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的。

    所以他故意試探，不料卻聽到一番信誓旦旦、至死不悔的話。

    霍渡想起在溫泉山莊時，樂枝同他講的有關(guān)大黎樂善神的傳說。他不由地與那個男子澄澈的眼眸聯(lián)系在一起......

    他忽然覺得，樂枝的身邊就該是這樣的人。斯斯文文、善良清明，手里也從未沾染過半分血腥......

    ——假如她沒被霍氏扯進地獄的話，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

    方才有一瞬間，他是真的很想殺了那個男人。

    可是，他不能。

    即使是第一次情動，霍渡也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不論這個男人與樂枝是什么關(guān)系，親疏與否，只要他是黎國人，一個沒有做錯事的黎國人。

    他都不能殺。

    因為，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一旦樂枝知曉，必然會離他更遠。

    即使人無法離開，心也會走得更遠。

    他又不傻，怎么會允許這種事發(fā)生呢？

    *

    天色一片晴好。

    樂枝在后院，愜意地品著茶。這時，離姚過來了。

    “主子?！彪x姚語帶欣喜，神情興奮，“好消息。近日朝堂上議論靖賢王的聲音愈來愈多，自霍詡功成回大齊后，便再無功績，而且他寵通房冷落正妻之事被傳開，沈相面上無光，今日早朝時竟也上奏參了他一本呢！”

    “是嗎？既然如此，咱們就給他再加一把火?！睒分潖澊剑袆澾^一道精光，“離姚，取紙筆來?！?/br>
    “是！”離姚高高興興地應(yīng)聲。

    「靖賢靖賢，非靖非賢；

    明為君子，暗如鬼魅；

    ......

    寡廉鮮恥，忘恩負(fù)義；

    德不配位，家國難寧?！?/br>
    落下最后一個字，勾起的比劃差點將紙戳破。樂枝擱下筆，將紙遞給離姚......接下來，就要靠百姓們將這歌謠傳唱開來。

    得勝歸朝只是一時的，不論你做得多好，時間一長，自然免不了被評頭論足。更何況，霍詡所為，能被人詬病的地方太多。

    老百姓們茶余飯后，最需要這樣的調(diào)劑了。

    只要讓孩子們將這歌謠傳開，相信不日之后，便會驚動齊帝。加上今日霍詡諸多事情纏身，到時候必然有好戲看。

    樂枝冷笑，她靜候佳音，再尋機會，一點一點打擊他。

    ——每一步，她都必須走的穩(wěn)且準(zhǔn)。

    拿起茶杯，樂枝輕輕聞了聞清幽的茶香。正準(zhǔn)備抿一口時，一只修長的手取走了她手中的茶杯......

    “哎......”

    樂枝不由地蹙眉，側(cè)目望去——

    霍渡不知何時坐著輪椅過來了，搶走她的茶杯后，還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喵喵~”

    趴在霍渡膝上的小雪團子，見了樂枝興奮得很，伸出爪子要抱抱。樂枝彎唇，自然地將雪團子抱到懷里，再摸摸它柔軟的小腦袋。

    霍渡將茶杯放下，拿起膝上方才被霍小瘸壓住的話本子，翻開看起來......

    “殿下真有興致，在看什么書呀？”樂枝用手輕輕戳了戳霍小瘸不安分的爪子，然后微微偏向霍渡，看一眼他手上的話本子。

    霍渡將書隨意放下，開口：“看了個有意思的故事?！?/br>
    “什么？”

    “公主選駙馬的故事。”霍渡輕笑，語帶嘲諷，“沒想到啊，選來選去竟選了個狀元郎。”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真沒眼光?！?/br>
    “哎呀，只是故事嘛。殿下不喜歡就別看啦?！睒分Σ磺宄舳傻男睦锏膹潖澙@繞，只當(dāng)他真的在評價故事，“曬曬太陽、喝喝茶多好呀！”

    “呵。”霍渡抬起桃花眼，望向樂枝，“我倒是忘了，太子妃也是公主呢。怎么，你也喜歡狀元郎？”

    樂枝蹙眉。

    ——她自小最討厭念書了，為此不知被說了多少次。她簡直要被文人那些酸溜溜的詩詞給酸掉大牙！

    她正欲開口說不喜歡?？赡X海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將不喜歡的話咽下，勉勉強強道：“還行吧，也不是很討厭?！?/br>
    樂枝糾結(jié)的小表情盡數(shù)落在霍渡眼里。

    他垂眸笑笑。

    ——果然，是喜歡的啊。

    *

    三日后，早朝。

    霍渡難得來上朝，便趕上了天子之怒。

    “啪！”

    霍長云將奏折猛地合上，安靜的大殿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靖賢王，你可真能干！”

    聞言，霍詡腳下一顫，抬腿上前幾步，雙腿跪在殿上，“兒臣不知發(fā)生何事，還請父皇明示?！?/br>
    霍長云將奏折丟給一旁的崔豐，“念，念給他聽?！?/br>
    崔豐汗涔涔地接過，顫著聲一字一句地將奏折上寫的話都念出來......而霍詡的臉色，也隨著他的聲音愈發(fā)慘白。

    霍長云冷哼。原本滅了黎國，是大勝大喜之事。奈何黎國聲名在外，鄰國對其被滅之災(zāi)皆表痛惜。近些日子，安國更是將矛頭對向霍詡，在國內(nèi)大肆謾罵他的忘恩負(fù)義......

    若只是安國如此，倒也罷了。可不知怎的，流言竟演變成了歌謠，在大齊民間流傳開來。再加上霍詡最近的確不安分，流連花叢，醉生夢死......

    霍長云早就不滿了。

    今日正好借機敲打他。

    “兒臣知罪，求父皇降罪。”

    半晌后，霍長云故作長嘆，“念你誅黎有功，此次朕不罰你，回府閉門思過去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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