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權(quán)宦 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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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纓不知道陳越的腦袋里究竟裝了些什么,這等子話從陳越一個傻子口中說出,也不算太奇怪,但若是給陳皇后聽到,肯定也是要遭罰的。 “不必了,越公子讀些自己愛讀的便可以了,往后不要對別人說這種話,知道嗎?”宋纓說話時一直是輕輕的,像是一陣風(fēng)落到心頭上,陳越喜歡她說話時的語氣和聲音,當(dāng)然是一口答應(yīng)。 他要做宋纓喜歡的模樣! 槐樹在前殿,宋纓卻來了后殿,說到底還是想看看長樂是不是在這里,就在快到后殿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帶了個陳越,身份怕是會暴露,覺察到不妥,便想著原路返回。 陳越自然是處處都聽宋纓的。 長樂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以前家人尚在的時候,自己還能吃飽飯,穿上暖衣,但是當(dāng)有一日,一些兇神惡煞的人闖入了自己的家,帶走了父母親和祖父祖母,他當(dāng)時因為年紀尚小,偷偷的躲在桌子底下而逃過一劫。 長樂夢到跟家人分別的場景,從那之后他的家便成了一片廢墟,他也成了流浪的孤兒,偶然被出宮采買的太監(jiān)看中,領(lǐng)進宮做了太監(jiān)。 長樂不喜歡這個夢,他努力的掙脫開,想要從以前的故事中走出去,可是當(dāng)他終于睜開眼睛,卻看見一張令人生厭的老臉。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手腳被束縛住,屋子里還有陣陣的異香。 “小長樂,這下子你可跑不掉了吧,干爹我身上還有你留下來的疤痕呢,今天晚上就好好伺候干爹我,說不準以往的事情就一筆勾銷了呢?!睆堉业靡獾男χ?,長樂如今是案板上的魚rou,只能任他擺布了,再也不會像上次那樣,讓這小家伙得了機會再從他手上逃走。 他今晚就要好好嘗嘗這個絕色的滋味。 長樂知道張忠的惡心,他最是喜歡年輕貌美的小太監(jiān),每每褻玩后就要把人丟到一旁,甚至有時候還會玩出人命,但就是因為受主子寵愛,所以沒有人敢動他。 長樂入宮不久后就被這個老家伙盯上了,趁著他干活時把他堵在了墻角,長樂的脾氣倔,寧死不屈,還狠狠的咬了張忠一口,保全了自己,卻丟了前程。 長樂沒有放棄掙扎,他一猜便是王秀那個家伙搞的鬼,只是卻沒證據(jù)和辦法逃脫。 綁著他的繩索都把他的皮膚磨紫了,長樂都快用了全身的力氣,可還是沒有半分松動,眼看張忠手里拿著皮鞭,離自己越來越近。 長樂的心里害怕極了,面上卻強撐著,大不了最后魚死網(wǎng)破,他咬舌自盡也不能便宜了這個老家伙。 長樂閉上了眼睛。 “現(xiàn)在認命就對了,好好伺候我,到時候說不準還能進鳳霞宮伺候呢?” 長樂的睫毛重重的顫抖了一下,因為藥物的原因,他面上的潮紅不但沒有褪去,反而使他臉上的紅暈越來越重,就算是太監(jiān),因著這藥也會有幾分反應(yīng)。 張忠伸出皺巴巴的手解開了褲腰帶,就要撲到床上... 忽然緊閉著的門卻被踹開了,張忠一個激靈,嚇得連手里的鞭子都掉到了地上,他罵罵咧咧的撿起來,剛想抬頭看看是哪個不知好歹的人打擾了他的興致,卻看到長公主殿下的鳳眼里是遏制不住的怒火。 張忠趕緊提起自己的褲子,慌忙跪到地上,“參見長公主殿下,長公主,奴才,奴才這是在...奴才的干兒子生病了,奴才來瞧瞧他,還請長公主明鑒!” 陳越從宋纓的身后走出來,用鼻子嗅了嗅房間里的味道,最后捂著鼻子嫌棄道:“這味道好難聞,而且還好不舒服。” 張忠低著頭,心里一直說服自己,既然陳越跟著宋纓,那宋纓看在陳家的面子上,應(yīng)該會饒了自己,畢竟自己是陳皇后身邊的得力忠仆。 “張忠,你可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這里,這里是未央宮?!睆堉姨ь^,顫聲應(yīng)該道。 宋纓冷笑道:“這個房間是本宮生母生前的居室,你在此做這等子的齷齪事,是完全沒有把本宮放在眼里啊?!?/br> “武七,慎六。” 宋纓睥睨著地上的張忠,散發(fā)著上位者的氣息,居高臨下道:“把這個狗奴才給本宮處置了。” 張忠還想說什么,但是下一秒就被黑暗里走出來的兩個男人打昏了,至于拖到何處,左右下場不過是個死。 陳越走到床邊,看到躺著的長樂,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朝著宋纓說:“他還活著!應(yīng)該只是睡著了?!?/br> 宋纓點了點頭,張忠想要染指的小太監(jiān)是誰她并不關(guān)心,只是誰也不能在蘇貴妃的房間里做這種事情。 她注意到墻角邊的九尾琴,眉心緊皺起來。 長樂恍恍惚惚間好像聽到了纓兒的聲音,但是當(dāng)他清醒過來時,卻發(fā)現(xiàn)身上的衣物還是完好的,也沒有被侵犯的痕跡,張忠卻不見了。 屋子里只有一個兔兒燈,綁著他手腳的繩索也被解開了,也就是說有人救了他。 長夜宮里,王秀和曹福滿身傷痕的被提到院子里,高大威猛的侍衛(wèi)手里拿著棍子得了長公主的吩咐,繼續(xù)對他們行刑。吉祥上來倒茶的時候看見這觸目驚心的一幕,差點拿不穩(wěn)手里的茶盞。 宋纓坐在梨花木椅上,氣定神閑的看著兩個幾近半死的太監(jiān),然后淡淡的給了吉祥一個眼神。 周遭的人沒有一個敢說話,吉祥也屏住了呼吸。 “吉祥,你可認識這兩個人?” 第18章 吉祥哪里能…… 吉祥哪里能不認識這兩個已經(jīng)被打得血rou模糊的家伙,就算是化成灰也認得,特別是王秀這個小兔崽子,前幾日才在長公主面前搶白他,滿心就想著出風(fēng)頭。 吉祥知道年輕人氣盛,有向上爬的念頭,但是也得分清場合,好歹是同鄉(xiāng)一場,吉祥生氣歸生氣,也就打算晾王秀一段時日,再好好敲打一番。 沒曾想如今這家伙卻撞上了長公主,不知為何還不長眼的觸怒了宋纓。 吉祥堆著笑,心里卻在打鼓,回道:“奴才認識,這不是未央宮的灑掃小太監(jiān)嗎,殿下您還見過這兩個小子,說來也是奴才的同鄉(xiāng),不知道他二人犯了什么錯,竟惹得殿下動怒,奴才一定好好教訓(xùn)他們。” 宋纓的身后站著兩個高大的黑衣男人,腰間都佩著劍,透出來的氣質(zhì)就像是在戰(zhàn)場上真刀實槍跟人廝殺過,隱隱散發(fā)出殺氣。 這兩個人就是武七和慎六,宋纓身邊的貼身護衛(wèi),平常都隱匿于暗處,輕易不會現(xiàn)身,但是眼下卻光明正大的出現(xiàn)了,證明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吉祥只瞧了那兩人一眼腿腳便止不住的發(fā)顫。 “教訓(xùn)?吉祥,你可認識鳳霞宮的張忠?他的位置如今空了出來,不如就由你頂上?!彼卫t修長的指節(jié)輕輕敲打著椅子,發(fā)出的聲音在吉祥聽來,活脫脫就是催命的曲子。 宋纓早就知道自己是鳳霞宮的人,可是卻一直容忍自己在長夜宮伺候,吉祥知道這位長公主殿下的心思難測,也知道她心底里是不喜陳皇后的,留自己或許是因為覺得陳皇后派其他人來更加麻煩。 眼下卻是要把他趕回去了。 “殿下,殿下,奴才不知道哪里做錯了,還請殿下恕罪,奴才不想離開長夜宮,奴才還想繼續(xù)伺候殿下。” 若是離開了長夜宮,他就是一枚無用的棄子了,他知道陳皇后那么多事情,還為她傳遞了不少的秘密,陳皇后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他到時候的下場只有一個。 吉祥少說也是長夜宮有頭有臉的太監(jiān),平常人看在宋纓的面子上也敬他幾分,眼下卻是狼狽的跪在地上,猶如喪家之犬。 宋纓把一個白瓷瓶丟到地上,白瓷瓶逐漸滾到吉祥的跟前,他拿起嗅了一口,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宋纓,就連藥瓶也拿不住,滾落在腳邊。 “吉祥,司藥局那邊有人說,有人打著你的名號尋了禁藥,而且就在未央宮惑亂宮闈。” 這藥是宮里的禁藥,名為千機散,為合·歡之物,先帝后宮里的嬪妃曾經(jīng)過度使用這種藥物,慢慢掏空了先帝的身子,先帝的駕崩和這種藥脫不開干系,周成帝登基后更是禁了這藥,滿宮上下再也尋不出千機散的蹤跡。 沒曾想這下頭的奴才辦事如此得力,為了討好上面的人,就連千機散也尋得出來。 吉祥聽到千機散這三個字,徹底癱在了地上,面色毫無生機,在宮里待的年歲久些的人,都知道千機散的來由,當(dāng)今陛下可是十分忌諱這種東西的。 “殿下,殿下,奴才不知情啊?!奔檫€想為自己求情,可是宋纓卻一個眼神都不再給予他,任他將自己的頭磕破,嗓子也喊啞了,依舊是無動于衷。 可終歸是跟了自己那么多年,宋纓也不是徹底冷血無情的人,沉聲對著暗衛(wèi)吩咐道: “把他趕出宮,這輩子都不得踏入紫禁城半步,至于那兩個奴才,隨意找個地方埋了吧?!?/br> 宋纓說完,便起身離開了長夜宮。 長夜宮里透著一股子血腥味,宋纓并沒有吩咐對吉祥動刑,也對他口里關(guān)于陳皇后的秘密并不感興趣,這還是他磕破了腦袋,血都流到了臺階上,至于那兩個灑掃的小太監(jiān),在被扔到亂葬崗之前就沒了氣息。 這兩個小太監(jiān)行如此齷齪之事,還把吉祥拉下了水,雖然這件事吉祥算起來真的是毫不知情,在暗地里被連累的,但是若不然宋纓也找不出由頭趕走吉祥。 她的長夜宮不知藏了多少陳皇后和其余人的眼線,是時候該清算了,也不知道她的這位母后在知道短短幾日內(nèi)自己就處置了她的好幾位得力干將,臉色會是何等的好看。 長樂醒來后還有點余悸,要知道昨日他面對張忠時已經(jīng)做好了魚死網(wǎng)破的決心,也許是藥物的原因,到最后他居然又睡了過去。 昏睡過去之前,他好像還聽到了纓兒的聲音,長樂不禁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整日就知道胡思亂想。 張忠既然對他下手,也不知道為何沒有得逞,或許是鳳霞宮那邊突然有要緊的差事,他不得不離開,但是等他抽開身,還是會回來尋自己的麻煩。 長樂如今的處境大半都拜張忠所賜,當(dāng)年拼死拒絕張忠后,就被發(fā)落去清掃馬廄,之后又是恭房,不知受過多少□□,這些長樂都忍下來了。 但是這次,他絕對不會妥協(xié)于張忠,大不了再咬他一口。 長樂感覺到身體的變化,似乎是有一團火簇擁在胸膛里,燒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疼痛,他剛下床,就發(fā)出一聲悶哼,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宋纓處理完長夜宮的事情就趕來了未央宮,一進房間就看到長樂面色痛苦的倒在地上,緊緊握著拳頭,死咬著牙關(guān)。 她趕緊把長樂重新扶到床上,順便探下他的脈搏。 鼻尖又聞到了清香的槐花味道,長樂感覺到手腕處傳來冰涼的觸感,他驚喜道:“纓兒,是你?” 長樂展開一抹微笑,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滴落下來,他這是在強顏歡笑,實際上十分痛苦。 宋纓看著扮作一臉輕松的小太監(jiān),眉頭緊縮起來,她的指尖好一會兒才從長樂的手腕上移開。 千機散是禁藥,服用之后在當(dāng)時會感覺到無與倫比的歡樂,但是之后會慢慢侵蝕神智,最后甚至?xí)兂梢粋€任人cao控的傻子。 幸好這個小太監(jiān)只中了一次招,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人,這一次的劑量特別大,他雖然年輕,卻還是免不了虧損,而且如今瞧他的模樣,好似還有后遺癥。 他的脈象不穩(wěn),身體里還有千機散的余留,需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才能恢復(fù)如初,瞧著這個小太監(jiān)只有十四五歲的模樣,那雙清澈的眸子因為隱忍著疼痛泛起紅血絲,宋纓想到九尾琴,想到蘇貴妃,終于還是動了一次惻隱之心。 “這幾日你便不用當(dāng)差了,就在這里好好歇息,你中了藥,如果不好好調(diào)養(yǎng),時日恐怕無多?!彼卫t想著把話說得嚴重一些,也好讓這個小太監(jiān)心生警覺,好好愛重自己的身子。 所以時日無多這四個字她咬的重一些。 長樂聽到后并沒有表露出過多的哀傷,不知為何,他身體里的燥熱因為宋纓的到來,就如一團火被徹底點燃一般,燒得他的心生疼,長樂只能緊緊攥著拳頭。 “若是不當(dāng)差,恐怕會引來責(zé)罰,其實生死我早已看淡了。”長樂深吸了一口氣,漆黑的眸子落到宋纓的面龐上,“不過還是謝謝你,纓兒。” 他和纓兒也算是萍水相逢,她所表現(xiàn)出來的儀態(tài)和出眾的長相,都代表她的身份并非是一個尋常的小宮女,起碼遠超過他在宮里的地位。 長樂自覺得罪了張忠,不想再連累因此連累纓兒了,萬一張忠要是牽連纓兒,鳳霞宮的陳皇后掌管后宮,除了陛下和長公主之外,在這后宮想要捏死誰都是易如反掌。 宋纓見長樂慢慢蜷縮在一起,這副可憐的模樣任是誰看了都會心疼不已。 她伸出手,在長樂的腦袋上輕輕拍了拍,似是安撫。 “不必有太多顧慮,還是要以自己的身子為重?!?/br> 張忠已經(jīng)死了,那些痕跡都被處理干凈了,就算是陳皇后徹查,也只能知曉是張忠在未央宮沖撞了她,宋纓已經(jīng)把長樂在這件事情里的存在完全抹去了。 長樂覺得力氣恢復(fù)了幾分,便要撐起身子下床。 宋纓不解的問:“你要去哪兒?” “這里是蘇貴妃的屋子,貴人住的地方,我,我不適合在這休息?!?/br> 他在后殿尋了一處柴房棲身,若不是張忠使了手段,他斷然不敢在貴人的床上休息。 無論是否在世,貴人的身份始終在他之上,一個卑賤的小太監(jiān)終究是不配的。 宋纓按住了長樂的肩膀,“蘇貴妃不會介意的,你是這些年來,第一個踏進這里的人,若不是因為你,恐怕未央宮還會繼續(xù)蒙塵?!?/br> “長樂,還得是我謝謝你?!?/br> 長樂聽出宋纓話里的懷念,問道:“你是蘇貴妃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