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躬立在最前面說話的堂伯葛岳，和他的八個兒子四個閨女，不禁感慨：“多子多福，人丁興旺?！蔽牡离y孤寡慣了，覺得沒必要浪費錢救濟同族，他們沒用。這不是為了有用，只為了喪禮好看——別讓人說天王刻薄寡恩，名聲好聽，好熱鬧。有用的容易變成葛云崖、葛忠義那樣。

    葛岳哪敢搭話，生不出孩子來的天王說多子多福，感覺說什么都要掉腦袋。

    他長子葛義山和父親一樣，黝黑健壯：“天王、皇后是民之父母，臣等多子多福，天王有百子千孫。”

    葛謹風還挺舒坦，暗道：花言巧語確實好聽。

    內(nèi)侍進門：“啟稟殿下，天官和【禮部】求見，為文娘娘擬定封號和子女人數(shù)。五位學士寫好了明日祭天青詞。鴻臚寺送來奏疏說塞上圖部派人送來一只豹子作為賀禮?！?/br>
    “嗯，把這張紙給道難，讓她寫寫子女的數(shù)目。”

    宗親中有個老人，足有七八十歲，葛家莊的長老，手拄鳩杖，顫顫巍巍朝上拜：“不可??！天王的妻子就算不是名門淑媛，也該是良家子。怎么能是一個賊寇？還有子女？你還要加封她為皇后？還要加封子女？你即便不能生，你同族兄弟這樣多，跟你血脈相連。絕不能這樣胡鬧！你爹爹倘若尚在人間，豈能看著你做下這種糊涂事，被賊寇左右！羞先！”

    葛謹風神色不變：希望宗親都能明白，孤給他們俸祿，是讓他們隨聲附和、裝乖賣巧、營造一種我家其樂融融的氛圍哄我開心的，做不到就換人。至尊至貴莫過于天王，除了我選中的老師，其他人誰也別想在我面前充大輩兒教育我。花錢我都買不來快活，還有王法嗎？

    忽然有了個壞主意，古時候有天王去母留子，其實我也可以許給他，過繼他剛出生的小孫子承嗣，然后派兵殺了他全家以絕后患——這樣一來，宗親都會很懂事的。

    算了算了，有點缺德。

    “愣著什么，拿去。帶他們?nèi)ソo文娘娘磕頭?！?/br>
    葛老頭還要再說，葛岳使勁一掐，內(nèi)侍和他子孫一起把他簇擁出去了。

    文蜀昨夜躥房越脊忙了半夜事務(wù)，還習慣性的去看老鄔盤下的酒樓，看新都中的地形巷道和都住了哪些人?；貋硭艘粋€時辰，一大早就去靈前開始表演帶著黑眼圈嚶嚶哭泣的孝順兒媳。

    剛啃完偷渡進來的三個豆沙包和四個rou包，蒙頭大睡。

    段玉嬌直接沖進來：“五姐！誒？”

    李媛正在練功：“且慢！娘娘在睡覺?！?/br>
    段玉嬌道：“我找到老恩師帶來的漂亮和尚了！確實好看！”

    李媛想也不想：“讓他候著，娘娘要睡到午膳后，安排他吃些素齋，等著?！?/br>
    殷小六在旁邊看書，等她起床再捧著劍跟著，本來就看不進去書，干脆去看熱鬧。

    很快等候的人群中又增加了八戶宗親。

    宗親們等候到中午時分，還沒等到未來的皇后、現(xiàn)在的太子妃起床。內(nèi)侍宮女輕手輕腳的垂著袖子往來，不發(fā)一言，偶爾交頭接耳。

    不禁抱怨：“好大派頭！”

    “殿下都沒讓我們等這樣久?！?/br>
    “又沒和命婦說話。就是不肯見咱？”

    他們在茶房旁邊的閑房候召，茶房閑房倒坐在中宮正殿左邊，越過中宮正殿，走過一個小花園，就是寢殿。

    文蜀睜一目眇一目：“誰在嘀嘀咕咕？”

    “是葛家的宗室，等候娘娘召見。”李媛看她臉色不適合見人，剛剛睡醒，太紅潤飽滿，就好像在孝期吃rou喝酒、無憂無慮一樣：“我去見他們，娘娘只管歇著?！?/br>
    “行嗎？老棺材瓤子善于倚老賣老，你又愛面子?！?/br>
    李媛可不希望被看做軟弱可欺，肅然道：“比起長幼有序，更重要的當然是尊卑。人倫越不過法統(tǒng)，天王欽封我為公主，他們即便到了耄耋之年，見我也該作揖問安，六十歲以下的人，該跪地磕頭?！?/br>
    文蜀趴在床上瞅著她，至今不明白這小丫頭的底氣從哪兒來。“去吧。玉嬌過來，人找到了？”

    段玉嬌笑道：“一個極俊極慈悲的沙彌，今年才十七八歲，能用十年?！?/br>
    阿媛小公主一身喪服，前呼后擁的到了正殿，召宗親進來，等人都到齊了，她才背著手走進去，冷著臉吩咐道：“我娘悲傷過度，臥病不起，你們沖上叩頭即可。”

    殿內(nèi)恢弘壯麗如神仙宮苑，淡妝素服的小美女更不似人間之人，烏發(fā)如云，儀態(tài)翩躚，步履輕盈似要騰空而起。

    宗室們只覺得眼花繚亂，胡亂行禮磕頭，又被內(nèi)侍引出去，到了靈前繼續(xù)哭祭。

    ……

    十月初九，天王繼承大統(tǒng)，在商丞相的住持下，各地守備將軍都來奔喪，也不用走，繼續(xù)列席在登基大典中。

    但在僧道祝福的環(huán)節(jié)中，本該由天師或道人作為代表，上前拜賀，卻換成了一位容色非凡的年輕僧人，此人貌若佛子，戴五色毗盧帽，穿織金袈裟，光芒耀眼。

    一切儀式從簡，把葛昆侖登基時塞滿十里長街的儀仗減到只有兩里地儀仗，只要一整天就完成。

    皇宮內(nèi)舉行繼位大典捧過玉璽→

    出城去和文蜀一起去天壇祭天→

    一起去祭地→

    去新修的太廟告廟→

    回宮下詔。

    輕徭役薄賦稅施恩、除十惡之外全部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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