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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腰(重生) 第26節(jié)

    “現(xiàn)下可說你的事了?”

    李云辭一手置于膝上,下意識摩挲著襕袍下上好的緞面,絲滑猶如誰人瑩潤的肌膚。

    屋內(nèi)燭火熠熠,應(yīng)在他跟前之人的面上,亦將她耳畔細(xì)軟的鬢發(fā)稱得旖旎靜秀,瞧她雖是垂了眸,可眼瞼之下眸光宛若寶珠,正隨著柔和的火光微微顫動著。

    良久,才聽得她細(xì)軟報赧的聲音,

    “妾身……原是不情之請……”

    “今日原與東珠……一道出府去了。”

    說罷,便悄么兒抬了眉眼望向李云辭,不想他亦在看她,只瞧不出半點神情。

    心下驀得慌亂,隨即垂首,再不敢瞧。

    只唇口呢喃,“于街上陰差陽錯碰上了一少年叫阿迎,他們一行人十二三歲的有四五個,還有三兩個五六歲的孩童,短褐穿結(jié),簟瓢屢空。身無所長,只怕會誤入歧途,我便想著……”

    “想著王爺可有什么好法子?也教這群少年有個墩身之處?!?/br>
    “那個叫阿迎的少年,妾身瞧他說話皆是有禮,也是個知恥明羞的,想來是念過學(xué)堂的?!?/br>
    話畢,賀瑤清便輕闔了唇瓣,再不作聲。

    只李云辭現(xiàn)下也不知在作想何事,半點兒聲響都不曾出,憑白教她唿吸漸亂。

    半晌,才聽李云辭開了口,聲音輕緩,聽不出旁的情緒,“今日你與東珠出府去了?想來又是她纏著你的罷?!?/br>
    賀瑤清心下一愣,不想李云辭開口竟說起這個,正愕然不知要如何應(yīng)之時,便又聽到他的聲音。

    “那群少年在何處,明日我差李宥去瞧一瞧,問問他們自個兒的意思,只十二三歲的,年歲上到底小了些,若想待在我軍營,怕還得先吃些苦頭?!?/br>
    頓了頓,復(fù)道,“另幾個五六歲的娃娃,先送去學(xué)堂罷,總要啟蒙了識些字才好?!?/br>
    “如此,你看如何?”

    賀瑤清唇邊的笑意已然斂不住,心下之愉呼之欲出。她原也是這么想的,竟與李云辭不謀而合,“王爺冰壑玉壺之心,這般已然再好也沒有的了。”

    賀瑤清一樁事落了定,心下一松,便斂衽行禮退出門外去了。

    李云辭仍舊坐在桌旁,望著賀瑤清推門而去的背影怔神。

    起初,唇角不過微微勾起,而后漸漸漾起惑人的笑意。

    他想起先頭在陳氏家中,鄭掌柜那樁事,她是如何撇開他自行去處理的。

    而她今日能為著這樁事來尋他,兩相相較之下,想來從前是他行了錯處,教她以為他是個不好相與的,故而才事事不愿說與他。

    -

    而后幾日,府中漸漸熱鬧,不兩日便要除夕,只因著今年是頭喪,故而不好大cao大辦,便只稍稍掛了幾個紅綢喜番。

    左右無事,賀瑤清便不曾出屋,多是在屋內(nèi)打棋譜,要么剪些窗花貼在窗戶上應(yīng)景。

    俞嬤嬤告訴她,藺璟一眾已然回了金陵城。

    賀瑤清心下無波,心道他走了才好。

    倒是東珠,隔三差五地便往她這處跑,便是什么都不做,只膩在賀瑤清身旁都能待一仄日的。

    -

    這日剛過晌午,賀瑤清正在窗下瞧話本子,因著屋里燃了地籠,便嚯開一條窗戶縫兒。

    不想那窗戶底下驟然鉆入一個腦袋,見著賀瑤清便是眉開眼笑的模樣,“嫂嫂!”

    來人不是東珠又是誰,賀瑤清原也習(xí)慣了東珠這般小孩子心性,分明只比她小一歲,卻處處教人忍不住去疼愛。

    “外頭涼,快些進(jìn)來。”

    東珠隨即從屋門處走了進(jìn)來,繼而爬上了賀瑤清的貴妃榻,自顧自地拿出了棋盤擺上,“嫂嫂,我今日新學(xué)了一招,且來與我戰(zhàn)一回!”

    東珠本是不會的,賀瑤清原也教過她,正經(jīng)學(xué)了兩日,卻只學(xué)會了四子占目這一點,旁的“尖、長、立、頂”之類的是一概不曾用心聽,卻仍總拉著賀瑤清與她一道下棋。

    雖說賀瑤清的棋力也不過是半桶水,但每每與東珠下時總是小心讓著,二人你來我往,不到最后一刻便分不出個勝負(fù)來。

    故而現(xiàn)下,東珠吵嚷著說要再戰(zhàn),賀瑤清隨即執(zhí)白子,整裝奉陪。

    “嫂嫂,那個阿迎現(xiàn)下正跟著李宥家的小公子,一道上學(xué)堂?!睎|珠“咯”地落了一顆子。

    聞言,賀瑤清一頓,日前說與了李云辭,卻不見回音,現(xiàn)在驟然聞訊,竟是這樣的好消息,隨即心下一喜。

    “當(dāng)真?你如何得知?”

    “今早阿兄說與我的,自然是真的?!?/br>
    正說著,李云辭已然從外頭跨入屋內(nèi)。

    賀瑤清原是背身朝外,故而東珠扔了手中的棋子從榻上爬起身來喚著“阿兄”,賀瑤清才后知后覺得回頭,正望著李云辭行至她二人身后。

    隨即便要起身斂衽行禮,李云辭抬手虛扶,只道不用多禮。

    而后便看向榻上擺著的棋盤,眉眼間含著笑意,遂朝賀瑤清側(cè)目,“你是執(zhí)白子?”

    賀瑤清微微頷首,李云辭隨即失笑,“倒是難為你。”

    這話一出,那東珠隨即跳了起來,滿眼的不服氣,“阿兄這說的是哪里的話,今早你教我的那招,我現(xiàn)下正與嫂嫂不分伯仲矣!”

    “阿兄你來試試便知!”

    李云辭原是不想應(yīng),只委實耐不住東珠的軟磨硬泡,遂唇角一勾,撩開衣擺,便坐在了榻上,亦執(zhí)了白子。

    至此,東珠忙著占目不亦樂乎,李云辭自然是沉著應(yīng)對。

    賀瑤清立身于東珠的身側(cè),原是噙著笑默不作聲地瞧著棋面。

    只漸漸地,她忽然發(fā)現(xiàn),李云辭現(xiàn)下與東珠下棋,與先頭與她下時判若兩人,分明是且戰(zhàn)且退之態(tài),卻半分逗弄之意皆無。

    唇邊的笑意倏地頓住,幾乎是下意識得,賀瑤清側(cè)眸朝李云辭望去,見他亦是閑庭落子的模樣。

    不過一瞬,賀瑤清心下已然了然。

    何以與她下時便是誘之打之,與東珠下時便是不著痕跡地讓卻著。

    自然是她與東珠于他心下的不同罷了。

    想來這李云辭待東珠果然是不同,待想通了這一點,賀瑤清心下涌出一股猜透了李云辭心意的欣喜。

    只這欣喜后頭卻又隱隱升起一絲默然來,卻是一閃而過。

    再看東珠,想來是發(fā)現(xiàn)了勝局在望,卻不知李云辭故意相讓,故而每每落子皆要似偷腥的貓兒一般悄么兒去瞧人,待最后一子落定,東珠終于跳起身,鳧趨雀躍得喚道。

    “我竟贏了阿兄!”

    那頭李云辭亦是給足了體面,嘴角含笑,將手中的幾顆棋子落入棋簍,隨后朝賀瑤清淡然道,“想來皆是你的功勞?!?/br>
    東珠隨即附和,“阿兄!我的棋藝皆是嫂嫂教的,你且再與嫂嫂來一盤,想來嫂嫂中盤便能勝你!”說罷,便要拉著賀瑤清坐在先頭她坐的位子上。

    那頭李云辭聞言,亦是坐著不動,好似當(dāng)真要應(yīng)了東珠與賀瑤清下棋一般。

    只賀瑤清心知今日之事的關(guān)竅,自然不會將這樣的“功勞”攬下,更別提再與李云辭下棋,回想當(dāng)初那樣的落相難堪,隨即推了手婉拒。

    “妾身棋藝原便是望秋而落,王爺松柏之質(zhì),經(jīng)霜彌茂1,便不獻(xiàn)丑了?!?/br>
    第44章

    只恨不得日日睡在一處。……

    李云辭聞言, 面上是沉沉若水,只指尖正摩挲著一顆才剛伸手入棋簍中拿出的一顆棋子。

    繼而慢慢收攏指尖,將那枚棋子攏入掌心。

    驀然, 一抹玉質(zhì)冰涼的寒意便順著掌心緩緩滲入手腕。

    遂側(cè)眸望向眼下正被東珠拉著坐在他對面的賀瑤清,見她垂眸不語。

    少頃,只聽得“咯”的一聲, 李云辭便將手中的棋子復(fù)落回了棋簍。

    清脆的棋子相擊之聲,將賀瑤清倏地拉回了現(xiàn)下, 繼而下意識得望向李云辭手邊的棋簍。

    便見他指尖正來回?fù)崤搴t邊緣, 不知為何, 竟教賀瑤清生出了李云辭現(xiàn)下心緒不大美的錯覺來。

    他才剛哄了小表妹高興, 合該是不亦樂乎之際。

    可現(xiàn)下屋內(nèi)一陣靜默, 當(dāng)真教人難熬。

    賀瑤清便兀自尋了話頭開了口。

    “才剛聽東珠說,現(xiàn)下那阿迎已然跟著李宥李大人了, 想來其他人定然亦安頓了的,妾身這廂謝過王爺?!?/br>
    說罷, 賀瑤清起身,又要福禮。

    只這一回, 正要福身之際, 便被李云辭抬手制止了,不過不似先頭他剛進(jìn)門那會兒虛扶, 而是實實地扼住了手腕,饒他并未用力, 可這禮也福不下去。賀瑤清心下愕然,遂不著痕跡地想從李云辭手中將玉腕抽出來,不想那李云辭竟?jié)u漸用了力,便教她委實抽不出手腕來。

    賀瑤清眉頭輕斂, 復(fù)抬眉仰面望他,面上皆是不明所以。

    至此,李云辭才緩緩撤了勁道,抬回了手。

    賀瑤清隨即亦將手腕收回,只不著痕跡地攏了衣袖,將手腕藏于內(nèi),再不露半分。

    少頃,才聽李云辭漠然開了口,“莫要總是見禮,你與我有這般生分么?!?/br>
    賀瑤清心弦一撥,輕聲嗯了。

    那頭東珠亦接過了話頭,“正是呢,我見我阿兄便從不行禮問安!”

    “在束城,夫郎與心愛的娘子皆是蜜里調(diào)油一般,只恨不得日日睡在一處。嫂嫂與我阿兄瞧著委實生分了些,雖說我阿兄現(xiàn)下正是熱孝,可怎的雍州這處竟每日只行禮來行禮去的,好生無趣。”

    這般口無遮攔的話說罷,李云辭目光微動,面上有些許不自然,繼而轉(zhuǎn)了話頭,朝賀瑤清道。

    “李宥來說,那些年歲小的,另安排了學(xué)堂,只那個叫阿迎的頗有天賦,便留在身邊與行澈一道聽夫子教學(xué)了?!?/br>
    “今日來尋你原就是想告訴你這樁,不想東珠搶在了我前頭,倒教我一時邀功不得?!闭f罷,唇邊含著寵溺的笑望了眼東珠,復(fù)朝賀瑤清瞧去。

    那頭東珠對上李云辭的眼眸,只嬉皮笑臉道,“如此說來,倒是我的不是,今早想來不該纏著阿兄?!?/br>
    “只阿兄也忒偏心了些,這樁事原是我與嫂嫂一道碰見的,如今事成,怎的阿兄只尋嫂嫂邀功,不尋我呢?”

    李云辭一時失笑,只擺了擺手,“罷了罷了。”

    賀瑤清面上是盈盈淺笑,旁的不說,只李云辭與她一道時,哪里有過這樣的松乏之態(tài)。

    眼下她仿佛是一個外人,只瞧著面前二人如何親昵撒嬌,半句話也插不上,忽得便覺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