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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xiàn)在,陰沉的大女兒換了個人,往常含胸駝背的脊椎挺直如松,雙手交握在小腹前,亭亭而立,下巴微揚,露出一張精致無暇的小臉。白皙的皮膚猶如上好的瓷器,一雙眼睛清澈見底,直直地望著自己,里面是壓抑的激動和喜悅。 許康輝聽見她聲音有些微的顫抖,可仍是保持鎮(zhèn)定,不卑不亢,尊敬地叫了他一聲:“父親?!?/br> 許康輝心中訝然,只覺得大女兒讓他眼前一亮,一邊頷首應(yīng)了,一邊又細細地多打量了幾眼。 氣質(zhì)變了,不再如以往畏畏縮縮和陰郁,舉手投足間落落大方,一顰一笑溫柔高雅,很有姚氏當年名門閨秀的風范。就是身子骨看著瘦了些,衣服裝扮也太素了。 許康輝滿意地點了點頭,有些欣慰地感概:“蘊靈長大了啊?!?/br> 許蘊靈得體一笑,懂事道:“我是總督府的長女,總是要長大的?!?/br> 許康輝笑著點了點頭。 許蘊靈一來就博取了許康輝全部的注意力,蘇氏暗罵了聲,立馬扯起一抹笑,牽著許蘊純連忙往許康輝面前湊,一邊不動聲色地將許蘊靈往邊上擠:“老爺,您不是找蘊純么,純兒在這兒呢?!?/br> “爹爹,你終于回來了!”和許蘊靈不同,許蘊純見到她爹,撒丫子一個飛撲過去,埋進了許康輝的懷里,帶著nongnong的鼻音撒嬌,“純兒好想你啊,想你想的都瘦了?!?/br> 許康輝一把抱住寶貝女兒,笑聲爽朗,打趣著安慰道:“純兒想爹都想瘦了啊。是爹的不是,應(yīng)該早點回來。抬頭讓爹瞧瞧,你是不是沒好好吃飯?!?/br> “哪有?!痹S蘊純嘟囔著仰起頭,眼眶雖然紅著,不過氣色紅潤,雙頰有些尚未退去的嬰兒肥。她皺了皺鼻子,頗為嬌氣地說,“娘天天盯著我吃飯呢?!?/br> “小淘氣!”許康輝寵溺地刮了刮許蘊純的鼻子,“是該讓你母親好好看著你。好好吃飯,別像你大jiejie……” 許康輝的話突然卡在了喉嚨里,臉上的笑容也有一瞬間的僵硬。他的余光不經(jīng)意地一瞥,卻見許蘊靈默默地立在一側(cè),怔怔地看著他和許蘊晨,落寞的神情中,是不加掩飾的羨慕和渴望。 她在羨慕許蘊純同父親的親近,也在渴望父女之間毫無距離感的寵愛。 許康輝內(nèi)心倏地疼了疼,熟悉的愧疚感如同溪流一點點地沒進了心臟。 方才并未放在心上的瑣事突然間放大了數(shù)倍。許蘊純健康紅潤的身體,而許蘊靈卻是瘦弱的如同竹竿子一般。許蘊純鮮亮的衣著,頭上戴著精巧的發(fā)飾,而一邊的許蘊靈,卻穿著顏色樸素的衣物,料子似乎洗過很多遍,有些微微泛白,細看之下,兩只袖子口,還有脫落的幾段線頭,就連頭發(fā)上,也僅僅插著一只翠綠的步搖。 再看看許蘊純身后恭敬不出聲的蘊凡,許是有柳姨娘的緣故,身子骨看起來也比許蘊靈好的多,衣服雖不如蘊純的華麗,但也能看出是新的。 兩番對比下來,倒是許蘊靈顯得特別簡單寒酸了,可偏偏在這一分寒酸中,她也努力不將自己的這一面展現(xiàn)在他面前。 許康輝的臉一點點沉了下來。 姚氏去后,蘇氏在他面前攬過照顧許蘊靈的責任。他基本不去扶風苑,每次都從蘇氏的口中得知許蘊靈生活的還不錯。他也就當真那樣以為??涩F(xiàn)在看來,真相似乎和蘇氏說的不一樣。 他即便以前不喜歡這個嫡女,也做不出苛待的事情來。一個許府,難道還會養(yǎng)不起一個孩子么。 和樂融融的氣氛之間沉悶了起來,許康輝莫名的沉默,眾人不清楚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愈發(fā)埋低了頭,噤若寒蟬。蘇氏也有些納悶,“老爺,怎么了?是不是一路周身勞頓累了?我讓人備了酒菜和熱水,您——” “不用了?!痹S康輝冷聲打斷蘇氏的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蘇氏讓他的眼神看得心一顫,不知許康輝為什么發(fā)了脾氣。蘇氏實在不懂她方才和純兒父女情深,怎么轉(zhuǎn)眼就翻臉了。她小心翼翼地試探:“是不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妥當了?” 許康輝冷哼:“你是做的不妥當。我問你,當初答應(yīng)我好好照顧蘊靈,你是怎么照顧的?” 許康輝的質(zhì)問一下子問得蘇氏懵了,“我……” 下人沒人告狀,許蘊靈方才在她眼皮子底下也沒有任何的動靜,總督突然怎么就察覺到了。 “你什么。你是不是說不出來了,沒好好照顧蘊靈?”許康輝怒目而視,常年在軍中的鐵血煞氣聚攏在眉間,嚇得蘇氏立刻白了臉。 “蘊純是你的女兒,難道蘊靈就不是了嗎?”許康輝指了指許蘊靈,“你看看蘊靈瘦的,還有她穿的衣服,厚此薄彼,你就這么管理內(nèi)宅的?” 蘇氏白著臉看向許蘊靈,恍然明白過來許康輝為何厲聲指責。 這個心機深沉的小賤人。蘇氏死死握緊拳頭才忍住了顫抖的身軀。她當是什么,原來是在自個兒身上做的文章。 她一心讓蘊純穿的好看點討得總督的歡心,許蘊靈這倒霉丫頭竟然反其道而行,穿著樸素來引起總督的注意。兩個女兒一對比,一眼就能瞧出差別待遇。這事兒怪不到蘊純身上去,可她一個打理許府方方面面的姨娘,定然脫不開關(guān)系。 “老爺,這事兒您聽我解釋……”蘇姨娘額頭冒著冷汗。 許康輝雖然寵愛她,但也是憑著她生了一個兒子的緣故。實際上,許康輝的性子頗為陰晴不定,一切全憑喜好來定奪。而且總督的位置坐久了,有時說一不二,頗為鐵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