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彥和文霞接到小區(qū)門口保安的電話趕下樓時(shí)，交警已經(jīng)迅速趕到，正在處理事故，伴著一陣由遠(yuǎn)及近的120救護(hù)車的鳴笛聲，席彥和文霞沖上去，看見奄奄一息的奶油便是呼吸一滯，但只能先護(hù)送席彥他姥上了救護(hù)車。

    席彥他姥的膝蓋磕在路沿上，所幸并無大礙，送往醫(yī)院之前，她一臉焦急地哭著呼喊說：“我沒事兒！沒事兒！沒撞著我！沒撞著……奶油！哎唷……我的孩子……你們快去看看奶油怎么樣了啊……奶油啊……”

    席彥見姥姥順利上了救護(hù)車，有文霞陪同，便趕緊跑回街沿邊去看……躺在血泊里的奶油。

    夜晚的街邊并不亮堂，平日里只有不甚明亮的路燈投下朵朵昏黃。

    而此刻，交警紅藍(lán)色警燈的光芒打在奶油身上，忽明忽暗，席彥看見它原本奶白柔軟的毛，已被染上了觸目驚心的暗紅色。

    奶油的胸膛間只剩下微弱的起伏，卻依舊努力仰起頭，看向席彥朝它跑來的方向。

    席彥死死咬住嘴唇，眼前一下模糊了，他不敢靠近，卻逼著自己強(qiáng)行邁開步子，最后跌撞著，重重跪坐在了奶油身邊。

    席彥雙手顫抖得厲害，想把奶油抱起，又怕讓它疼，只能胡亂地揉著奶油的腦袋，語無倫次道：“奶油……你起來……我姥沒事兒了……去醫(yī)院……對……我也要帶你去醫(yī)院……走……起來……咱們?nèi)メt(yī)院了……”

    正在處理肇事司機(jī)的交警走過來，說：“你是那位老人家的家屬？幸好司機(jī)沖上街沿時(shí)踩剎車減了速，又被臺階絆了一下，所以……你快帶你家狗去醫(yī)院吧……看看還……有沒有救……”

    席彥哽咽著，幾乎跪趴在地上，把自己的鼻尖湊到奶油黑乎乎冒著濕氣的鼻頭上：“奶油……乖……不疼……不疼……”

    奶油一如既往的乖，只是比平日里更加安靜了些，它探出舌頭，在席彥臉上輕輕舔了舔。

    席彥的眼淚一下就止不住了。

    他抹了把臉，顫著手，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兜才找出手機(jī)，他想打電話，卻又不知道現(xiàn)在該打給誰。他強(qiáng)撐著理智，打開百度搜索寵物醫(yī)院的電話，搜出來卻全是廣告，根本不知道哪個(gè)能有用。

    席彥的眼淚打在手機(jī)屏幕上，他視線模糊不清，但還是抖著手指不停按下數(shù)字鍵，打了一個(gè)又一個(gè)接通了或壓根接不通的電話……

    “喂……寵物醫(yī)院嗎……你們能來救救我的狗嗎……”

    “誰能來救救我的狗……幫幫我……求你們了……”

    肇事司機(jī)正跌在街邊，癱坐在地上，他被這車禍一嚇，酒也醒了，緩了好半天，他才松過來一口氣，大著舌頭說：

    “還好還好……”

    “還好他媽撞的是條狗……”

    “太好了……老天幫我……老天幫我……”

    交警立馬等他一眼：“狗命不是命？！老實(shí)待著！”

    席彥聞言，打電話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喉頭一澀，手機(jī)頓時(shí)從手里跌落，啪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席彥瞪著模糊的淚眼，不管不顧撲過去揪住司機(jī)的衣領(lǐng)，抬手便朝司機(jī)的顴骨上狠狠砸了一拳：“你他媽說什么！說什么！”

    席彥紅著眼睛，不知哪來的勁，一手按在司機(jī)脖子上，另一手又是一拳砸下去：“你他媽沒長眼睛??！啊？！你怎么開車的！喝酒……怎么沒他媽把你喝死啊？！”

    “臥槽……警察……警察他怎么打人……臥槽……”

    交警趕緊把席彥拉住，吼道：“你干什么！警告你不要沖動(dòng)！你現(xiàn)在馬上攔輛車！我知道最近的寵物醫(yī)院！趕快去！”

    席彥如夢初醒，別無他法，只能扭頭抱起呼吸微弱的奶油，跟著交警到了街邊。

    他不停安慰懷里的奶油：

    “平時(shí)吃太好了吧你……看看……我都快抱不動(dòng)你了……”

    “咱回家之后……得減肥了……”

    “寵愛”寵物醫(yī)院的急診室。

    值夜班的醫(yī)生趙澤凱嘆了口氣，對紅腫著雙眼的席彥說：“多處器官衰竭……還是……少受點(diǎn)罪，安樂死吧?！?/br>
    急診室不大，白織燈光特別的亮，亮得席彥眼睛生疼。

    文霞在醫(yī)院照顧席彥他姥，整個(gè)診室中只剩下了席彥一人去面對一個(gè)又陌生又好似有些冷漠的醫(yī)生。

    席彥無助地站在奶油身邊，腦子里瞬間一片空白。

    過了好久好久，席彥才終于緩緩、緩緩地低下頭……因?yàn)槟逃驼M(fèi)力地舔舐著他放在臺邊緊緊捏握成拳的手。

    像安撫。

    像安慰。

    像感謝。

    也像告別。

    原以為自己已經(jīng)哭不出來了的席彥，眼淚再次決堤。

    他忽然想起了他從紅林草地上把奶油撿回家的那天。

    ——那天十分悶熱，只有紅林的草地看上去要稍顯涼爽一些，一只灰不溜秋的小狗崽子在夏風(fēng)吹動(dòng)的草浪里愉快翻滾，仿佛不識人間。

    席彥蹲下來，朝他招了招手。

    如果它過來……

    如果它過來，就帶它回家。

    小狗崽子不怕人，竟然真的蹦蹦跳跳地朝席彥跑了……又或許是滾了過來，它埋頭在席彥腳邊這里聞聞那里嗅嗅，然后舔了舔席彥的手心，又抬起一只rou乎乎的前爪，按在了席彥的掌心里。

    席彥抓住它剛在自己手上“蓋過章”的小小rou爪，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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