首先要熬制出一鍋正宗的鹵湯，而熬制鹵湯僅調(diào)料就需要好幾十種。

    原身在公社念的小學、初中，對于公社，溫雨晴可以說非常熟悉了，縣城的店鋪她也去過，想在這兩個地方買齊調(diào)料幾乎不可能，所以溫雨晴決定直接去省城。

    溫雨舜還從來沒去過省城，聽溫雨晴說要去省城很開心，可來到客運站，看到票價時，立刻就退縮了，“姐，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币粋€人兩毛，還只是去縣里，到省城肯定更貴，這些錢都夠買好多糧食了。

    溫雨晴敲了一下溫雨舜的腦門，“說帶你去省城看病，你一個人回去怎么解釋？”

    “那我在公社等你?！?/br>
    聞言，溫雨晴既心酸又無奈，明明想去，卻因為兩毛錢退縮了。年紀這么小，貧窮便已經(jīng)深深的刻進了他的骨子里，它就像一道無形的枷鎖般，阻止了他的腳步，約束了他的思維，限制了他的想象……

    不僅是他，這個年代大多數(shù)農(nóng)村人都是如此，一輩子都困在那塊方寸之地，加之沒有電視廣播，消息閉塞，他們根本不知道外面什么樣。這也是為什么農(nóng)村一直發(fā)展緩慢的原因，除了地理條件，也有人為因素。

    如果可以，溫雨晴希望自己能做點什么，不求改變，只求改善。

    公社到縣城只有幾十公里，因為路不好走，硬是顛簸了兩個多小時才到。

    到了縣城，兩人又轉車去了省城，縣城到省城的路稍微好一點，速度也快了一些。

    一進入省城，溫雨舜就像劉姥姥初入大觀園一般，看什么都覺得新奇。

    溫雨晴對現(xiàn)在的基建不感興趣，向路人詢問一番后，便帶著溫雨舜去了最近的供銷社。

    將供銷社都逛了一遍，溫雨晴也才買到十幾味調(diào)料，這還是省城的供銷社，由此可見如今不僅食物匱乏，調(diào)味料也匱乏。

    鹵味做的好不好直接關系到她接下來的計劃能否成功，溫雨晴對自己的廚藝非常有信心，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斟酌一番后，溫雨晴決定去省醫(yī)院，很多調(diào)味料，像八角、桂皮、砂仁、丁香等等都屬于藥材，店鋪買不到，醫(yī)院應該能有，既然趙支書給她開了證明，那就去省醫(yī)院看看。

    醫(yī)院離客運站不是特別遠，很快兩人便找到了醫(yī)院。

    姐弟倆出來的時候沒吃早飯，折騰了一上午，早已又累又餓，見醫(yī)院附近有一家國營飯店，溫雨晴直接將溫雨舜送到飯店，給他點了幾個包子，讓他慢慢吃，她則去了醫(yī)院。

    溫雨晴也想吃完再去醫(yī)院，只是這時候已經(jīng)快中午了，溫雨晴擔心醫(yī)生中午休息，要是等到下午才拿到藥材，那兩人肯定趕不上回公社的客車。

    有大隊證明，買中藥并不難，很快溫雨晴便將自己需要的調(diào)味料都買齊了，這讓她非常高興。

    領了藥后，溫雨晴剛要走出醫(yī)院，一轉身，便看到一個穿著軍便裝的老大爺坐在休息椅上。

    老大爺鬢角灰白，面容威嚴，身上有一種久居上位者的氣勢，一看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此時，老大爺正低頭擰著手里的罐頭瓶子，因為雙手不停的顫抖，一直擰不開。

    見狀，溫雨晴腳步一轉，走過去說道：“大爺，我?guī)湍汩_吧。”

    聞言，老大爺抬頭，見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頭，便直接將罐頭瓶子遞給她，并調(diào)侃了自己一句，“低血糖犯了，手腳都不中用了?！彼挪怀姓J是自己老了。

    這個時候沒有保溫杯，出門在外都習慣用裝水果罐頭的玻璃瓶子當水杯。溫雨晴將水瓶擰開，然后遞還給老大爺。

    老大爺可能是真的渴了，接過水瓶便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

    想到了什么，溫雨晴從兜里掏出一塊糖遞給老大爺，“大爺，我記得吃糖可以緩解低血糖癥狀，您含一塊?！边@糖塊是剛剛逛供銷社時給溫雨舜買的。

    聽溫雨晴這么說，老大爺?shù)溃骸爸x謝小同志了?！?/br>
    “不客氣?！睖赜昵鐢[了擺手，問道：“大爺，您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這老大爺坐在藥房門口，說不定也是來開藥的，她可以幫著跑跑腿。

    見溫雨晴這么熱心腸，大爺笑著道：“小同志很熱心嘛，謝謝你，我這沒需要幫忙的了，你有什么事就去忙吧。”

    老大爺雖然有一副威嚴的長相，但是人很隨和，尤其他這一笑，看起來越發(fā)和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