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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玲瓏四犯在線閱讀 - 玲瓏四犯 第76節(jié)

玲瓏四犯 第76節(jié)

    她向王妃行了一禮,然后挎上小包袱,跟著前面開道的解差走進了夾道。那夾道很深,仿佛在世界另一頭似的,燈籠里跳躍的燈火在凄迷的夜色里,僅能照亮足尖的一點。

    鞋子踩著積雪,咯吱作響,走了好久才抵達破舊的院門前,解差照例叩響門扉,拔高嗓子通傳:“魏公爺,夫人來瞧你了?!币幻媛淞随i,推門將人引進院內(nèi)。

    這是個小小的院落,天井內(nèi)里草木枯敗,屋舍看上去也陳舊腐朽了,正屋里透出幽幽的、微弱的燈光,像深山荒廟似的,充滿詭異玄妙的感覺。

    屋里的人大約聽見了解差的通傳,有些不可思議地走到門上張望,見來人果真是她,一時竟不知道說什么好,半晌才問:“夫人怎么來了?”

    云畔見他好好的,終于長出了一口氣,有些得意地抬了抬手臂,示意他看自己挽著的包袱,“外面無趣,我進來陪你?!?/br>
    他愕然,不知她怎么這樣意氣用事??伤坏人构?,將手里的包袱遞給他,一面回身接過解差手里的被褥和衣裳,小小的個子,好像有無窮的力量。

    他一看,忙上來接應(yīng),自己扛著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袱進去了。云畔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交到那解差手里,“天寒地凍,勞煩押隊了,往后還要請押隊多多關(guān)照?!?/br>
    解差拿了這銀子,老大的不好意思,“夫人太客氣了,我昨日無功受祿,今日又……實在有愧得很?!?/br>
    云畔笑著說:“押隊只管拿著,我們不缺貴戚高朋,只缺患難之交。想來這次要在角門子逗留一段時日了,看押的官差之中有個熟人,總有些照應(yīng)。”

    解差點頭呵腰再三道了謝,方退出院子,云畔站在那里,聽著門環(huán)落鎖的聲音,心里慢慢升起一點悲涼來。

    環(huán)顧一下四周,沒想到鬧市之中,還有這等荒涼偏僻的地方。舉步邁進正屋,才發(fā)現(xiàn)這屋子里空空蕩蕩,只有一桌一椅一床。床前的炭盆里,炭火已經(jīng)半熄了,桌上燃著一盞油燈,長長的棉芯頂端一焰如豆,晃晃悠悠浮在油碗上,恐怕動作大一點,就會把它扇滅了。

    所幸屋子不漏風(fēng),這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賞了。云畔像個持家的小媳婦,先翻出被褥將床鋪好,他在邊上看著,想幫忙又無從下手,等她把一切都安排妥當(dāng)之后,笑吟吟回身來看他,帶著些新奇的口吻說:“咱們富貴了半輩子,沒想到還有機會體會一下貧賤夫妻的滋味?!闭f著打量他,他穿得很單薄,臉色有些發(fā)白,但精神看著還不錯。天潢貴胄的做派,即便到了這樣艱難的處境,好像也并不顯得有多落魄。

    想來她乍然的出現(xiàn),讓他吃驚到現(xiàn)在。他面對她,頭一次感到手足無措,蹙著眉道:“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進來做什么……”

    云畔歪著腦袋問:“在公爺心里,我就只配呆在好地方,不配和你同甘共苦?”

    他的眼睫交織起來,豆燈之下愈發(fā)顯得深濃,說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進來了就出不去了,這地方……”

    “這地方有你?!彼J真地望住他,“你能受苦,我為什么不能受苦?”

    他心里堆積了幾日的寒冰,忽然被她捂熱融化了。

    雖說自己早就準備好會有此一劫,但果真來了,他還是難免怨恨。這兩天兩夜他幾乎未合眼,這空空的屋子里沒有書,沒有筆墨紙硯,他只好盯著漫天飄落的雪花,一看就是一整天。

    世間什么最可怕,寂寞最可怕,這和日日忙碌后一個人自在的獨處不一樣,因為心里沒底,安靜反倒變成了煎熬。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她來了,像一道光,刺穿厚重的云翳,照進他生命里……

    淺表的糾結(jié)散了,他終于釋然,微微一笑道:“這兩日你不在我身邊,其實我很想你?!?/br>
    第93章 讓你嘗嘗我的手藝?!?/br>
    人生那么漫長,總會有一個人,是你心靈的寄托。

    譬如年少的時候依戀著父母,等到娶妻之后便發(fā)生了轉(zhuǎn)移,那個最親近的人,變成了你感情甚篤,同床共枕的人。這兩日關(guān)押在這里,有大把的閑暇時光來回憶往日種種,從年少時入軍中歷練,到長大成人后對將來的籌謀,剩下的就是思念這新婚不多久的妻子。雖然相處并不多,也不似旁人婚前驚天動地過,婚前僅有的三次接觸,甚至連所謂的喜歡也算不上,至多是得知即將成婚,順理成章生出的一點好感。

    可就是這樣盲婚啞嫁——算得上盲婚啞嫁吧,卻讓他嘗到了甜蜜歡喜。他是個靜水深流的人,但在面對這小妻子時,也從未掩飾自己對她狂熱的熾愛。也許這種深情,在善于表達的人眼里過于含蓄,但于他來說,算是十分外露了。

    很高興,她也回應(yīng)他的愛,在他遇見波折的時候,不遺余力地為他奔走過,到了最后無處可以求告,便毅然放棄一切到他身邊來。雖然她不說,自己其實全都知曉,心里便愈發(fā)涌出沉甸甸的感激,慶幸自己何其幸運,能遇上這樣一位賢良的妻子,溫軟的知己。

    都是內(nèi)斂的人,心心相印只在顧盼之間。

    云畔含笑望著他,他說想她,便是對這兩日牽腸掛肚最好的慰藉。

    仔細審視他,秋水流淌過他的臉頰,看著看著,便看出滿眼的淚來,總算來得及時,他還好好的,自己也很有信心,在接下來的日子里能妥善地照顧他。

    她向他伸出手,“公爺,抱抱我?!?/br>
    他聽了便來擁住她,微微躬著身子,讓眼睫緊貼在她耳畔,有些委屈地說:“官家褫奪了我的封號,往后我再也不是魏國公了,你再叫我公爺不合時宜,換個稱呼吧!”

    云畔瞇起迷蒙的眼,想了想道:“那就叫郎君吧,你不是喜歡聽我叫你郎君么?!?/br>
    他說:“好雖好,還不夠親近,就叫我的名字吧,叫我忌浮?!?/br>
    如今世道,女人依附男人而活,夫妻之間并不是平起平坐,夫主夫主,是夫更是主。

    其實他不滿這種現(xiàn)狀,但早前因為身在其位,且也不知她心里怎么想,幾次小字的昵稱都只限于他喚她,她好像從來沒有正經(jīng)叫過他的名字。越是端著,恭敬著,他就越渴望那種心靈的貼近和契合?,F(xiàn)在一身的包袱都沒有了,官稱也沒有了,她總可以丟開那些世俗的東西,和他像尋常夫妻那樣相處了吧!

    云畔專注地凝視他,流光瀲滟的眼睛里滿含愛慕。起先那兩個字有些難以出口,雖然背后也曾稱呼他的小字,但現(xiàn)在這樣鄭重其事,好像還是頭一回。

    她有些難為情的樣子,囁嚅了片刻,才啟唇喚了聲“忌浮”。

    他孩子氣地笑著,“我沒有聽清,再叫一遍?!?/br>
    她紅了臉,又大聲了些,“忌??!”

    他滿意了,臉上有欣慰之色,抱著她說:“真好……這樣真好。”

    都被關(guān)起來了,哪里好!可是云畔明白他的意思,偷得浮生半日閑,以前的人生過于逼仄,被關(guān)到這與世隔絕的地方來,反倒滌蕩了內(nèi)心的浮躁,人也變得純粹起來。

    寒冷的陋室內(nèi),小小的豆燈把他們的影子投到墻上,瘦而長,頂天立地一樣。

    身處風(fēng)暴外圍,感覺時事緊張,好像隨時要經(jīng)受驚濤駭浪;進入了風(fēng)眼中心,卻水波不興,反倒品咂出了簡樸的現(xiàn)世安穩(wěn)。也可能是因為團聚了的緣故吧,對方在處,即是吾鄉(xiāng)。

    又膩歪一陣子,云畔方從他懷里脫離出來,重新添了兩塊炭,往銅吊里加水掛在炭盆上,等水燒開,一半用來泡茶,一半用來洗漱。

    兩個人圍著炭盆取暖,椅子只有一張,另一個人就得坐在床上。以前這樣的生活是難以想象的,但現(xiàn)在卻又覺得別有一番風(fēng)味,彼此也是歡歡喜喜地,反正有了伴,人生就不顯得孤寂了。

    好在杯子有兩個,云畔取了隨身帶的化橘紅,泡上一杯讓他捧著,一面娓娓和他說外面的境況,說楚國公的那位愛妾找到府上,“梁娘子愿意為你作證,入禁中指認楚國公。”

    他聽后神色淡然,垂著眼道:“倘或真去禁中揭發(fā)楚國公,非但不能幫我的忙,反倒會讓我陷入絕境。且楚國公之前的一切謀劃都會打翻重來,那么長久以來的埋伏就全成了無用功,圈禁在這里,也變得毫無意義了?!?/br>
    所以幸好,她沒有同意繪螢的建議,只是也從他話里窺出一點端倪,“被圈禁在這里,不會原本就是你的部署吧?”

    李臣簡有點尷尬,半晌才頷首,“我確實是順勢而為,就算沒有李禹簡的陷害,我也打算維護大哥,觸怒官家,好暫且退出這場爭斗?!?/br>
    云畔發(fā)了一會兒呆,忽然覺得自己在外面急斷了腸子,好像有些不值得。

    怨懟地剜了他一眼,“這樣好玩兒來著?你可想過怎么出去???”

    他還是一派漫不經(jīng)心,笑了笑道:“總會有辦法的?!?/br>
    所以啊,他說讓她等到春暖花開,這話不是空口無憑。她知道他不會打誑語的,但事情一出,她還是慌了手腳。

    不過這樣倒顯得更逼真,也算替他把故事講得更圓滿吧!如今她又有了新的困擾,還記掛著另一個女人的舍生忘死,但又不好說得太直白,便迂回道:“那位梁娘子,倒是個講義氣的人,寧愿得罪楚國公,就此不再回去了,也要替你翻案,救你出火坑呢?!?/br>
    她這話說得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他聽出來了,也不去戳破她,只是有意無意地向她解釋:“她是個可憐人,父親早前是息州官員,因得罪了上司全家入罪,她被充入軍營為妓,我們是她的頭一撥客人。我那時看她可憐,長得也有幾分姿色,便讓副將方敢把她救下來,花了幾年時間調(diào)理,今年入冬才讓她在上京露面。這是一場各取所需的買賣,她要榮華富貴,我要她為我所用,誰也不用賣誰人情。只是沒想到,緊要關(guān)頭她愿意挺身而出為我作證,雖然有些魯莽,但這份俠義,還是很值得感激的。”

    云畔聽出來了,他對她沒有其他意思,是自己小肚雞腸,遇見一個長得美,愿意為她丈夫赴湯蹈火的女人,那種警覺心便空前繁盛起來。

    赧然提起銅吊,往他杯子里續(xù)了水,她又有意刺探,“他日天下大定,你打算怎么安頓她呢?說起來她也怪可憐的,哪個女子愿意舍棄清白,去取悅一個不喜歡的人?!?/br>
    他不為所動,淡漠里有種奇異的殘忍,“安排她游汴河之前,我再三問過她的心意,這件事從頭至尾沒有逼迫,一切都出于她自愿。既然是自愿,那就必須盡心把事辦好,等到風(fēng)平浪靜時,我自會給她一筆豐厚的報酬,保她一世衣食無憂?!?/br>
    可他好像不了解女孩子的心,在生死攸關(guān)面前,道義和錢財并不足以支撐她們拿命去搏,只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私情,才能激發(fā)出一腔孤勇,讓她拼死完成他托付的一切。

    “不過她真漂亮?!痹婆险鎿吹卣f,“她比我見過的所有女孩都要漂亮,若是父親沒有獲罪,家業(yè)沒有凋零,她應(yīng)該會有錦繡前程,嫁一個可心的郎子吧!”

    這種問題,換了一般耿直的男子,應(yīng)當(dāng)說美色是最大的負累,長得漂亮,未必就能事事稱心。但李臣簡不是這么回答,他敏銳地察覺了她的小心思,一本正經(jīng)地反問:“她漂亮么?在我眼里,她不及你。那日幽州地動,我初次見你,夫人的美貌讓我驚艷了好久。梁娘子相較你,不過是姿色尚可,可堪一用罷了?!?/br>
    云畔聽完,靦腆地笑起來,雖然知道他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呢,但女人哪個不喜歡這種甜言蜜語。

    知道丈夫?qū)e的女子無意,這就是最大的安慰了,云畔扭身下床兌水,一面含笑瞅了他一眼,“不枉我進來陪你?!备星榫褪窃谶@種你來我往的試探和吹捧里得到升華的。

    他受用地笑了笑,起身緩步踱到門前,雪下得浩大靜謐,大片大片從萬丈高空迎面墜落,聲勢驚人,但拂到臉上卻又不痛不癢,真是稀奇。

    云畔揚聲招呼,“時候不早了,洗洗上床吧?!?/br>
    他應(yīng)了聲,抬手闔上了門。

    眼下艱苦,當(dāng)然不像平常,連熱水都要省著點用。云畔展開包裹的布帛,制成個簡易的簾子掛在一角,各自就在簾后洗漱,先洗完的先上床暖被窩,等后面的人進來,就不必像鉆進冰窟似的了。

    相依為命,真是種奇特的體驗。把所有能取暖的皮襖大氅全都壓在被面上,兩個人緊緊依偎在一起,他說:“前兩晚我睡不著,今夜應(yīng)當(dāng)能睡個好覺了?!?/br>
    云畔縮在他懷里,被窩里光溜溜的兩雙腳扭動著,互相蹭蹭取暖。云畔說:“我也兩夜沒有睡好,明日咱們可以睡晚些,不用五更上朝點卯,也算因禍得福吧!”

    反正已經(jīng)成了這樣,索性就往好處想。李臣簡也確實辛勞了多年,就算休沐,他也從沒有一日能在家安安穩(wěn)穩(wěn)度過,不是衙門有公事,就是同僚設(shè)宴相邀。反倒是現(xiàn)在,政務(wù)不與他相干,繁雜的應(yīng)酬也沒了,雞叫的時候不用起床,可以睡到自然醒,這么一想,居然發(fā)現(xiàn)這被圈禁的年月,好像也很不錯。

    就是用度上確實吃緊,燒的再也不是上等的紅蘿炭了,普通的黑炭會爆,坐得近一些,袍子一不留神就燎了好幾個洞。

    不過也有清貧的快樂,午間起床洗漱后,吃過外面送來的半溫不熱的湯,便蹲在院子里掃積雪,堆雪人。云畔堆了一個老奶奶下廚,笊籬底下還搓了八個白胖的湯圓。李臣簡堆一個二品大員,腰上掛著金魚袋,頭上戴著展腳幞頭,兩端帽翅各六寸長,被西北風(fēng)一吹,在院子里巍巍打著顫。

    雖然都堆得不怎么樣,兩個人也還是欣慰地揣著手,站在屋檐下欣賞了半天。天上細雪紛飛,落進領(lǐng)口,一片冰涼,荒涼的院落有了這兩個雪人,苦日子好像也變得生動起來。

    相視一笑,心滿意足,站了會兒回到屋子里喝一杯熱茶,李臣簡仿佛提前過上了致仕后的日子,把躺椅搬到門旁,身上蓋著狐裘的大氅,慢悠悠搖著雙足,看雪靜靜從天而降。

    云畔呢,無事可做,便開始琢磨,怎么讓三餐更滋潤些。

    和解差一樣的飯食,對于他們這些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來說,無異于嚼蠟。平常不管葷腥多不多,總是有口熱乎乎的粥湯能喝,便是件舒坦的事。中晌送飯的恰好是先前那個解差,云畔便向他討要些米面,說最好能帶些筆墨紙硯進來。

    解差雖為難,但得了人家不少好處,沒有不幫忙的道理,便道:“夫人且等著,我晚間再來送飯,到時候想辦法把您要的東西帶來。”

    云畔道好,殷殷盼著天黑,終于等到院門再次打開了,大腹便便的解差步履沉重地進了門,打開食盒,里面有用油紙包裹起來的文房,從懷里一掏,掏出兩袋米面,然后蹲下解開褲腿,嘩嘩抖落了滿地黑炭,自覺功德圓滿,咧嘴笑著說:“二位先用著,等用完了,小的再想法子補上。”

    這是真正的雪中送炭,李臣簡向這解差拱起了手,“大恩不言謝,來日必定報答?!?/br>
    解差哪里得過這等貴人的致謝,“喲”了聲,人頓時矮下去三分,慌忙作揖還禮,“公爺千萬別這么說,折煞小人了。小人勢單力薄,能為公爺做的也只有這些罷了?!币幻嫘χ攘吮仁郑胺蛉艘酌?,少不得用鍋子,小的特意拿砂鍋裝了飯食,回頭吃完了,正好可以用來燉粥。”說完復(fù)又行了個禮,垂袖退到外面去了。

    云畔看看這些東西,心里升起巨大的滿足感,竟是比手握鈔引還要欣喜。這么多的炭,省著點可以燒上三五日,還有這兩袋米面,雖然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做,但可以試著研究一下,明早就有熱騰騰的粥湯可以喝了。

    李臣簡安置好了文房來看她張羅下廚,她正蹲在那里苦惱,“這米是要洗的吧?”說著去舀了一勺水來,纖纖的手指捻起一粒米,放在水里仔細搓洗。

    李臣簡好歹在軍中呆過,看她這么淘米,不由發(fā)笑。果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吃穿素來是下人預(yù)備好了送來,她那里知道其中門道。

    “先吃飯,等吃過了我來教你?!彼铝耸?,將飯菜鋪排好,向她遞過筷子。

    云畔還在感慨,“廚娘們怪不容易的,這么多米,要洗好久呢?!?/br>
    他替她布了菜,一面道:“其實沒有你想的那么難,稻谷打出來的米不臟,用不著一粒一粒洗?!?/br>
    云畔遲遲眨了眨眼,“是么……”

    后來看他淘米,舀水進砂鍋里,伸手進去揉搓了幾把,白米沉在水底,污水很輕易地便撇去了。如此幾番換水,最后清洗得差不多了,她又開始遲疑,盯著鍋子問:“咱們兩個人,才這么一點米,夠吃么?”

    李臣簡說夠了,“米太多,反倒做成了飯。”其實自己也是頭一回下廚,不太有把握,但在妻子面前要裝面子,很自信地說,“我先燉一鍋,讓你嘗嘗我的手藝?!?/br>
    云畔立時對他滿含崇拜,興沖沖坐在炭盆前看著。這期間他同她說起軍中的歲月,比如打了獐子等野味應(yīng)該怎么料理,很有章程地告訴她,鮮rou必須用鹽抹在表面,等血水滴盡了,烤起來更好吃。

    反正如此見多識廣的人,熬個粥一定不在話下。云畔甚至很認真地記下了每一個步驟,夢想著明日一早,能讓他喝上自己親手做的早飯。

    結(jié)果……理論很強大,實cao有些不盡人意。水放少了,有糊底的風(fēng)險,眼看要焦了,李臣簡當(dāng)機立斷,決定往里面加一勺水繼續(xù)熬煮。

    云畔保持微笑,寬和地說:“再等等,不著急,燉好了做夜餐,我這里還有薤花茄兒和辣瓜兒呢?!?/br>
    于是夫婦倆又緊盯著砂鍋,看里面的水一點點沸騰起來,開始咔咔地頂動蓋子。李臣簡忙拿布墊著,揭開了蓋兒,可是這粥湯好像沒有偃旗息鼓的意思,翻滾的水一下子溢出來,淋漓澆在下面的炭火上,頓時濃煙四起。

    火滅了,煙霧伴著焦味彌漫,很快蔓延了整間屋子。兩個人逃也似的竄到屋外,恐怕再遲一點,就要嗆死在里面了。

    面面相覷,李臣簡說好險,“要是把屋子燒了,官家大概會以為我們死遁了?!?/br>
    云畔說不會,“尸首在嘛,看見兩個燒焦的人形,就知道我們真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