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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那天下著雪,天很黑,別人家已經(jīng)在看新聞聯(lián)播,爸爸卻從雪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來,身上只穿著薄得不能再薄的臟棉衣,袖子上沾滿了機(jī)油。 “車被扣了?!卑职值哪槂龅冒l(fā)青。 宋珂想問清發(fā)生了什么,可是有一件事不能不馬上說,因為整整三個小時他連廁所也沒有去,只在客廳的椅子上蜷縮著等父親回來。 “爸爸,我到家的時候門口有一個箱子?!彼淖齑缴n白,輕輕的,不起眼地哆嗦著,“里面有兩萬塊錢,還有一把這么長的刀?!?/br> 從小到大只拿過筆的他,頭一次用兩只手比劃一把刀的長度,因為一只手不夠長。小臂一般長度的尖刀,開過刃,鋒利得讓人膽寒。 當(dāng)天晚上爸爸對他說,只有搬家一條路可走了。宋珂不想搬,因為很喜歡這個地方,可是爸爸連夜就開始打包要帶走的東西。 很小的時候他們搬過一次家,最早是住化肥廠的平房。后來化肥廠改制,已為人父的宋光遠(yuǎn)跟著下崗,沒日沒夜地跑了三年車才帶著兒子搬進(jìn)了樓房,因為這里離學(xué)校近一點。 那時家里大小事情全由他一個人來弄,可是他性格細(xì)心又為人謹(jǐn)慎,盡管一邊賺錢一邊照顧宋珂的生活起居,卻把樣樣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條。隔壁鄰里也知道姓宋的男人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常常在生活上幫襯著這父子倆,不叫他們把日子過得太粗枝大葉。窮是一定的,但他們窮得很快樂,直到意外發(fā)生的那晚都很快樂。 終于還是沒能等到搬家宋光遠(yuǎn)就病了,驚嚇過度,沒有撐太久。 直到現(xiàn)在宋珂也不知道爸爸究竟被什么人、以什么方式恐嚇過。 爸爸走后很多次他做夢,夢見的都是冬天出車最忙的時候。那時天還沒亮爸爸就早早起床,煎一顆雞蛋,煮熟的玉米一掰為二,一半留給兒子一半留給自己。宋珂被鬧鐘叫醒時爸爸已經(jīng)在穿外衣了,膝上戴好自已拿舊襪子改的棉護(hù)膝,雙手的凍瘡?fù)亢盟?,碩大的保溫杯里泡上枸杞、大棗,滿滿一杯子開水。 爸爸叫他自己檢查書包:“盒飯水杯帶上,晚上我去校門口接你?!?/br> 他還沒完全睡醒,迷迷糊糊地套上帽子圍巾,掛上書包下樓去?;璋档睦蠘翘莺苷芏福瑝Ρ趦蛇呝N滿了開鎖的小廣告。爸爸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著,打著一個小小的手電筒,里面裝兩節(jié)五號電池那一種。 車子在樓下凍了一夜,剛坐進(jìn)去時跟冰窖一樣。爸爸先進(jìn)去開空調(diào),叫他在外面等。里面的燈打開,黃白色的出租車透出橘色調(diào)的暖光,他在外面跺腳,搓手,聽話地等著。 等車子預(yù)熱好了爸爸探出頭來喊他:“上來吧兒子?!彼睦餁g呼一聲,表面卻像個懂事的大人,上車以后一聲不吭地擦拭滿是霧氣的擋風(fēng)玻璃。那時爸爸就笑,摸摸他的頭,感慨又窩心地笑。 總是夢到那晚爸爸忘了來接自己,沒有提前打招呼。晚自習(xí)后他在校門口等了又等,一直等到快要錯過夜班公交才搓著手離開。最后一班公交車上只有三個人,投完幣他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一邊聽音樂一邊覺得有點害怕。 沒有生氣的感覺,因為知道爸爸不會無緣無故把他扔在學(xué)校,不來接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墒且驗闆]有手機(jī),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好寄希望于爸爸只是忘了。 結(jié)果還沒有到家,就在樓下看到樓上沒有亮燈,心里那種害怕更加明顯。上樓匆匆拿鑰匙打開門,他喊:“爸爸?”空蕩蕩的房間里連回音也沒有一聲。 爸爸人呢? 他又放下書包跑下樓,站在漆黑的樓道口傻等,每呼出一口氣眼前都會飄起一小片白霧。那時的他已經(jīng)在戴眼鏡,成天光長個子不長體重,人瘦得像竹竿,一副最愚笨孤僻的書呆子模樣。他戳在那里等,手上戴著爸爸給他做的厚手套,針腳拆開了重新塞過棉花的,所以格外暖和。 等了好久好久,遠(yuǎn)遠(yuǎn)的才看到一輛出租,黃白相間的。他急急忙忙跑過去:“爸爸!” 車剎停在雪地里,熄了火,爸爸推開車門朝他走過來,平時最寶貝的大水杯都忘了拿。黑燈瞎火的,看不清爸爸的樣子,只覺得爸爸臉色發(fā)白,步履也有些蹣跚。當(dāng)時明明已經(jīng)認(rèn)清是爸爸,可他心里那種害怕還是到了頂點,跑過去將爸爸扶住。 爸爸的手不僅冷,還很滑很濕。低頭看清上面全是血,他嚇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一句。可是爸爸卻鎮(zhèn)定下來,緊緊攥了一下他的手說:“快上樓去,快跟爸爸上樓去。” 直到進(jìn)了家門他才問出聲:“爸爸你哪里受傷了,嚴(yán)不嚴(yán)重?” 沒想到爸爸第一件事卻是走到廁所去洗手。不止是手上,兩邊護(hù)膝上也都是血,鮮紅的顏色,可是反而安慰他:“這是別人的血?!?/br> 那天晚上父子倆久違地睡在同一張床上,宋珂懷里抱著一個熱水袋。爸爸把當(dāng)晚發(fā)生的事一點一點告訴他,因為當(dāng)他是個男子漢,什么都不瞞他。 “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知道嗎兒子?” 他緩慢地點頭,心里既惶恐又茫然,一開始不明白為什么不能告訴任何人,后來聽著聽著,什么都明白了。 跑出租的人最知道什么地方可以休息,那晚宋光遠(yuǎn)就是把車停在一處僻靜的路邊,想要瞇半小時再去接兒子放學(xué)。深更半夜的小城又冷又寂靜,他閉著眼,放倒車座,雙腿搭在前擋上,迷迷糊糊的就快要睡著了,又被一聲急剎跟撞擊驚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