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直的出現(xiàn)彌補了界御皇帝的缺失，他有辦法壓制武道，但他只有一個人，一個人再厲害，都比不上一群人?！辩妴桚斶呑哌呎f，上山不久就取出一根脈紋木箭，將木箭一頭往空中一刺，兩頭尖銳的箭枝刺在空中懸著不落，刺落的那頭竟隨他用力逐漸隱沒，鐘問龜嘴里喃喃有詞：“偏角瑯星位七格，力度一十三?！陛p微調(diào)整木箭方向?qū)书L生閣，緩緩旋轉(zhuǎn)按下，終于整枝盡沒入虛空消失不見，一邊的洛月軒早已知曉墜星箭的事情，這是找準了氣脈交接點，以筑門“定”學(xué)將木箭刺入其中，與血靈密洞定脈針如出一轍，鐘問龜?shù)娜潘睬宄瑢Υ司耙姽植还帧?/br>
    “劃分星域數(shù)出星辰數(shù)量的方法早已有人知曉，以星位定向，千里無差的本領(lǐng)，卻自我而起，這是張直也無法企及的地方，皇宗一半人都有獨特的本事，有七人本領(lǐng)不下于我，我們都在等，等一個可以掌控我們的人，等一個可以讓我們付出全部的人，等屬于我們?nèi)祟惖慕缬实?！”鐘問龜一直都很冷靜，唯獨在說出這話的時候語氣激動，明顯看得出他很興奮，不僅僅是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更因為他需要驗證的答案將于不久之后揭曉，叫他如何冷靜？事到如今，他唯有前行，脈紋箭一旦刺下，只有氣脈激發(fā)才能跳射出來，他沒有退路了，“我在蒼山頂上滑翔飛下的時候，就察覺了氣脈，托舉著我的，是風？是氣？是我做的那對翼？是空氣中看不見的承載力，空氣并非無形無質(zhì)，它的形質(zhì)如何？又是什么支撐它們彌漫天地，充斥呼吸？是看不見的脈。地龍起伏，是有地脈，水柔載舟，是有水脈，氣脈又從什么地方顯示出來？大風起為天地呼吸，風過之處卷沙伏草，風無形無質(zhì)，是什么卷沙？又是什么伏草？氣中有脈流動。蒼山之高，承人道氣運，但也阻了周圍平壤的風，風中脈紋就纏繞在蒼山周圍，成云成霧，最好觀察，這是活脈，時時流動，不可預(yù)料，明州脈紋被山石草木所固，是死脈，它能與活脈相連，也被活脈排斥，我將它刺進活脈交接之處，那股排斥之力積郁其中，等積累到足夠力道，就會將刺在其中的脈紋木激發(fā)出去，這一箭，就算長生閣也無法對……”說話的聲音忽然停下來，鐘問龜激昂擺出去的手懸在半空中，像被人定住了一般，洛月軒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黑沉夜色之中，一位玄衣白胡老人站在道路中間，長長的及胸胡須隨風斜擺，雙目發(fā)出清冷的光芒盯在兩人身上，更奇怪的是在此之前洛月軒的感知之中沒有多余的人存在，直到看見，他才感受到那種如同天上星辰俯視世間的氣勢，那種靜觀歲月的時間沉淀感，即便是意境強者也無法抵御老人眼光的掃視。

    此時天上雖然有星月，但蒼山道路樹高葉厚，將天空遮得嚴實，不要說一個老人，武道高手僅用眼睛也看不清楚道路，兩人上來沒有帶火，鐘問龜記熟了道路，洛月軒能感覺周圍的勢，行走無礙，這位老人又靠什么走到了這里等著兩人？

    “洛俠士，我們又見面了，還有小鐘，你近年了少來長生閣，也有一年不見了吧？”兩人還沒開口，老人先發(fā)話。

    洛月軒也終于看清來人，他放下戒心從鐘問龜身后出來恭敬抱拳道：“見過護書?！?/br>
    鐘問龜被夾在兩人中間，見兩人態(tài)度也沒多想，他有把握洛月軒不會泄露消息，長生閣也沒有足夠的吸引力，崔護書的出現(xiàn)在是他能察測之外，這里面一定有不為人知的因素，最重要的是崔護書做了一個動作，他一手虛握，放到耳邊聽了一會，然后伸手將開口對著兩人，鐘問龜談?wù)擄L脈的那一段話從他虛握的掌洞傳出，完全和他說的一模一樣，連語調(diào)都沒有差別！崔護書放開手，聲音消失。

    “這是法！”鐘問龜很肯定，所以他說話很大聲，一直想要證實存在的東西輕易出現(xiàn)在面前，他花了數(shù)年時間準備的計劃，如今不過才插下第一枝脈紋箭，想要追求的真相就主動出現(xiàn)了，好比一個武者與人對決剛握起拳頭卻已經(jīng)被對手擊中了要害，這種實力的差距非但沒有讓他沮喪，更激起了他的斗志，本來他以為追尋真相已經(jīng)差不多到了結(jié)局，從崔護書的出現(xiàn)看來不過是個開始。

    “準確的來說，是微法，微靈感應(yīng)法。”崔護書似乎并不怕秘密被人知曉，他直接答道：“靈感應(yīng)能順著看不見的脈絡(luò)尋找到事情根源，無論聲音還是圖像都能隨時展現(xiàn)，甚至可以通過蛛絲馬跡推測到尚未發(fā)生的事情，包括界御皇帝天眼在內(nèi)，都屬于微靈感應(yīng)法。其上還有cao控靈氣的小五行術(shù)法，涉及逍遙界穩(wěn)固根基的大天衍真法，掌控天地所用的上玄清境法。你確定要順著我這條微末之道扯出玄清境法么？”

    “為何不能？只要能看見就能測算，就有漏洞，就能被擊?。　辩妴桚敍]有感覺到不可逾越的壓迫，情緒甚至更加激動，“順著這條路能接觸到蒼圣，那我更要走下去，只要沒死…”

    “還有超越蒼圣，掌握源界的太初源界法?！贝拮o書接下來一句話打斷了鐘問龜想要說的豪言壯語，“你所觀測的東西都在蒼圣的掌握中，更何況在這之上，掌握太初源界法，一念就可以讓源界歸于虛無，你確定能超越？你確定超越之后能把持得住高于世界的力量？”

    “超越蒼圣之上…”蒼圣事跡在逍遙界流傳已久，普通人是對這位天道執(zhí)掌者敬重，在鐘問龜這類人心目中，蒼圣展現(xiàn)不多的手段是他們前進的目標之一，能接觸到蒼圣已經(jīng)是他們最大的愿望，連鐘問龜這般自負的人也只想察測到蒼圣的錯漏推證蒼圣并非完美，得出世上不存在完美無缺的結(jié)論，得出逍遙界還能更完美的結(jié)論，蒼圣之上卻從來沒人敢想過，普通人不能，鐘問龜不能，就算有法道，那些法修也不能。

    連法修都不能想的事情，崔護書口中輕易的說出來，并且定了名字，也就是說他或者長生閣早已經(jīng)觀測到了那種力量！鐘問龜終于想到了漏洞，他眼中光芒凝聚，直視著崔護書問：“你的身份，長生閣的來歷！怎么可能知道這些？”

    “你以為人類在法修之下？”崔護書沒有回答，反問出一個奇怪的問題。

    鐘問龜差點沒經(jīng)過考慮就要問出“難道不是”來，但是看見崔護書的表情，他知道答案和他想的不一樣。

    “人類道路分成兩條。”崔護書伸出兩根手指，接著說道：“修可見之道與不可見之道，像我們這種盯著某種目標企圖追及或超越的，修的就是可見之道，法道已經(jīng)走上了這條路，可見道追求的是世間已經(jīng)存在的道理并利用，超越不了天地，超越不了已知?！彼粗@訝卻依舊心存希望的鐘問龜，也沒打算將他這點希望之芽留下，接著說道：“你或許覺得只要超越了就能看見更高的山峰，可以繼續(xù)攀爬，我可以告訴你，沒有，這條道路的終點是虛無，你超越最終目標到終點之后找不到任何東西了，那時候就是可見道的滅亡之時?！?/br>
    “那不可見道呢？”鐘問龜終于放開了緊握的拳頭，距離崔護書停下說話有半盞茶時間才將他話里的深意梳理清楚，這是鐘問龜蒙學(xué)時期也不曾有過的體驗。

    “不可知，所有不可知都是修不可見道。”崔護書很干脆的回答，“武道走的就是不可見，無人知道上限，武者層次劃分不明顯，就算入意，也是掌握了不可見的道，入意武者就是得道人，所謂的借天地之力發(fā)動意招，也是以武者為主引導(dǎo)，人在才有意，可見道是道在才有法。還有百年前的張照玉，憑凡人之智與天地對抗，這是法修都不能做到的事情，所有未踏上武道法道之中的凡人，修的也是不可見道?！?/br>
    “你的意思是修不可見道的人上限會比可見道的高？所以普通人境界在法修之上？”鐘問龜領(lǐng)會了崔護書話中的意思。

    “小鐘你的領(lǐng)悟力的確是我近年見過最高的一個，不錯，我就是此意。”崔護書點頭贊許?！翱梢姷酪蚪绱嬖冢缫虿豢梢姶嬖?，我們存在是為了界，界存在是因為他們?！?/br>
    “那我從可見之道尋求超越，你為何要攔下我？我之后還有后人看見我們所在的頂峰，自然會再次超越我們，代代無窮，遲早達到不可見的終點?！辩妴桚斠琅f沒有死心，他試圖說服攔路者。

    “這不是我們的極限，是可見道的極限，是天地的極限，只要還存在此世就無法超越?！贝拮o書讓開了道路，然后說道：“屬于人類的界御皇帝將誕生于不可見道中?！?/br>
    正要踏步往前的鐘問龜停了下來，轉(zhuǎn)頭望著不再阻攔的老人。

    崔護書指了一下洛月軒：“我們與他們雖然在同一界中生存，但卻是不相關(guān)的兩個群體，所以說到不同道的時候，他們聽不見，屬于他們的道自動隔絕了限制他們發(fā)展的信息，你可以明白孰高孰低了吧？”

    鐘問龜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他與崔護書談話開始洛月軒就沒有了動靜，回頭一看，卻見洛月軒雖然在身后不遠，但是感覺中的距離卻讓精于計算的鐘問龜也看不出具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