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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腰(重生) 第57節(jié)

    李云辭正閉目養(yǎng)神之際,便聽到阿二在外頭叩門。

    李云辭沉眉,睜開滿是血絲的眼底,“何事?!?/br>
    “王爺今日可還有旁的吩咐?”阿二小心翼翼道。

    平日里阿二自然沒有這個膽子,只今日他已在書房內(nèi)枯坐了一天,亦不曾見有人來,也不曾見他有吩咐,再者,想來是家中有事,這才有此一問。

    李云辭不過是微挑了眉眼,便聽見外頭阿二支吾的聲音,“阿九近來身子不大爽利,原今日說要去瞧大夫的,眼下不知如何了。”

    阿二說罷,只小心地聽著里頭的動靜,雙手束在身前,額上已沁了一層細密的汗。

    半晌,內(nèi)里傳出一聲輕而又輕的聲音,“且去罷?!?/br>
    這才松怔下來,正轉身要走,卻又頓了步子,“王爺要注意身子才好,晚膳我吩咐林嬤,早些給王爺備上?!?/br>
    卻再聽不見內(nèi)里有應,阿二亦是識趣,退開身子走了。

    李云辭在屋內(nèi)聽著阿二急匆匆的腳步聲,一時失笑,只唇邊才剛漾起笑意,還不曾達眼底,便又緩緩落了下來。

    阿二與阿九成婚幾年,原還是他做的媒。

    如今二人如膠似漆,怎的他卻事事不順。

    -

    不多時,外頭天色已全暗了,月亮悄么兒隱在樹梢間。

    屋內(nèi)還不曾燃燭火,從內(nèi)向外瞧著那婆娑的月影漸淡,好似是被涌起的積云遮住了半臉。

    正覺悶熱難忍之際,霎時屋外雷聲轟鳴,閃電大作,動靜之大,直將李云辭都震恍了一瞬神。

    遂緩緩起身,行至窗牖旁,推開窗戶架起窗欞。

    便見外頭煙攏層巒云擁腰,不過少頃,月亮隱去,憋了許久的瓢潑大雨終是傾盆而下……

    第69章

    死了丈夫守了新寡,這才……

    雷聲震耳欲聾, 倒似是聲聲落在李云辭的心跳之上,和著那呼嘯不止的風聲,眼下漸起了好些雨。

    因著落雨, 院子里頭也不曾有仆婦在。

    雨點子落在院中,將青白的院墻甫了一層灰白。

    鬼使神差得,李云辭放下窗欞, 推開屋門,跨過門檻, 行至檐下。

    空氣中彌漫著一層惺忪塵土被濺起的味道, 李云辭緩緩踱著步, 繞過回廊, 行過甬道。

    饒是一路都在檐下走, 待至偏屋門前時,肩上還是濺到了好些雨星子。

    他到時, 屋內(nèi)復亮著一盞燈,內(nèi)里人影晃動, 推門一瞧,果然又是俞嬤嬤在鋪著床榻。

    見著李云辭來, 隨即上前見禮。

    李云辭擺了擺手, 俞嬤嬤便轉身出了屋子,原是要幫他闔上門的, 李云辭卻道不用。

    只是今夜大雨滂沱,他一時入睡不得, 便四處瞧一瞧,不多時便要走的。

    -

    李云辭在屋內(nèi)緩緩踱著步,屋內(nèi)一切物件都似先頭她人還在那般,想來俞嬤嬤也是頗用了心的。

    這間屋子他統(tǒng)共沒來過幾回, 但每一次來心境皆不同。

    李云辭行至圓桌前,看著上頭齊整的一套茶壺茶盞,不覺便想起那日二人的爭執(zhí)來。

    他還記得她那時的眼神,眸中含著淚,滿眼的害怕與慌亂。

    頎長的手指沿著桌沿細細地描繪著,而后轉身往案幾旁去了。

    案幾上頭還是擺著他頭回入屋時擺著的東西,隨意抄起一本書來一瞧,李云辭不經(jīng)意輕笑出聲。

    頭回來時便想,這樣多的書,比他書房里頭還要多些,想來多是話本子,如今一瞧,果然是。

    那書冊上頭還透著隱隱的馨香,倒與她身上的相似。

    李云辭手指微掀,初初不過是隨意翻著。

    待過一會兒,竟看了進去。

    遂干脆坐下來,正兒八經(jīng)地一頁頁翻閱著。

    瞧見了何處有意思的,唇瓣亦會一勾。

    夜色漸濃,雨漸停。

    映著燭火熠熠,李云辭雙眸漸酸澀,正輕闔眼閉目養(yǎng)神之際,那屋外又是一陣微風越過門檻入了屋,晃動著屋內(nèi)燭火忽明忽暗,遂緩緩睜開眼,順著屋門向外望去,只聽得屋檐上緩緩匯聚的雨滴“叮咚”落下的聲音。

    李云辭緩緩沉了一口氣,見案幾的另一頭有一本書被吹掀了幾頁,遂伸了手去將那書冊闔好,卻一時頓住了手指。

    修勁有力的手指之下的薄厚不一讓他輕斂了眉頭,幾乎是下意識的,復掀開那書冊一瞧,內(nèi)里竟藏著疊好的一張紙。

    想來是她夾在里頭的,他自然不會做這些窺伺之事。

    想罷,當即便又闔上了書冊。

    只心下卻不似先頭那般沉靜,眉眼時不時地朝那書冊瞥去。

    她眼下又不在府中,他不過是瞧一眼,想來應該無礙罷。

    李云辭終于尋了理由將他自己說服了,倏地抬手將那張紙抽了出來。

    輕輕一抖,宣紙鋪開,瞧見那上頭“王爺惠鑒”四字,竟是寫給他的。

    一時靠坐在椅子上頭,倒似是發(fā)現(xiàn)了了不得的事體,挑了眉眼細細往下看。

    可待瞧見了后頭的話,再生不出抖開這張薄薄宣紙時那樣輕巧的心思了。

    里頭字字句句,好似都鑿在他的心口,直將他窒得喘息不能。

    “妾身心下久懷瞻韓、竟妄生妒慕之感?!?/br>
    “可妾身孑立伎薄,無所長亦無所倚,這般于府中枉受恩惠,宛若順流唼浮萍,教妾身心下惶惶然?!?/br>
    “兀生離府之念,唐突之言,還望王爺莫怪?!?/br>
    “妾身賀氏,遙祝王爺凱旋?!?/br>
    李云辭面色沉沉,眉間相蹙。

    回想起那日從陳氏家中回王府,眾人圍擁,那時聽到她告退,他才回頭去瞧她。

    瞧她盈盈一拜,瞧她緩緩轉身,瞧她背影纖裊。

    哪里知曉她那時心中竟是這般所想。

    她入府來,原就是步步小心,她不肯替圣上刺探于他,更不曾應了藺璟那廝之言要害他性命。

    她只覺無所長亦無所倚,想來在她心中府中能倚仗的,便只有他。

    可他是如何做的?

    連俞嬤嬤都瞧出了那日她面色不好,他卻只顧著自己那點子全然不值一提的怒意,那樣呵斥于她。

    她眼中分明是又是害怕又是傷心,可他就似是盲了一般皆當瞧不見!

    不,從她初初入府時,他便猶如心亦瞎了一般,只覺她慣會唱戲,在他跟前總想方設法行誘卦之事。她的曉意討好他皆不曾入眼,洞房之夜,不過是因著她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便能沉下面來對她說教。

    她入浴間,他竟將她整個拽入了浴桶弄得狼狽不堪。

    她是懷著怎樣的心境入他府,又是被他如何一路逼迫來了這處偏屋。

    他竟是那般小器之尤!

    這封短短不過幾十個字的信,李云辭卻來來回回看了許久,直待瞧見那宣紙的一角更似是被打濕過一般微微皺起,心下只覺嘔心抽腸凄入肝脾。

    那是被淚珠打濕的痕跡。

    他母親要她替他另娶東珠,只瞧她那日說他與東珠是桴鼓相應,便能知曉她心下娉伶之一二來。

    她說,她知他不悅她。

    他只怒于她怎知他不悅她。

    卻不曾想想為何她會覺得他不悅她。

    他究竟有何顏面,能那般迫她。

    李云辭眸中早已酸澀不已,連指尖都微微顫栗著,那信上的一字一句好似從宣紙上頭兀自起了身,鉆入他的肺腑,直將他的心竅都緊緊地勒住,將他唿吸無能,只不住地低低喘著氣。

    夜風蕭索,混著潮濕的水氣,在院中兀自繞著蕭疏的枝丫打著卷兒,最后甫過院墻上頭的青瓦,瓦片積水相擊,是誰人的愁腸被牽動……

    -

    良久,李云辭將信小心翼翼疊好,置入內(nèi)襟,隨即一手斂了衣擺大步跨出了屋闔上門,行至檐下,“乾方,出來。”

    話音剛落,便見一黑影于屋檐上翩然而至,跪于跟前,“見過王爺?!?/br>
    “前日,你是見王妃入了城便回的?”

    “屬下待王妃安頓好了才回的。”

    聞言,李云辭心下才稍稍有了著落,遂道,“在何處,帶我去?!?/br>
    -

    李云辭與乾方二人上了馬,一路朝鄞陽狂奔。

    待至那客棧門口時,已是子時末,因著眼下不曾有人另外交代,故而那客棧早就關了門。

    乾方上前拍門,不多時,便聽到內(nèi)里小二嘟囔著爬起身來開門的聲音,“誰啊,這樣晚了?!?/br>
    待打開門,店小二正是睡眼惺忪之際,見面前站著兩個男子,一位氣勢迫人之人確站在稍遠處,瞧不真切臉,再轉頭一瞧見著是乾方。

    店小二原是認得乾方的,不待乾方開口,遂搶先道,“哎喲!這位爺您可來了!你那日交代的姑娘翌日便不見了人,只留了一個包袱下來,正愁著何時有機會給您呢?!?/br>
    聞言,乾方身后的李云辭心下一頓,隨即上前立身去乾方身側朝那小二問道,“怎的叫不見了人,她可是退了房?”

    “這位爺,這原是個稀奇事兒,那日上午她還問我要了些針線,晌午又跟我討要了些桃膠皂角的吃食,待傍晚時我想著給姑娘送些糕點上去,不想一推開門,內(nèi)里早空了?!?/br>
    “只余一個包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