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一道凄厲的嘶啞聲, 再度撕破寧靜。

    一只通體發(fā)黑的烏鴉, 站在老樹屋的枝頭上，那雙黑豆般大的眼睛，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精神。

    原初貝順著叫聲望過去, 在空氣中撞上烏鴉的眼睛，它對著叫了幾聲, 發(fā)出的聲音很奇怪，尖銳、粗劣。

    她想起以前村里的老人說過，看見烏鴉是不祥之兆，預(yù)示著近日你會經(jīng)歷不好的事情。

    他們待在原地，無聲沉默，原初貝和程年四目相對看了一會兒, 她笑了笑, “太好了, 外面開始做災(zāi)后重建工作了, 還建了基地、派遣救援隊了。”

    她停了停，“看來...不需要多久, 我們就能回到災(zāi)前的狀態(tài)了?！?/br>
    還沒等程年回話, 樹屋上的烏鴉又“哇、哇”地叫了幾聲。

    程年聽得心煩, 在地上撿了顆石頭, 朝著討人厭的不速之客砸過去，他揚(yáng)聲沖它喊道，“晦氣的東西，滾遠(yuǎn)點(diǎn)。”

    被砸到的烏鴉嚇得一激靈, 撲地展開黑色羽翼，飛向高空。

    橘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跑了出來，它跳到程年腳邊，伸出小短手，熟練地抱住他的腳踝，踩著他的鞋子著急地向上攀爬。那急切的樣子，滑稽搞笑。

    接二連三出現(xiàn)的小動物，把沉默詭異的氣氛，毀的一干二凈，這場談話是沒辦法繼續(xù)下去了。

    程年苦笑一下，彎腰撈起橘子，看向原初貝，“走吧，進(jìn)屋吧。”

    “嗯。”原初貝也扯了個笑容。

    蠟燭火光被風(fēng)吹得左右晃動，橙色火苗吞噬著細(xì)麻線，滴滴蠟燭流了下來，流向托盤，暈成一灘。

    原初貝盯著那根快要燃燒完的蠟燭，心里莫名一陣發(fā)慌。

    她搓了搓手，走到水盆旁邊，把地上的苧麻梗子攏到一起，堆到門旁邊。拿起竹掃把，把剝下的麻桿皮廢屑掃成堆，每當(dāng)程年要伸手幫忙時，都被她推了回去，“不用不用，你先睡吧，我把這掃完就來。”

    被推回來的手捏成拳，倏然松開，手指僵了僵。

    程年看向原初貝彎腰掃地的背影，無聲地嘆了口氣，“那你快點(diǎn)，我等你。”

    “行，你歇著吧，我馬上就來?！痹踟愞D(zhuǎn)過身，沖他揚(yáng)起笑臉。

    身后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原初貝用簸箕鏟起廢屑，抱起走出木屋。

    垃圾堆設(shè)在廁所旁邊，挖了幾個坑，用來做垃圾分類，像這種植物廢料要丟到專門的植物坑里，后面摻些草木灰，就能變成肥料。

    原初貝用盡全力抬起簸箕，把垃圾通通倒向坑里，簸箕空了，她的心也跟著空了。

    盯著垃圾堆里的廢屑，一滴淚珠從眼里滑落，她咬著唇，輕聲啜泣著，挺得筆直的脊背緩緩地彎下來了。只過了一會兒，她用袖子擦干眼淚，拍著胸脯，長呼幾口氣，起身拿起簸箕回家。

    原初貝倒垃圾的時候，程年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地盯著屋頂。

    喇叭說的那段話，在腦海里不斷重復(fù)著，他卻沒有一絲喜悅的情緒，心情非常復(fù)雜。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心底默認(rèn)，原來的自己早已葬身于那場地震。

    新家里客廳里的針孔攝像頭，每天打來的無數(shù)個電話，永遠(yuǎn)不被認(rèn)可的能力和成績，那些以愛之名囚禁他的語言，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想再憶起。而今已嘗過自由的滋味，感受過屬于自己的成就感和滿足感，怎么還能回得去？

    一旦想到要再次回到父母身邊，他就感覺，自己像正在溺水的人，每喘一口氣，喉嚨里就會灌入無數(shù)的水柱，下一秒就會窒息而死。

    原初貝埋著頭走進(jìn)來，脫掉鞋子爬上床，背對著程年，“好困呀，我先睡啦?！?，語氣歡快地跟沒事人一樣。

    程年愣了愣，滿腔思緒被打亂。

    他起身趴在木板上，用手指戳了戳原初貝的腰，伸長脖子朝她的臉望了望，“你是不是有點(diǎn)不開心呀？”

    原初貝鼻子驀得一酸，揮手打掉他的手，“沒有，就是有點(diǎn)累了，早點(diǎn)睡吧?！?/br>
    “可是....今天還沒晚安吻呢....”，程年低低的說著，等了半天，里面的人仍是毫無動靜。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伸出手，用力地把原初貝的身子搬過來，說要睡著的人，眼睛紅了一圈，嘴唇用貝齒咬得緊緊的，咬出了白色的痕跡。

    “寶貝，你怎么啦？是哭了嗎？”程年捧著她的臉，“是因為廣播說的話嗎？”

    “沒有，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兒...”說到后面，原初貝勉強(qiáng)地擠出了個難看的笑容。

    程年蹙著眉，想把她摟進(jìn)懷里，礙事的木板卻死死地隔在他們中間。這一刻，他無比的煩躁，只想一腳踹爛這塊破板子。

    “好什么好啊。”語氣也開始?xì)饧睌?，見原初貝被他的聲音嚇得怔住。程年平?fù)了下情緒，柔聲哄著，“寶貝，你擔(dān)心我們會回到從前那樣嗎？”

    他一直都知道，原初貝心里頭有點(diǎn)自卑，為他們從前的區(qū)別感到自卑。

    躊躇了片刻，啞著嗓子說，“我不想去基地..也不想回去，我們能不能就一直這樣，在這里種田耕地，靠自己的雙手生活下去?！?/br>
    聽到他說的話，原初貝立馬從床上彈起來，尖著嗓子，厲聲打斷，“不行！”

    “你可以不去基地，但你必須去找父母，確認(rèn)他們是否安全活著，大不了去了再回來?！?/br>
    程年呆住了，他從沒見過這么嚴(yán)肅的原初貝，“可是，可是他們...電話里，說獲救了啊...”說著說著，自己也沒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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