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秦比席彥高出小半頭。

    他輕瞥席彥時，目光經(jīng)過眼角，神情冷淡，話卻實在：“一天四十。”

    席彥：“……”

    鐘秦頓了頓，補上一句：“體型長大后，一天六十?！?/br>
    席彥面對生活的底氣和安全感正在搖搖欲墜。

    他咬牙切齒：“這是啃不起排骨的人應(yīng)該收的價？窮人就不能憐憫一下窮人嗎？”

    鐘秦真實而又討打地說：“他是摳，不是窮?！?/br>
    作為一名二十五歲高齡、有著豐富社會經(jīng)驗、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的、勤勞勇敢的未來青年，席彥勉強維持著表面平靜，說：“算了，那也只能先這么養(yǎng)著?！?/br>
    鐘秦略略皺眉，看了他一眼，有點奇怪地問：“我長得不像好心人？”

    席彥一愣，反應(yīng)沒跟上：“什么？”

    鐘秦嘆了口氣。

    在席彥都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跟不上這些小孩兒思維了的時候，鐘秦言簡意賅說：“我養(yǎng)?！?/br>
    席彥不久前才對著流浪小狗崽嘀咕，說希望能遇見好心人，帶它回家過好日子。

    這就……遇見了？

    席彥有些意外地抬眼，鐘秦看向他的目光正好還沒收回去。

    這位長著一副渣男相的弟弟略微垂著眼皮看人，卻不低頭，仍保持稍稍抬著下巴的姿勢。

    就很拽。

    但他表情里不加掩飾的無奈感，實在是撲面而來。

    這弟弟的善良本性與酷拽長相的反差直接把席彥逗樂了。

    可能是這段原本并不存在的相遇讓席彥覺得心情還不錯，他甚至開口調(diào)侃起來：“我撿了狗，你帶去養(yǎng)，和我請客你買單，還有點異曲同工之妙?！?/br>
    鐘秦沉默幾秒，似是不想讓他有什么心理負(fù)擔(dān)，說了一句：“不差這一只。”

    席彥以為他是在說他那三只原也是撿來的、不知品種的狗崽子們。

    所以在心里默默把印象分給鐘秦抬了老高。

    席彥承蒙好意，很識趣地收起了假意客套，換了個話題。

    “三個月左右的小崽子，應(yīng)該是mama養(yǎng)不活它，把它遺棄了?！毕瘡┧朴行┗秀?，喃喃道，“……怎么無憂無慮活到現(xiàn)在的?！?/br>
    身上既沒什么傷，甚至有點胖乎乎的。

    興許是他的語氣忽然間有些低落。

    鐘秦好像措辭了一下，大發(fā)慈悲地同他多說了幾個字：“它mama當(dāng)時可能就在附近?！?/br>
    席彥沒明白，揚著尾音嗯了一聲。

    鐘秦一手提著塑料袋，一手揣在褲兜，神色淡淡，語氣也平平：“有些聰明一點的流浪動物，會帶著孩子出沒在常有人過的地方，然后自己待在附近守著。一次不行，兩次、三次，或許有一次，它的孩子就能被有心人帶走。”

    席彥怔了怔：“mama只守在附近，是因為……”

    “嗯，”鐘秦應(yīng)道，“養(yǎng)一只還行，兩只就有負(fù)擔(dān)。有的人覺得幼崽可憐，才想撿回去養(yǎng)，如果它mama在身邊，反而會猶豫?！?/br>
    “特別是小孩，喜歡小動物是天性，家長出于安全考慮，就算同意養(yǎng)，也會更傾向于沒有攻擊性的小貓小狗。”

    席彥抿了抿嘴，說：“……所以mama才藏起來，把這個機會留給自己的孩子?！?/br>
    鐘秦見他懂了，就沒說話了。

    席彥腦子里突然間閃過了很多自己以前看見過的微博熱搜詞條。

    那些虐待，甚至虐殺動物的。

    他自然垂在身側(cè)的手下意識蜷了蜷：“萬一……碰到的是賣狗rou的呢……”

    鐘秦還是用他那沒什么起伏、也聽不出情緒的語氣說：“看運氣了?！?/br>
    席彥無奈：“也是?！?/br>
    有機會總比沒有好。

    不得不承認(rèn)，無論是生存還是生活，有時候都是要看運氣的。

    席彥瞄著鐘秦的臉。

    ……他撿到的小狗崽，這一次運氣就特別好。

    感慨完，席彥關(guān)注的重點又回到了剛才那只被他大搖大擺擄走的小狗崽身上，他皺著眉問：“mama愿意這么做，可小崽子自己不知道——”

    他話音頓在這兒，忽然啞聲，沒往下說了。

    席彥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

    小狗頑皮，什么都不懂，被人帶走了也當(dāng)是游戲。

    如果真是這樣……那小崽子這會兒被關(guān)進(jìn)籠子，應(yīng)該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要找mama了吧。

    鐘秦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席彥的下文，也就猜到了席彥在想什么。

    他活動一下肩膀，抬起手臂，把塑料袋甩到背上反手提著，隨口說道：“早晚在紅林遛狗的人多，有些出門會帶吃的，所以這附近也常有流浪狗?！?/br>
    席彥偏頭，抬眼看他。

    鐘秦說：“我也在這里遛狗?！?/br>
    鐘秦也在這里遛狗。

    鐘秦說他會養(yǎng)那個小狗崽。

    小狗崽的mama或許經(jīng)常出沒在紅林的草地周圍。

    ——他會常帶小狗崽過來找mama的，指不定哪天就會遇見呢。

    席彥聽懂了這個陌生少年話里委婉的安慰。

    他情不自禁想，這樣飽含善意的陌生人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不僅真實存在，還能讓他遇見一回，實在是太難得了。

    席彥對鐘秦笑了笑：“謝謝。”

    鐘秦沒客氣，也沒多說什么。

    他在紅林路口的路標(biāo)下停住了腳步：“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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