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竹當天晚上做了個夢，好像是小時候的事情。

    模模糊糊的，醒來就記不太清了。

    南竹一邊刷牙一邊努力回憶。

    從他記事起，他就一直跟在南月生屁股后面了。

    那個時候南春蘭很忙，白天她要在廠里上班，晚上回家還要編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或者給別人縫補衣服。

    有的時候她也會給別人做衣服。

    南春蘭手巧，做出來的衣服也好看，而且收費又比別人低，鎮(zhèn)上好幾個姑娘的嫁衣都是她給做的。

    一家叁口都得靠她一個人養(yǎng)著，她沒時間帶孩子，等他們稍微大點的時候就不怎么管了。

    南月生從小更活潑一些，南竹則靜一點，所以南春蘭就常跟南月生說，讓她照顧好南竹。

    “你是jiejie，所以你要照顧好弟弟，好嗎？”南春蘭摸著南月生的頭，溫柔道。

    南月生對此倒沒什么怨言，她知道m(xù)ama很辛苦，這也讓她心中有了一種使命感。ρó1⑧?しυв.?óм(po18club.)

    她是jiejie，她要照顧好弟弟。

    所以她去哪都會帶著南竹。

    南月生從小好奇心就重，喜歡這兒摸摸那兒看看的。

    她總是喜歡帶著南竹去爬山上樹。

    南竹不敢上樹，南月生就自己爬上去，小小的南竹站在樹下很緊張地抬頭看著樹上的jiejie，生怕她掉下來。

    每次南月生都會笑話他膽小，南竹有些氣，嘴上說著要走，但沒走兩步自己就又回來繼續(xù)抬頭看向南月生。

    她還會帶著他去河邊撈魚找小螃蟹。

    河水冰冰涼涼，夏天去踩水很舒服。

    每次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南春蘭都已經(jīng)回家了。炊煙裊裊，南竹就知道m(xù)ama正在做飯了。

    珠城是一個小小的縣城，南春蘭一家就住在珠城的一個小鎮(zhèn)上。

    越貧窮落后的地方，思想觀念就越保守。

    鎮(zhèn)上的人大家互相之間都認識。南春蘭年輕時候長的水靈，幾個大嬸還上門試圖給她說過媒。

    但南春蘭都拒絕了。

    誰能想到這看起來水靈靈柔柔弱弱的南春蘭，竟然會未婚先孕。

    大家雖表面客氣，但背地里南春蘭就變成了各家各戶吃飯閑聊時的談資。

    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

    南春蘭雖然生了孩子，但風(fēng)韻不減反而更甚。這也讓鎮(zhèn)上的一些二流子眼饞心癢不已。

    常常有男人會在南春蘭家附近溜達，南春蘭不在，男人就sao擾兩個孩子。

    孩子們不知道那么多，只當是叔叔跟他們聊天帶他們玩，直到有次被南春蘭撞上，嚇的她臉發(fā)白，把男人打發(fā)走后就拉著南月生說讓他們以后不要在家門口玩了。

    “為什么？那個叔叔還給我們糖呢?！蹦显律ぶ洗禾m問道。

    南竹正小心翼翼的捧著那顆水果糖，糾結(jié)是今晚吃還是留著以后再吃。

    南春蘭不知道怎么跟孩子們解釋，只能說：“mama明天給你們買糖，你們以后不要隨便跟別人說話，他們給你們什么也不要再拿了，知道了嗎？”

    南月生其實還有很多疑惑，但她看到南春蘭好像不是很開心，只能不再去問。

    “噢，知道了?！?/br>
    “真乖?！蹦洗禾m憐惜地摸摸她的頭。

    在那之后南月生就開始帶著南竹去別的地方玩。

    鎮(zhèn)上的孩子基本都是散養(yǎng)，他們有的時候會聽到大人們的閑言碎語，雖然會被大人們打發(fā)走，但有些事情還是被他們聽進了耳朵里。

    小孩子喜歡模仿，他們會模仿飛在天上的鳥，會模仿山上的大老虎，會模仿畫冊里的小人，當然也會模仿那些背后嚼別人舌根的大人。

    南月生以前也想跟鎮(zhèn)上其他小孩兒玩，但他們并不歡迎他們。

    “我們才不跟蕩婦的孩子一起玩！”小孩們叫喊著，也不知道誰說了句：“離他們遠一點，會被傳染成蕩婦的?！比缓笮『⒆觽兙烷_始嬉笑著跑遠了。

    南竹看著跑走的大家都有些失落，他拽了拽南月生的衣服：“什么是蕩婦？”

    “不知道?！蹦显律鷵u搖頭，“但我感覺不是什么好詞?！?/br>
    “那他們?yōu)槭裁匆敲凑f呢？”

    “不知道。”

    晚上回家的時候，南竹又去問南春蘭。

    “mama，什么是蕩婦？”

    南春蘭洗碗的手一頓，問道：“你從哪聽來的詞？”

    “其他小孩說的，他說我們是蕩婦的孩子，所以不跟我們玩。”

    南春蘭聽了后默不作聲，她轉(zhuǎn)頭看了一下上面，然后又轉(zhuǎn)回來笑著對南竹說：“那些小朋友不禮貌，你可不許跟別人說這個詞知道嗎？”

    “噢?！蹦现顸c點頭。

    晚上的時候，南春蘭坐在小桌前縫補東西，南竹跟南月生躺在床上。

    南竹把被子蓋住兩個人的頭，南月生嫌悶得慌：“你干嘛！”

    “jiejie，我今天好像惹mama生氣了?！蹦现衽卤籱ama聽到，趴在南月生耳邊用氣聲說道。

    南竹說話呼出來的氣噴在南月生耳邊，讓她覺得很癢。

    她動了動，也沒再要掀開被子：“你干什么了？”

    “我問mama什么是蕩婦，然后mama好像哭了?！?/br>
    “mama說什么？”

    “mama說那些小朋友不禮貌，讓我不要學(xué)他們。”

    “噢。他們不跟我們禮貌，我們以后也不要跟他們禮貌，睡覺，我困了。”

    說完，南月生就掀開被子把頭露出來。

    南竹還想說點什么，但看南月生閉上眼睛了，就沒再說了。

    雖然他不知道蕩婦是什么意思，但他猜是因為他們沒有爸爸。

    但為什么他們沒有爸爸呢？

    南月生不愛在鎮(zhèn)上玩，因為鎮(zhèn)上會碰到其他小孩兒，山上就沒有那么多小孩，所以她喜歡帶著南竹去山里玩。

    鎮(zhèn)上的小孩兒總是喜歡欺負他們，有的時候是突然推他們一下，有的時候是往他們身上扔小石子。

    南月生不是個軟弱的人，被欺負了她就立馬回擊。

    但他們一般成群結(jié)隊，他們這只有兩個人。

    南竹還是個不會打架的。

    第一次的時候，南月生正跟南竹蹲在樹下看螞蟻，突然一個小石子砸到她，她回頭，發(fā)現(xiàn)一群小孩兒離他們有些距離正嘻嘻哈哈地看著他們。

    南月生拿起那個石子就往他們身上扔。

    “誒呦，你干嘛！”一個小胖子被打的齜牙咧嘴。

    南月生沒說話，又從邊上找了一個石子往他們身上扔。

    那群小孩兒急了：“你竟然敢往我身上扔石子！你信不信我揍你！”

    “是你們先扔我的！”南月生喊道。

    “那是你活該！誰讓你是蕩婦的孩子！”一個瘦桿兒小孩罵道。

    南月生氣壞了，她不允許他們這么去詆毀她的mama。

    她的mama是世界上最溫柔的人。

    她學(xué)著鎮(zhèn)上婦女吵架的姿勢沖過去：“我要撕爛你的嘴！不許你這么說我mama！”

    南月生沖過去就打了剛剛罵她mama的人一巴掌。

    瘦桿兒也開始反擊，他們扭打在了一起。

    南竹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想要過去幫忙但剛過去就被推倒在地。

    南月生看到南竹被推倒了更生氣了，她從來沒有這么生氣過。

    她扒開要壓向她的小胖墩兒，狠狠踹向剛剛推倒南竹的小孩兒。

    “你推我弟弟，我要揍死你！”

    小孩兒的嗓音本就尖幼，此時南月生生氣，聲音就更加尖細。

    南竹看到南月生衣服都灰撲撲的，臉上也紅紅的，他坐在地上開始大聲哭起來。

    小孩子的哭，哭一個，傳一百。

    南竹開始哭，剛剛被踹了的小孩兒也開始哭，到最后大家全都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南月生看著他們突然開始哭起來，變得有些疑惑了。

    她不明白，這有什么好哭的。

    大人們聞聲而來，那群欺負他們的小孩兒開始爭先告狀。

    大人自然不會說什么，只會罵兩句自家孩子，但眼神還是狠狠剮向南月生跟南竹。

    南月生想反駁，但她知道反駁也沒有用。

    因為他們根本不會覺得是自己家小孩兒的錯，他們都在背地里罵過她mama，他們都是壞人。

    南月生討厭這些人。

    在那之后，南月生每次回擊完就會立馬帶著南竹跑走。

    她總跟南竹說：“我要是一個人的話我就把他們都揍趴下了?！?/br>
    “jiejie，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南竹委屈巴巴。

    南月生不明白：“為什么這么問?！?/br>
    “因為我不會打架，jiejie你教我打架吧?！?/br>
    南月生才不會教他打架，他是弟弟，她要保護他，不需要他會打架。

    “可我們根本沒差多少！”南竹反抗道。

    “你比我矮，你就是弟弟?！蹦显律呐乃念^。

    南竹不開心，南竹不打算跟南月生說話了。

    大概是因為南月生愛跑來跑去，所以小時候她比南竹要高些。

    南竹一直很在意這件事。

    不過現(xiàn)在

    想起昨天晚上跟南月生的那個擁抱，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比南月生高很多了，他可以保護她了。

    “你今天心情很好？”南月生看了一眼大早上就精神抖擻的南竹問道。

    “是啊，因為我比你高。”南竹湊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南月生不知道他腦子里那么多彎彎繞繞，笑罵了句：“幼稚?！?/br>
    江行知一下樓就看見南月生跟南竹正親密的湊在一起說悄悄話。

    一瞬間，那種“我才是這個家的外人”的感覺又上來了。

    昨天因為跟南月生在一起吃飯回家的別扭情緒也立馬消散不見。

    他默不作聲的拉開南月生對面的凳子，啃著盤子里的叁明治。

    南月生看了一眼江行知，也沒再跟南竹說話。

    叁人吃完后就上車去學(xué)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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