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清醒。

    做好了殺頭謝罪的準(zhǔn)備，下車卻發(fā)現(xiàn)撞的不是別人，是那輛最怕最怕的邁巴赫。他以為是缺覺缺到眼睛出現(xiàn)幻覺，可是車上下來的不是陳覺又是誰？

    陳覺穿著扎實的棉服夾克，手上還戴著皮質(zhì)手套，見到宋珂就問：“怎么會是你？”說完又醒悟過來，“對，你說過你住這附近?！?/br>
    宋珂欲哭無淚。怎么越窮撞的車反倒越貴，越不想見到某個人反倒越碰見這個人。賠不起，只好連聲說對不起，說自己是不小心，內(nèi)心分明沒有膽怯，可就是不愿將頭抬起來直視眼前的人。

    視線中，陳覺靜默地站著，手套取了下來。宋珂不肯看他，他也不發(fā)火。

    過了好一陣子，他抽出一根煙，背過身躲開風(fēng)點火。吸了兩口就拿在手里：“怎么走哪都能碰上你?！?/br>
    以為我很想碰上你？

    邁巴赫的屁股撞凹進一小塊，宋珂看在眼里，心開始呼哧呼哧地滴血。疼啊，疼得很，都是錢，于是沒好氣地說：“陳總大晚上不睡覺，開著車到處閑逛什么？”

    話里已經(jīng)有幾分醉意，只是自己聽不出。

    陳覺笑了，手指輕輕地彈煙灰：“就是睡不著才到處逛，想找找有沒有什么好去處，可以讓我舒舒服服地睡一晚?！?/br>
    “市區(qū)那么大，干嘛偏偏逛到這里來？”

    陳覺呵了一聲：“你那天還說市區(qū)小?！?/br>
    哪天？喔，生日那天。

    “你就住這里？”

    他慢吞吞點頭：“是?！?/br>
    “這里挺破的?！?/br>
    “當(dāng)然不比陳總的豪華公寓?！?/br>
    話音一落，陳覺眼底忽然閃過一絲詫異。宋珂并不清楚自己哪里說錯了，可是明確感覺到，自己有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綻，只好傻傻地站在那里任人宰割。

    陳覺斂聲：“你怎么知道我有公寓。”

    他張了張嘴：“陳念告訴我的?！?/br>
    “她怎么會告訴你這個？”

    “我們——”沒辦法了，只好胡編，“我們無話不談?！?/br>
    陳覺靜了靜，嘴角微微下沉：“知不知道你說謊的樣子很明顯?！?/br>
    他抬眸，陳覺看著他，像要看到他心里去。

    再也招架不住，他只好雙手交握用力地搓，又低下頭朝手上呵氣。沒想到陳覺居然明察秋毫，忽地靠近嗅聞了一下：“你喝酒了？”

    他頓時傻眼。

    “你有沒有基本常識，喝了酒怎么還敢開車？”陳覺似乎生氣了，聲音也變得有些嚴(yán)厲。

    他不言不語，跟個木頭似的。

    “算了?！标愑X掐掉煙，“外面冷，你快回去?！?/br>
    “你呢？”

    “我的事輪不到你管?！?/br>
    他一口氣提不上來，掉頭往自己的車走?？墒遣抛邇刹骄万嚨仡D足，靜立片刻，再次轉(zhuǎn)身走到陳覺跟前：“那車呢，車也不用我管了？”

    陳覺看著他：“你管得了嗎？”

    是是是，這么貴的車我怎么管得了。

    他不識好歹地說：“那我就不管了。你那么多車，應(yīng)該也不在乎這一輛兩輛，等哪天你一命嗚呼，你的車就都變成陳念的了。陳念的就是我的，所以你的就是我的?！?/br>
    繞口令一樣，把陳覺都?xì)庑α?，笑過之后又問：“有沒有人說過你喝多了挺傻的？”

    他搖頭又點頭。

    “到底有還是沒有?！?/br>
    “……有。”

    “有就有，你躲什么？”

    原來我在躲啊，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宋珂自知失態(tài)，不肯再多說一個字。

    陳覺對他說：“你還是走回去吧，車就停在這里明天再說，這種狀態(tài)下開車我不放心?！?/br>
    他又問：“你呢？”

    “我還有事?！?/br>
    “什么事？”

    陳覺看著他的眼睛：“我要找找我的回憶。”

    這句話從耳朵進去，在心臟里打了個轉(zhuǎn)，變?yōu)槲鋫b小說中勢急力猛的暴雨梨花針。宋珂忽然疼得酒都醒了，匆匆將視線避開：“那我就先走了?！?/br>
    “你走你的，不用管我?！?/br>
    他嗯了一聲，提著公文包往家的反方向走，一直走到陳覺再也不可能注意到自己，才停下腳步慢慢回頭。

    陳覺還在原地，后背倚著車門，也許還在想該往哪里去?？墒窃?jīng)的家就在一步之遙，甚至抬起頭，遠(yuǎn)遠(yuǎn)的就能夠看見。那是他們朝夕相處、日夜相對的地方，陳覺就站在那里，短短幾百米距離就是回不去。

    不敢再多看一秒，宋珂取下眼鏡匆匆向前，寒風(fēng)中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很久。

    那晚開始他變得有些不對勁，別人不知道，但他自己知道。睡到半夜他會恍惚聽見有人敲門，砰砰砰，極其真切，可是真把門打開外面又什么也沒有。在路上見到相似的車他會錯認(rèn)成陳覺的車牌號，真的追上去又會發(fā)現(xiàn)沒有一位數(shù)字對得上。甚至就連工作的時候也是，好幾次他都以為陳覺還在，直到發(fā)出去的郵件被退回，顯示郵件地址無效時才會驚醒。

    他知道自己病了，可他不想告訴任何人。

    第12章 真想揉揉你的臉

    為方便路遠(yuǎn)的員工買票回家，睿言的春節(jié)比國家法定要求多放一天，所以公司大年二十九就沒人了。切斷所有可以切斷的電源后，程逸安提著行李和買好的年貨問：“真不跟我回去？”

    他知道宋珂家里已經(jīng)沒什么親人，一個人過年難免孤單了些。宋珂卻催促他趕緊出門：“我哪也不去，難得能清靜幾天，不用開會也不用接供應(yīng)商的電話簡直輕松得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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