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得很順勢，只是鬢角的細汗昭示著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

    江雪深嚇了一跳：“你怎么了？”

    月色冷冷清清，襯得他的臉愈發(fā)蒼白。

    “是不是頭疾犯了？”江雪深小聲問道。

    但現(xiàn)在既不是初一更不是十五，沒道理會這么疼啊。

    見他點頭，江雪深扯了扯裙擺，又說不出什么關(guān)心人的話。

    這個地方充滿詭異，她那點靈力連提供價值的機會都沒有，這里又極有可能一個活人也沒有，這種情況下慕朝再犯頭疾，這不是成了兩個入虎口的羊嗎？

    她只能坐到慕朝身邊，看了看這陰森森的幻境，又挪了挪，離他更近些。

    “我?guī)湍惆窗?？”許久，她終于輕輕開口。

    慕朝沒說話，但輕輕瞥了她一眼。

    很好，他們已經(jīng)有這種默契了，她只是隨便說說，而慕朝一眼就看穿她只是隨便說說。

    畢竟她現(xiàn)在剛剛劫后余生，手腳都冰冷僵硬，連提起來都不利索，更遑論幫他按頭了。

    “那要不要吃糖？”從懷中摸索出一個小方盒，江雪深邊開邊道，“是話梅糖?！?/br>
    方盒打開，里面只孤零零地躺了一顆糖。

    “……”

    江雪深下意識道：“不然，用劍柄搗碎，一人一半？”

    慕朝看了她一眼，然后捻起糖含入嘴中，饜足地瞇了瞇眼，朝她道：“挺好?！?/br>
    江雪深：“……”

    話梅糖的酸甜很快彌漫在空氣之中。

    江雪深咂了咂嘴，咽了咽口水，轉(zhuǎn)移話題道：“你知道嗎，這里的人好像都是死人，也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我連靈力都使不上。”

    說到這里她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她本來就沒有多少靈力。

    慕朝卻沒有嘲諷她，他嚼碎了糖，若有所思地看著月色。

    過了許久，才聽到他的聲音夾雜著夜風(fēng)落在耳邊。

    “你知道這里都是死人，就該知道這是哪?！?/br>
    江雪深心跳漏了半拍，其實她想過這里會是什么地方，但直到聽到慕朝的確認，那種被壓抑的恐懼感才后知后覺順著脊背爬上了腦子。

    家家戶戶的石屋，石門上刻著的字，屋里的白燭與糕點。

    答案其實很明顯。

    這里是三百年前死人堆的墳?zāi)埂?/br>
    可能全村都死在一塊了，沒有子嗣，無人供奉，尸體的怨氣盤旋不去，化成了對生的執(zhí)念，成了活死人。

    “那我們現(xiàn)在走吧？”想到剛剛那群人在空地上的樣子就有些毛骨悚然，江雪深一拍大腿便站了起來。

    慕朝嚼完了糖，終于輕飄飄地抬頭看她。

    他說：“你出門的時候難道沒有注意到甬道消失了？”

    江雪深：“……”當(dāng)時她以為那個死人就是他，自然沒有注意到別處。

    畢竟當(dāng)時……

    畢竟當(dāng)時她被牽了手。

    江雪深愣了愣，忽然有些茫然，為什么當(dāng)時她被牽了手會暈乎乎的，心里像被羽毛劃過似的，又癢又軟。

    難道那個死人還有勾人魂魄的能力。

    江雪深收回神緒，低眸看向慕朝，不知怎么的，耳根子有些燙，剛剛被掐得太厲害，喉嚨里也有些發(fā)癢，她清了清嗓，問道：“方才，那個死人應(yīng)當(dāng)是未完成型的綠僵。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勾人的能力……”

    慕朝眼神動了動，問道：“你看到什么了？”

    她看到什么了？難不成他們倆看到的還能不一樣嗎？

    江雪深默了一下，藏了一半話：“看到了熟人的臉?！?/br>
    熟人。

    慕朝跟著默念了一下，眉眼微垂，看不出喜怒。

    過了一會兒才抬頭道：“他不是綠僵，是尸鬼?！?/br>
    尸鬼……江雪深愣了愣。

    尸鬼她也曾有所耳聞，并非尸變后的活死人，也并不是鬼魂，往往是人死后很久，久到連尸體都化成了腐水，才漸漸在自己的葬地有了些淺薄的意識。

    因為忘了自己的五官，所以它們能幻化出任何一種，你最想看到的臉。

    換言之就是。

    它本沒有臉，只取決于見到它的人，心底深處最想見到的人。

    最想見到的人……

    江雪深張了張嘴，喉嚨澀澀的，半晌嘟囔著問道：“魔尊大人見到了誰？”

    慕朝回得很快：“你覺得我會受這種幻術(shù)的影響？”

    聽到這個回答，江雪深也不知道自己是要松口氣還是要嘆口氣。

    看到她時而沉思時而嘆氣的模樣，慕朝目光沉了沉，低聲道：“江雪深?！?/br>
    江雪深被他突然沉重的聲音嚇得眼皮一跳，便聽他繼續(xù)道：“這種話原本我不該說。”

    直覺不會有什么好話，江雪深擺了擺手：“不然你別說……”

    話音未落，就被打斷道：“男人會影響你出劍的速度?！?/br>
    江雪深心中一跳。

    慕朝接著道：“不管你看到的人是多么熟悉，比如……”

    他頓了頓：“曾經(jīng)的未婚夫。你都該知道這世界上大部分的感情都是毫無意義的，只有強才是永恒的?！?/br>
    江雪深：“……”

    “你想變強嗎？”

    江雪深：“……”

    “那就忘了剛剛看到的人，那是你進階的敵人?！?/br>
    江雪深：“……”

    慕朝：“怎么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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