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覺碰了壁，依然不由自主地注意宋珂。

    宋珂也在聽歌，只是沒有睡覺。他大概有點(diǎn)暈車或是有點(diǎn)冷，四肢始終不是很舒展。他的睫毛很長，頭發(fā)很柔軟，窗外橘紅色的路燈在他臉上一晃而過時，間或帶來一種奇異的效果——

    陳覺會有種心臟被舔舐的感覺。

    那種感覺絲絲麻麻，爬上他的背，抽緊他的神經(jīng)。

    起先陳覺不懂得，也不相信什么一見鐘情，只是覺得心神不定。時間一久卻漸漸開始管不住自己。

    他脫下外套，過去不由分說地披到宋珂身上。

    宋珂沒想到他會這么做，反應(yīng)呆滯。又因?yàn)楹攘司?，眼角眉梢都是不設(shè)防的錯愕。

    他給他穿上，他又強(qiáng)行脫下來。

    “穿著。”

    “不用，真不用?！?/br>
    “趕緊穿著，別到時候感冒了又說我們主辦方照顧不周。”

    當(dāng)然沒有這一回事，但這套說辭足夠唬住一個半醉的人。

    宋珂披著衣服繼續(xù)聽歌，陳覺重新坐到他旁邊，見他沒再打噴嚏才摘下一只耳機(jī)，波瀾不驚地塞進(jìn)自己左耳。

    宋珂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可最終只是把左邊那只換到右邊，好讓線足夠長，長到夠他們兩個人聽。

    連姓名都還不知道，他們就開始共聽一首曲子。

    或許陳覺早就忘了，但那首歌直到今天宋珂都還記得，歌名就叫《應(yīng)許之期》：

    親愛的你，

    別把愛想得太輕易。

    在分手之前，

    每一晚的時間，每一次想念，

    吻我直到天明。

    也許終有一日，你將忘記我姓名，

    忘記我聲音。

    假如那天來臨，盼你施舍我憐憫，

    憐憫我愛你已無藥可醫(yī)，

    憐憫我尋你卻無處可去，

    應(yīng)許之期。

    親愛的，

    能否別將我忘記。

    ——

    這首歌伴著他在大巴上入眠。

    夢里一直有薄荷煙的氣味，淡而冷冽，車廂漸漸升溫，溫暖的空氣包裹著他，淡薄的煙味縈繞著他，令人心安至極。

    再醒來，旁邊已經(jīng)空了，衣服卻還披在自己身上。

    上面留有淡淡的體溫，同時也沾染了另一個人的氣息，短絨的里襯摸上去舒服又暖和。

    沒來得及問他的名字，似乎是這次比賽唯一的遺憾。

    回到家，宋珂大睡特睡，第二天日曬三竿還沒有起。室友早起跑步鍛煉，跑完回到家，搜羅臟衣服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那件外套。

    “珂！”聽見外面扯著嗓子喊，“你的衣服我也幫你扔洗衣機(jī)了？”

    宋珂迷迷糊糊地應(yīng)了一聲，空白三秒后，從床上一躍而起。

    “等等！”

    他沖出去搶救下那件衣服，把室友嚇得一愣一愣。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反應(yīng)過激，回過神來，只好故作鎮(zhèn)定地解釋：“西服不能水洗?！?/br>
    “喔。”室友拍著胸脯順氣，“我還以為兜里有東西呢?！?/br>
    一語點(diǎn)醒夢中人。

    等室友走開他才去翻兜，沒想到真的有。有人在右袋留下紙條，上面一行龍飛鳳舞的水筆字，漆黑的墨跡洇透紙背：

    “我的號碼：139********，名字見面告訴你?！?/br>
    差一點(diǎn)就錯過了。

    當(dāng)時覺得慶幸，三年過去，他只覺得凄涼。開始像一場夢，眼睜睜看著自己淪陷，結(jié)束更像一場夢，再多不舍終有醒來的那天。

    第4章 別把它搶走

    打從銘途杯初見，掰著指頭數(shù)完一周他們才聯(lián)系上。

    宋珂發(fā)短信給陳覺說寄外套，陳覺提出見一面，順便把欠的那頓飯還了。思來想去，最后宋珂還是咬牙答應(yīng)了，不好意思說不請。

    你這人就是單純，人家誆你還幫著數(shù)錢，事后陳覺曾這樣評價他。

    第二次見面他是騎自行車去的，不到兩公里距離臉都快被風(fēng)吹裂了。

    把車鎖到路邊的鐵架子旁，他抬眼打量這間路過好幾次都沒舍得進(jìn)去的火鍋店，想到空空的荷包，不免覺得烏云罩頂，臉上一副不走運(yùn)的模樣。

    結(jié)果一進(jìn)門，鏡片直接起了霧，人倒顯得呆了。

    剛把眼鏡取下來，就聽見不遠(yuǎn)處有人出聲：“犯什么傻呢，這兒！”

    哪兒？

    扭過頭有片刻離神，陳覺一直在側(cè)角看著他。跟初見時的冷淡傲嬌截然不同，此時的宋珂臉上寫著三個明晃晃的大字：好欺負(fù)。

    戴好眼鏡他才找到陳覺在哪。

    那天陳覺穿了件機(jī)車夾克，領(lǐng)口橫釘著三顆锃亮的金屬扣，頭發(fā)還短得直貼頭皮，整個人看起來既精神又有棱角。

    旁邊的椅子也是空著的，不過宋珂最終坐到了對面。

    “干什么，怕我對你不利??？”

    “我不習(xí)慣跟人坐得太近?！彼午嬲f。

    陳覺冷哧一聲，把菜單扔過來：“我就點(diǎn)了兩三個菜，要加什么自己寫，反正是你掏錢?！?/br>
    知道知道，不用時時提醒。

    看架勢他來了有一陣子了，可手機(jī)顯示五點(diǎn)一刻，離約定時間才過去十五分鐘而已。想必這人是打定主意狠宰自己一頓，所以才提前過來找個好位子的吧？

    陳覺的字不算難看，就是總不肯好好寫。菜單上潦草地列著：毛肚、黃喉、肥牛x2、手切羊rou、腐竹、油面筋、糖蒜，外加啤酒四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