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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姜一旦開始認真的做一件事便是心無外物,到后面琴音轉高時,縱使宋沉的目光已經(jīng)近乎灼熱,連鄭氏都受不了了,她也不曾發(fā)覺。 如川水自高處猝然躍下,與山石相撞,爭先恐后的向著遠處涌去,謝姜垂眸,長睫微顫間,指尖換了徽位,琴音緩緩轉低。 靜水粼粼,月色皎皎。 最后一個音流出,謝姜收回手,余音未盡。 這一曲時間不長,但也不短,謝姜淺淺的舒了口氣,一邊捏著手指一邊抬眼看向對面的師父。 鄭氏瞇著眼,指尖細細摩挲著手腕上的碧玉鐲,待顫動的琴弦歸于平靜,才睜開眼。 她坐直了身子,微微頷首,“不錯?!?/br> 謝姜這才松了口氣,也放松了自己,掌心細細拂過微涼的琴弦,繼而觸及到那深刻的“清燭”二字。 她忽然蹙起眉心,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這“清燭”是誰送她的? 似乎…… 她閉了閉眼,努力從那沉重的迷霧中找尋些許光亮,幾息后,額角卻是陡然抽痛了一下,猝不及防的讓她小小的驚呼出聲。 宋沉對當即趕到她身側,按住了她的腦袋,“怎么了?” “嘶--” 她皺著眉揉著額角,面色蒼白,“方才突然有些頭疼?!?/br> “頭疼?” 鄭氏抱住她的頭,指腹在她太陽xue處按了按,“哪里疼?” 謝姜皺著眉思索了片刻,無奈攤手,“記不得了,很突然,就那一息的事情。” 說著,她又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感受了一下,“現(xiàn)在不疼了。” 鄭氏皺眉,溫熱的指腹細細按揉謝姜的額頭,“最近不要太累,回去讓御醫(yī)看一看。” 謝姜本想說“不用”,但見眼前二人皆是一臉嚴肅,便是咽下了將要出口的話,點頭應了聲“好。” 鄭氏這才坐回原處,指尖隨意的撥了一下琴弦,開始她今日的授課。 宋沉坐在窗邊不去打擾,起初手上還拿著一卷書做做偽裝,片刻后便索性放下書卷,定定的看著謝姜的側臉。 她的羽睫很長,微微翹起,在日光下暈開淺金色。 毫無疑問,謝姜是愛琴的,一部分來自于皇后姜氏,一部分是自己的熱愛,手指纖長,撥弄琴弦時骨節(jié)在日光下似乎都泛著玉色。 她今日穿了一身雪青色的裙衫,寬大的衣袂下露出一截手腕,一對手鐲靜靜懸在其上,精致的細花與藤蔓纏繞。 是很漂亮的一對鐲子。 指尖隨意翻過一頁,宋沉瞇了瞇眼,忽的目光微暗。 他還是第一次見謝姜戴這對鐲子。 謝姜喜玉,首飾一般是玉質,平日里戴的手鐲大部分是玉鐲,簡約潤澤的樣式深受她的喜愛。 今日這對略顯華麗的手鐲,確實是宋沉第一次見,罕見的不太符合她平日的風格。 不知為何,宋沉總是覺得那對鐲子看著很別扭,具體哪里別扭,他又說不上來。 待鄭氏授課完,謝姜動了動因為跪坐太久而略微酸澀的腿,面前便是出現(xiàn)深色的衣擺。 宋沉將熱毛巾遞過去,“擦一擦。” “好?!?/br> 指尖確實被琴弦勒的有些不舒服,謝姜細細的用熱毛巾捂過去,“多謝阿沉哥哥?!?/br> 青年按了按她發(fā)頂?shù)拇裘?,嗓音清淡,“無事?!?/br> 鄭氏默默接過侍女遞過來的熱毛巾,瞥了一眼那依舊木著一張臉的宋沉,一時間覺得有些牙酸。 作為祖母,宋沉和謝姜又是她看著長大的,她自然是了解自家孫子的小心思,不過她也無意去戳破。 她又囑咐了幾句,給謝姜布置了課業(yè),在由侍女扶著離去了,讓宋沉好生照顧著懷玉殿下。 宋沉耳垂微熱,淡定點頭應下,“好?!?/br> 宋沉的書房很少有人來,屏風隔開的一處有一張桌案,是給謝姜準備的。 他讓人上了茶點,透過氤氳的茶霧,終是問出了心底的疑惑,“你手上的鐲子……” “嗯?” 小姑娘眨眨眼,舉起自己的手腕,“這個嗎?” 宋沉“嗯”了一聲,狀似不經(jīng)意間問她,“是何時有的?此前一直不曾見過。” “我也記不清楚了,想必是父皇或者哥哥送的吧?!?/br> 謝姜無所謂的攤手,指尖戳了戳手腕上的跳脫,“很好看,就戴著吧。” 既是如此,宋沉也沒有多言,“你喜歡便好?!?/br> 謝姜的練字一般是宋沉監(jiān)督和檢查,同樣的,謝姜也喜歡看宋沉練字,今日她撫琴累了,自己懶得再動筆,便纏著宋沉寫字給她看。 宋沉自然是不會拒絕的。 小姑娘就那么捧著小臉在一邊看著,目光太過明顯,宋沉落筆時手指顫了顫,一滴墨落在紙箋上。 “阿沉哥哥不舒服嗎?” 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擔憂,宋沉深深的吸了口氣,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道了聲“無礙?!?/br> 謝姜在宋府用了飯,宋沉將人送回宮,剛走入聆雪殿,她便看到了在廊下不住踱步的謝曙。 “二哥?” 注意到他不好的面色,謝姜亦是蹙起眉心,“出事了?” “算是吧?!?/br> 謝曙讓她先坐好,將袖中的一封信遞過去,眉頭緊皺,“你看看?!?/br> 信封上的自己不算陌生,謝姜接過來將信中內容細細看過去,閉了閉眼,“我想去一趟園洲?!?/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