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野起身走到辦公室門口，想了想又轉(zhuǎn)身問：“西媛姐，如果我接了《千秋雪》，你會不會不高興？”

    西媛聳聳肩：“不會啊，這個是上星劇，又是大導(dǎo)演，大制作，我為什么要不高興？”

    盛野立刻笑逐顏開：“好嘞，那你等我好消息！”

    門合上，西媛向后靠在椅背上，盯著那扇門若有所思。

    其實內(nèi)心深處她還是更希望盛野接《歸夢紀(jì)》的，這年頭流量才是一切，《千秋雪》有點像譚陣當(dāng)年拍的《龍虎策》，在一眾偶像風(fēng)的古裝劇中靠著精彩大氣的廟堂權(quán)謀戲脫穎而出，但《龍虎策》有當(dāng)時流量最熱的譚陣作配，《千秋雪》若是沒有流量明星撐著，即使上了星，即使能拿獎，熱度也很難說。

    可是她也清楚，盛野是個演員，比起《歸夢紀(jì)》，他肯定更愛《千秋雪》，這是她無論拿多少紅利誘惑他，也改不了的一個演員的初心。

    ***

    《千秋雪》的試鏡很是等了一陣，因為是原創(chuàng)劇本，聽說劇情和人物又幾經(jīng)修改，最后才定下所有需要試鏡的角色，試鏡時間最后定在了八月初，地點在ctr電影學(xué)院。八月六號盛野回母校參加試鏡，看到試鏡的大教室外排得人山人海，仿佛又一夜回到了當(dāng)年來ctr面試那天。

    很多來參加試鏡的都是他的學(xué)弟學(xué)妹，盛野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側(cè)面很像譚陣的男生，也是又高又帥，在等試鏡的時候他忍不住給譚陣發(fā)了條微信。

    杰克遜：找到你失散多年的弟弟了！

    過了一會兒譚陣回他：偷拍不好啊。

    杰克遜：像不像你？

    譚陣：還好吧，他試鏡過了嗎？

    杰克遜：可惜了，好像是沒過。你在干嘛？

    譚陣：剛拍完雜志，在車上。別緊張。

    杰克遜：我沒緊張啊，我就是和你分享一下現(xiàn)場的盛況。

    譚陣：你現(xiàn)在是不是在抖腿？

    盛野盯著微信一愣，慣性抖動的小腿立刻止住了。微信又跳出來。

    譚陣：你一緊張就這樣。

    隔著屏幕，盛野仿佛能看見譚陣輸入這句話時垂眸含笑的樣子。

    嘈雜的人聲消失片刻后又響了起來，盛野聽見唐導(dǎo)的助手叫了自己的名字。

    他揣上手機(jī)站起來，手機(jī)忽然在衣兜里震了震。

    他忙又掏出手機(jī)，看到那句“譚陣拍了拍你”，被逗笑了。

    微信又跳了出來。

    譚陣：你是我的偶像，我都能演唐沁導(dǎo)演的片子，你怎么可能演不了？

    ***

    試鏡很順利，盛野毫無意外地拿下了男主。

    這好像是他試鏡以來最自信的一次，他回頭翻著和譚陣的微信，發(fā)現(xiàn)譚陣真的好愛和他說“你自信一點”“我是你的粉絲”“你是我的偶像”……好像他的自信心也是在譚陣這樣不厭其煩，一句又一句的誘導(dǎo)下建立起來的。

    唐導(dǎo)說他有主演的氣勢，光這一點就甩掉其他競爭者了，盛野聽了都覺得難以置信，他以前是多不自信的一個人啊……

    西媛聽說他拿下《千秋雪》后也很高興，下班后還帶他去樓下吃了回轉(zhuǎn)壽司。

    盛野這時才有些猶豫地說：“姐，其實這個角色是譚陣哥……”

    “別！”西媛還沒聽完就打斷他，拿了一碟三文魚重重放他跟前，“我們不聊他好嗎？”

    盛野嘆氣，說：“他真的幫我很多?！?/br>
    “知道知道我知道，所以別提他了好嗎？”

    盛野只好閉嘴吃魚。

    《千秋雪》要年底才開拍，具體時間還沒定，剩下幾個月盛野也沒法再接別的戲，沒通告的時候他就琢磨琢磨劇本和人物，空閑下來就回劇院看看戲，他需要一直保持表演的狀態(tài)和激情。

    整個八月和九月他和譚陣都沒怎么見面，八月除了拍雜志和出席一個代言廠商的活動，譚陣都在陪父母避暑，轉(zhuǎn)眼到了九月，譚陣又有一連串旅游大使的活動要參加。這期間他們默契地誰也沒有談何時見面的事，好幾次聊微信時盛野都欲言又止，他翻開微信，發(fā)現(xiàn)幾乎每一次提見面的都是自己，也發(fā)現(xiàn)不知從何時開始，譚陣給他發(fā)來的微信不再是一條條的語音，更多是文字。

    一直到國慶后，盛野還是投降了，給譚陣發(fā)去了語音：“譚陣哥，你這兩天有時間嗎？”

    過了一會兒譚陣回道：有，我明天回來，陪你到十號。

    明天就是八號。

    他一有要求，譚陣就回應(yīng)了，他問譚陣“這兩天有時間嗎”，譚陣就真的要來陪他兩天，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只是自己在鉆牛角尖。

    早知道就該問他“你這五天有時間嗎”，盛野笑著想。

    隔天下午他先到了別墅，譚陣還沒到，他一個人在偌大冷清的客廳吃著泡面，看起了《真心話大冒險》，這次的嘉賓是lotus，因為湯丹姐用塞林格拉踩過譚陣，他至今看見塞林格都要多看幾眼，心里還有幾分不服氣。

    但他發(fā)現(xiàn)塞林格和譚陣真的完全不一樣，主持人和譚陣說話的時候譚陣都會很認(rèn)真地聽，很認(rèn)真地答，但塞林格是不會管這些的，他似乎根本就沒在聽導(dǎo)演說什么，也不在乎別人怎么看他。

    他真的毫不在乎。

    盛野忽然感到了一陣羨慕。

    到后半夜，譚陣還沒回來，他有些冷了，下意識喊了聲杰克遜，并沒有狗狗跳上來為他取暖，他才想起這是在富山，哪兒有杰克遜。

    他有些想杰克遜了。

    后來不知怎么就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電視已經(jīng)關(guān)了，他身上蓋著譚陣的外套，他一個激靈坐起來，抬頭看到譚陣穿著居家風(fēng)的白t恤和黑色長褲從二樓下來，他應(yīng)該剛洗完澡，頭發(fā)還是半濕的。

    “幾點了？”盛野起身看手機(jī)，竟然已經(jīng)凌晨四點多了，“你回來多久了？”

    譚陣說我兩點半到的。

    盛野驚訝：“這么晚？”

    譚陣沒回答，只說：“你怎么不再睡會兒，你要是一直睡著不醒，我就打算抱你睡一樓客房了?！?/br>
    盛野盤腿坐沙發(fā)上，裝出一臉懊惱：“早知道我不醒了?！?/br>
    譚陣笑，在他旁邊坐下：“你怎么都不心疼我，可能我抱不動了呢？”

    盛野說：“我知道你抱得動?！闭f著直接上手摸了一把譚陣的腹肌，“這怎么可能抱不動？”

    譚陣低下頭，說了聲“謝謝看得起”。盛野的手一直也沒拿開，就盯著譚陣的耳朵，譚陣的皮膚白，耳朵尤其白而透亮，一紅就特別明顯。他看著這個依然很容易害羞的大明星，有種恍若隔世的懷念。

    譚陣下垂的視線落在盛野不規(guī)矩的手上，拍了拍他的手背，輕聲說：“你還好吧？你手摸著好冰?！?/br>
    盛野沒有說話，他的手隔著t恤觸碰著譚陣的身體，覺得好不真實。譚陣就握著他那只發(fā)涼的手，探進(jìn)t恤里，貼著他的腹部，給他捂熱了。

    ***

    不知為何這一夜盛野失眠了，明明很困，眼睛里都是打哈欠打出的淚水，但就是怎么都睡不著，以往在家睡不著時他會一直翻身，但是旁邊睡著譚陣，他只好忍著，背對著譚陣，看著窗外，倒數(shù)著陽光什么時候來。

    天終于一點點地亮了，他又?jǐn)?shù)著譚陣什么時候醒來，譚陣起來的時候他才感覺到一點困意。

    “譚陣哥？”

    “嗯？”譚陣起身的動作頓住，低聲說，“吵到你了？”

    盛野仰頭看著他：“你再陪我躺一會兒吧?！?/br>
    譚陣就又拉開被子躺了上來。

    他沒有睡下去，而是靠在床頭，戴上眼鏡，拿了本書來看，說：“你睡吧，我陪你。”

    盛野猶豫再三，開了口，說：“譚陣哥，我們……在一起多久了啊？”

    連說在一起都感覺很奇怪，好像這不是個事實，只是個曖昧的事實，他斟酌了“交往”“談戀愛”等等用詞，最后挑了這一個。

    譚陣頓了一下，說：“一年了吧?！?/br>
    盛野自言自語般說著：“這算久還是不久啊……”

    譚陣放下書，低頭看向他：“為什么說這個？”

    盛野喉嚨咽了咽：“西媛姐，她好像總是誤會你，我又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說……”他抬起頭，看向譚陣，懷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勇氣問，“我能不能和她說我們的事?。俊?/br>
    他幾乎立刻看到，譚陣怔住了。

    如果此刻的譚陣是電影里的男主角，那現(xiàn)在這部電影非常難堪地卡住了。

    譚陣的這個反應(yīng)，幾乎不用言語，就足夠讓他心涼了。

    他每多沉默一秒，這種心涼就往心寒而去。

    終于——

    “盛野……”譚陣喉結(jié)滾了一下，開口道，“我覺得……”

    “算了，”盛野打斷他，他努力讓自己輕松地聳聳肩，“我知道，我也懂，你別介意，我剛剛就是才睡醒，腦子不清醒瞎說的?！?/br>
    譚陣又一次沉默了，他低頭看著閉上眼的盛野，說：“我愛你?！?/br>
    那聲又輕又虛弱的“我愛你”，讓盛野的心臟揪了一下，這三個字竟然在這一刻喪失了它的說服力，但他還是睜開眼睛，強(qiáng)忍住難過，以最大的真摯回了一聲：“我也愛你?！?/br>
    誰叫他愛上的是譚陣。這就是愛上星星的下場。

    他其實心里都明白，這不能怪譚陣，是他自己太貪心了，有許許多多個瞬間，他都能感到，譚陣是愛他的，可是為什么這份愛這么的不真實呢？

    只有兩個當(dāng)事人知道的愛情，好像真的有一點點可憐。

    第73章

    譚陣說陪他到10號，就真的一分鐘都沒少。10號傍晚，盛野聽見譚陣在島臺準(zhǔn)備晚餐的時候和陳博涵通了電話，譚陣說：“我明早自己過去……放心，我趕得到……”陳博涵不知道在說什么，譚陣回應(yīng)得非常勉強(qiáng)，他放下右手的刀，手撐著島臺，低垂著頭，聽陳博涵說了很久，才沉了口氣道，“我說了會趕到就會趕到，我?guī)讜r遲到過？”

    盛野聽出他語氣里諸多無奈，很想走過去對他說“你忙你就先走吧”，但是又舍不得他走。

    譚陣掛斷電話，盯著案板上切了一半的豆腐，很久才又拿起刀，盛野走過來幫忙，在一旁洗菜，切rou，裝作什么都沒有聽見。

    譚陣看見他還是笑的，垂眸看他笨手笨腳地切rou，說：“你刀工不行啊。”

    “會練起來的！”盛野說，還自己信誓旦旦地點著頭，他語氣里都是輕松快樂，他希望能讓譚陣快樂，還問，“你要吃厚一點還是薄一點？”

    譚陣看他切rou都看笑了，末了柔聲說：“大塊點兒吧，吃著爽。”

    盛野低著頭點點頭，心里軟軟的。譚陣所有的愛都在這里了，在他不經(jīng)意的溫柔體貼里。

    我不要再苛求他，不該再苛求他了。

    那天晚上他們又一起看了一部電影，在負(fù)一層的私人影院，片子是譚陣挑的，叫《時光倒流七十年》，講一段穿越時光的愛情故事。

    這么老的片子，盛野卻看得很感慨，君生我未生，君生我已老。

    上一部一起看的是什么，盛野回憶著，好像是《人鬼情未了》，再上一部是《天使之城》，好像都是愛情片，都是譚陣挑的，他好笑地想，他真的好喜歡看這些上了年歲的愛情片，是個懷舊的人，還是個愛幻想的人，什么天使啊，幽靈啊，穿越時空啊……不深入了解真的不知道譚陣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