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羅猜到她在想什么，笑得格外嘲諷，“如你所見，我可是一直在這里沒有動過。而且，我才剛清醒過來，醒盹還得半個時辰呢?！?/br>
    緊接著，靈氣波動又逝去一處。

    摩羅語氣略帶蠱惑：“真的不去看看嗎？再猶豫下去，他們可就又死光了?！?/br>
    摩羅在“又”字上加重了聲音。

    白霜心中天人斗爭，若是她向摩羅出手，她也許能擊傷他，但也許會讓他逃掉；可此刻若是不返回石林，那幫修士們絕對會一個不剩下。

    白霜已然有了決斷，她卷起不遠(yuǎn)處昏迷的花怨晚，后退兩步，向石林方向迅速趕去。

    摩羅沒有追來，但是他的聲音隨著風(fēng)聲不斷往她耳朵里飄：“快點(diǎn)，再快點(diǎn)，他們打得可真兇呢……”

    “又要死一個了！”

    “我以五獄的名義發(fā)誓，我此次可沒有去蠱惑任何一個人?！?/br>
    “其實何須我蠱惑，欲望的力量是無限的，他們自己就能殺死自己?！?/br>
    “——所有人剖開胸膛，都有一顆愚蠢而骯臟的心，神會死，仙也會死，修仙無用，我才是永恒不滅?！?/br>
    白霜一道禁音符往身后一扔，緊皺的眉頭昭示著這些話令她感覺到壓力。

    摩羅躲過那道禁音符，赤紅色眸子里閃過一絲自得。

    白霜遙遙看他一眼，很是無語：“身為惡鬼，你嘴也太碎了吧？”

    剛剛那道禁音符明明沒有打在摩羅身上，他此刻卻像是被擊中了一樣啊吧啊吧說不出話來：“哈？我嘴碎？我，嘴碎？！”

    死瞎子！等著！

    ··

    白霜匆匆繼續(xù)趕路，這次她身后那些令人不耐煩的聲音總算消失了。

    為了一會兒能盡快壓制場面，白霜直接取了自己一滴精血為引，克制禁錮丹的藥力，沖破修為的壓制，大乘期的修為即刻回歸。

    龍骨劍怒鳴一聲，當(dāng)空斬下，一劍如萬劍，直接將尚且存活的三個修士各自分開一處，制止他們的相互殘殺。

    “林劍心！”白霜凌空而立，大乘期修士的威壓和氣勢令人雙股顫抖，“怎么回事？”

    人什么時候最慌亂？莫過于被長輩直呼其名的時候，林劍心這會兒冷汗都快流出來了，飛快甩鍋：“是魔窟修士先動的手?！?/br>
    此時此刻，石林中的魔窟修士已經(jīng)只剩下那個被白霜揍得最慘的圓臉修士了，他眼眶赤紅，渾身哆嗦個不停，身上傷口比剛剛又增加了兩處，精神也比剛剛更加萎靡。

    “仔細(xì)講?！卑姿f。

    原來是剛剛她和花怨晚離開后，元神被林劍心纏住，那些魔窟修士立刻又對妖丹起了心思。

    然而取妖丹卻不容易，白霜和林劍心已經(jīng)提前從敖烏那里知道，按照這只傲狠后裔的要求，不死到結(jié)界中只剩下最后一人，妖丹絕不會被人取走。。

    但是這群魔窟修士卻不知道，他們只知道取妖丹需要血祭。

    他們看了看林劍心，他身手高超、深不可測，又看了看景琛，他出身世家、背靠大山，他們覺得面對這兩人都討不到好，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己人身上。

    林劍心接著說：“他們那個老大，原本被炎火燒得只剩下一口氣了，就直接被他們獻(xiàn)祭了，一個自然是不夠的……之后——”

    林劍心不用再說下去，白霜已然心知肚明。

    被摩羅說中了，他們自己足以殺死自己。

    見白霜視線再次落在圓臉修士身上，林劍心立刻接著解釋：“這個圓臉一直勸說他們不要那么做，不過他們不肯聽，最后圓臉也要被殺的時候，應(yīng)該景琛就把他救了?！?/br>
    景琛連忙搖頭：“我出手其實晚了一步，是石林外的一個人救的他，他修為應(yīng)該在我之上，我甚至沒有察覺他就在附近。”

    白霜青衣一閃，立刻朝著景琛所指的方向追了過去。

    第19章 .  林間奇人   毛球真正的身份。

    石林外尸瘴依舊密密，無論視線還是神識都受阻極大。

    白霜讓肩膀上毛球嗅著空氣中殘留的氣息，不斷修正調(diào)整自己的方向，約莫尋覓了小半個時辰，才在一處泥濘的沼澤地找到了景琛口中的那人。

    那人正半跪在地上研究著什么，渾身臟兮兮沾了淤泥也不管不顧，他攪著沼澤中沉積著的半洼清水，若有所思地放在指尖捻了捻。

    他覺察到白霜接近，回頭笑了笑，態(tài)度友好和善，還仔細(xì)整理了下自己沾滿污泥的衣衫，只是越整理越臟兮兮。

    這人看著手上臟污，略有些無奈。

    白霜認(rèn)出這人是曾經(jīng)跟在花怨晚身后的俘虜。

    作為資深社恐，社交時候遇到陌生人一般鮮少主動開口，看這人這幅狼狽模樣，也忍不住出聲問候：“這位道友可還好？”

    “倒是無妨。”那人說，“我忘了避塵口訣，道友可否告知？”

    白霜：“……”

    對于修士來說，避塵訣是基礎(chǔ)的基礎(chǔ)，修士們煉氣層要學(xué)的第一個口訣就是避塵訣，這人卻說忘了，就如同說忘了一加一等于二。

    但看他態(tài)度真誠，又不像是在作假……白霜老實告知他，主動掐了個避塵訣打在了他的身上，那人身上的衣衫總算恢復(fù)了原本的月白色。

    這人道了聲謝，隨手折了一截藤蔓潦草將頭發(fā)簪起，露出一張溫文出塵的臉，尤其是瞳色，似有還無，萬般平寂。他周身氣質(zhì)過于干凈了些，立于幽暗的魔窟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行了一禮：“我叫姜蒿。”

    白霜還禮， “在下白霜?！?/br>
    白霜肩膀上毛球也學(xué)著二人，滾了四分之一下，拉長聲音自我介紹：“嚶嚶嚶?！?/br>
    白霜翻譯：“它說它叫嚶嚶嚶?！?/br>
    此刻，白霜的識海邊緣，心魔突然像是瘋了一樣哐地一聲撞上了她的識海壁，白霜疼得悶哼，重重咳嗽一聲作為掩飾，傳音給心魔：“怎么了，你也想出來自我介紹一下？”

    心魔揉著腦袋，嘿嘿嘿沖她傻笑：“沒事，沒事，我就是沒想到居然下副本遇到了隱藏，一時激動而已，這事您自己掌握，我干不了，真的干不了，我這些年總算看明白了，我就沒這個天賦?！?/br>
    心魔矜持得讓白霜覺得渾身不對勁： “自我介紹還需要天賦？”

    心魔大力點(diǎn)頭：“需要，真的需要，你快別問了，人家跟你說話呢?！闭f罷，她立刻捏住自己的嘴巴，做出一副安靜乖巧的樣子。

    白霜和心魔相處多年，自然知道她這種時不時抽風(fēng)的習(xí)慣，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她回復(fù)姜蒿：“無妨，尸瘴太重，岔氣而已?！?/br>
    白霜這解釋明顯敷衍，姜蒿也沒多問，他正專注看著她肩膀上的毛球，“你居然有一只字靈，我以為它們一族已經(jīng)在世上滅絕了?！?/br>
    白霜疑惑。

    即便是她這個長寧宗的老祖宗，也從未聽說過字靈這個名字，但是看這人從容不迫的模樣，不像是說謊。

    而且毛球聽見“字靈”這兩個字之后，明顯興奮異常，主動飛過去蹭著姜蒿的手心，破例允許他隨意撫摸自己的白毛，除了白霜外，還是第一次有人能享受到這個待遇。

    白霜不懂就問：“敢問道友，何為字靈？”

    “文字有靈，隱于書中。很久之前，有一種道叫做文道，走這條道的人，需要精通理解每一個文字的妙用，融匯貫通后，便可以動用文字的力量，字靈就隨之而生，有的是天生天養(yǎng)，有的是后天培育。只是隨著文道不昌，字靈也逐漸滅絕?！?/br>
    白霜說：“原來如此，那毛球的主人應(yīng)該是言字師苦心海吧。”白霜恰巧在苦心海的心海秘境遇到毛球的，苦心海所走之道與姜蒿所說的文道類似。

    姜蒿搖頭： “你這個猜測可能性很低。言字師并沒有真正掌控文道，也無從孕育字靈，它應(yīng)該是生于天地之間的無主之靈?！?/br>
    姜蒿揉了揉毛球的腦袋。

    毛球突然嗅到他指尖的味道，嗅著嗅著口水就直往下流，它順著那個味道來到剛剛姜蒿探查的水洼處，噗通一聲就把自己淹了進(jìn)去，水洼表面只剩下咕嘟咕嘟兩個氣泡。

    白霜剛要把它揪出來，卻被姜蒿制止， “無妨，沒有危險，是這只大妖殘留的髓液?！?/br>
    白霜無奈，“這么能吃，肯定是‘吃’字所化，話說姜道友學(xué)識如此淵博，令人敬佩，還沒請教是來自哪里？”

    白霜自忖算是好學(xué)之人，毛球的事情她也翻閱無數(shù)書籍，可所得到的答案寥寥，姜蒿所說讓白霜感激之余，又生警惕。

    姜蒿平靜說，“我并非來自修真界的修士，我很多時候是待在眾仙之巔的?！?/br>
    眾仙之巔是緊鄰修真界的一處古戰(zhàn)場，機(jī)遇重重卻也危險重重，居住在眾仙之巔的修士，要么就是亡命徒，要么就是被流放的罪人之后。

    姜蒿接著解釋：“眾仙之巔的邊緣曾經(jīng)有一座高樓，叫做天一書閣，我常年待在那里，做一些灑掃整理的事情。大概是一百年前，眾仙之巔暴動，天一書閣被毀，我便離開了眾仙之巔，四處游歷?！?/br>
    若是天一書閣，那一切便能解釋清楚了。天一書閣的藏書豐富，據(jù)說是仙人的造化，即便是長命的修士，終其一生也難以讀盡。

    只是天一書閣對于進(jìn)入者挑選極為嚴(yán)苛，當(dāng)年白霜也想進(jìn)去碰碰運(yùn)氣，卻連第一道門都沒進(jìn)去，姜蒿算是運(yùn)氣倒是不錯，居然能被天一書閣選中。

    白霜辨認(rèn)出他沒有說謊，便消了警惕，問起正事：“姜道友，敢問可曾見到一個紅眸黑衣的惡鬼？”

    姜蒿看了她一眼，瞳色轉(zhuǎn)深：“摩羅？”

    “道友也知道摩羅？”白霜很是驚訝。

    “自然，當(dāng)年眾仙之巔暴動，天一閣被毀亦與他有關(guān)?！苯锎怪劬忉專?nbsp;我也是跟隨他來的此處，可惜，你我都落后了一步?！?/br>
    有同樣的敵人，同樣的舊怨，兩人之間熟稔了一些，白霜說起自己剛剛與摩羅的交鋒，以及石林中修士自相殘殺的一幕，有些嘆惋。

    姜蒿笑了笑，他說話語速偏慢，便顯得溫吞，像位脾氣極好的師長：“石林之亂，自然是引開你的手段。雖然他沒有插手，卻也會暗中促成。他素來有仇必報，卻沒有阻撓你返回石林，是因為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br>
    白霜一點(diǎn)就透：“此間除了妖丹，還有其他重要東西嗎？”

    姜蒿指了指泡在水洼里的毛球：“這得問它。”

    毛球浮上水面，舒服地打了個嗝：“嚶嚶嚶?！?/br>
    白霜立刻回想起來：“我和毛球剛進(jìn)入妖冢，它便嚷嚷著要吃腦花，我看這只大妖rou身雖然已經(jīng)腐爛成白骨，但是腦子確實是保存完好，加上眼前的髓液——還有妖丹，只是，摩羅要這些東西做什么呢……”

    她抬頭看了眼姜蒿，他正側(cè)臉看著她，嘴角微微彎著，眉目之間掛著些欣賞。

    白霜心知他定然了解內(nèi)情，躬身行禮：“請道友賜教，我必然會報答?！?/br>
    姜蒿眨了眨淡色的眼眸，挾恩說道：“我漂泊百年，缺一個住處……”

    “若是道友不嫌棄，可以同我回長寧宗?！?/br>
    姜蒿很挑剔：“要安靜、要能見太陽?！?/br>
    為表誠意，白霜當(dāng)即保證：“我所居住的踏雪殿百步外有一處次峰，長寧宗人將其喚為玉竹峰，坐北朝南，四周無遮無擋，道友若是喜歡，我便讓人將這里收拾出來?！?/br>
    姜蒿這才點(diǎn)點(diǎn)頭，他伸指一彈，摩羅的身形相貌立刻出現(xiàn)在兩人之間，連頭發(fā)絲都格外清晰，堪比白霜曾在另一個世界見到的3d投影：“摩羅是天生惡鬼，善掌人心，有人用六爻推測他是為滅世而生……但是對于一個鬼修來說，摩羅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diǎn)。”

    “他身體極弱……”白霜說。

    她在茫蕩魔嶺曾經(jīng)與摩羅交過手，他那時候極度虛弱，她和摯友只差一點(diǎn)點(diǎn)就可以成功將他壓制，可偏偏就差了那一點(diǎn)點(diǎn)。摯友身死，她僥幸存活。

    摩羅像是一個攻高皮薄的脆皮法師，若是給他充足的時間和距離，他不畏懼任何人，但是若是被近身攻擊，他便會左支右絀。

    姜蒿看向遠(yuǎn)處流動的霧靄：“所以他需要一個戰(zhàn)體，一百年前的眾仙之顛，他在仙凡古戰(zhàn)場上找到了一具金仙戰(zhàn)體，他原本很滿意，但是看到黑龍背負(fù)太陽返回原處后，他又改了主意——他發(fā)覺上古巨獸煉制的戰(zhàn)體肯定要比所謂的金仙戰(zhàn)體更實用?！?/br>
    姜蒿繼續(xù)說：“他得知魔窟之主鬼離是從葬龍谷撿到的黑龍，便也去了一趟葬龍谷，但是他并未得到龍蛋，而是在冰淵中找到了一只獓狠的蛋?！?/br>
    白霜立時明白了，若要煉制成戰(zhàn)體，必須要先孵化這只蛋，據(jù)說當(dāng)年鬼離孵化黑龍的時候，用了龍族后裔的精血、脊液和妖丹，而此處妖冢，摩羅恰巧可以得到他所需要的所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