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沒有繼續(xù)追問，他看著秦枕平靜的面容，心弦像是忽然被輕輕觸動了一下，一種難以說清的憐惜在心口蔓延。他似乎感覺到了，悲傷如同地下的河流悄無聲息地在她心中靜靜流淌，那是她從未告知任何人的隱秘。即使他們再親密，即使他們上了一次又一次的床，她也絕不容許他靠近那些秘密和情感。

    “啪——”利維坦再次點燃了一根香煙，他深吸了一口，眼眸中暗藏的血色被他強行壓下，他多了幾分煩躁不安，將自己的目光轉(zhuǎn)移看向了場中。

    拍賣會已經(jīng)開始了，秦枕其實對這些富豪的游戲沒什么興趣。珠寶、文物，她都沒有興趣。利維坦也沒再開口，他抽完煙之后又拿起了一杯烈酒，秦枕看到只是微微蹙眉，卻沒有阻止他。

    一杯、兩杯、叁杯……琥珀色的液體不斷消失在他的口中，利維坦示意侍者再次倒酒時，秦枕卻伸手按住了利維坦的手，不贊同地說道：“你又要發(fā)瘋了嗎？”

    利維坦的目光順著秦枕按在他手背上的手指移動到了她的臉上，他忽而笑道：“寶貝，你喜歡我嗎？”

    秦枕手上用力，壓下了他的手臂，順勢靠在了他的懷里，語氣非常輕柔地說道：“你如果不發(fā)瘋，我就會喜歡你。”

    利維坦眼中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暗紅色，他低低一笑，“那可不行，我不發(fā)瘋，那就不是利維坦了?！?/br>
    “當——”

    利維坦話音剛落，一聲敲擊金屬的悠長響亮的聲音在場中回蕩。秦枕抬眼去看，場中出現(xiàn)了一個身穿黑色燕尾的男人，他敲擊著桌上的小鐘，帶著溫文爾雅的微笑說道：“女士們先生們，現(xiàn)在，是我們拍賣會傳統(tǒng)的商品，我想大多數(shù)人都是沖著它來的。那么，現(xiàn)在請大家品鑒第一個商品——”

    隨著他的話語，場中出現(xiàn)了兩個穿著古典長袍的男子，他們推著銀白色的鐵籠緩緩上場，與此同時，全息投影也出現(xiàn)在了空中。秦枕瞳孔一縮，那個是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女，她身上的著裝更加類似于宗教畫中的希臘風格。一片菲薄的布料隨著遮住了她身上的重點位置。她的容貌極為漂亮，金發(fā)碧眼，膚色白皙帶著幾點凌虐意味的紅痕，手腕腳腕和脖子上都帶著金屬環(huán)，泫然欲泣地睜大了迷蒙的雙眼。

    那位拍賣師面帶微笑地解釋道：“這是帕塔亞的返祖地球人，我們已經(jīng)將它調(diào)教了叁年。它十分乖巧，相信買下它的客人都能有個美好的體驗。”

    “它?！鼻卣碇貜?fù)了一遍那個指代詞，她的指尖開始發(fā)抖，卻想起了漆隕和利維坦都說過的相似話語。她移開目光看向了利維坦，目光之中帶著難以壓抑的冰冷，“販賣人口是這個世界的傳統(tǒng)嗎？”

    利維坦低頭親吻著秦枕的眼睛，“罪惡和貪婪存在于每個世界。寶貝，你想要買下她嗎？”

    “你想要我從這里學到什么？”秦枕垂下了眼眸，“讓我加入無人之地嗎？”

    “不，我只是想要你理解聯(lián)合星系的底層邏輯?！崩S坦握住了她的手指，輕笑道：“我不是無人之地的理想主義者，我更想要你待在這里，遠離那些戰(zhàn)爭和危險?！?/br>
    秦枕抬眼古怪地看了利維坦一眼，“我沒想到你是個中立派。”

    “我并不在乎他們的勝負，無論哪邊勝利，我都可以繼續(xù)獲得利益。但是，寶貝，你似乎太過于深入了。你不想加入無人之地，卻又在關(guān)心他們。秦河的選擇沒錯，你的確應(yīng)該讓自己遠離隨意會喪命的危險?！崩S坦輕松地微笑道。

    “你看起來的確什么也不在乎。”秦枕挺直了脊背，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的目光一次也沒有再看向場內(nèi)的投影，她沒有錢去買下那個商品，也沒有能力去推翻這個cao蛋的社會。她的眼中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晦暗，她的確欽佩著無人之地的反抗，但是……她也從未忘記過，無人之地的血脈之中，依舊有著從地球掠奪而來的基因。

    無人之地如果推翻了帕塔亞，一定會廢除等級制度，會將地球的一切重新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會洗刷地球的污名。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她支持無人之地沒有任何的疑問。

    無人之地的偉大卻并不能挽回地球上消失的文明，遲來的正義絕非正義。

    她只是一個過客，即使清楚地知道正義和理想，她也不能代替任何一個被屠殺折磨的地球人原諒這些吞噬了他們血rou生存的怪物的后裔。

    仇恨應(yīng)該延續(xù)嗎？從大義上來說，并不應(yīng)該。

    但是，秦枕心中卻始終有一種古怪而別扭的悲傷，一個危險而細小的陰影在她心中不斷地重復(fù)著地球上荒涼而殘破的一切。她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曾經(jīng)成長過的世界，那么美麗，那么溫暖。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是個從古墓之中鉆出的僵尸。一夢千年，重見天日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曾經(jīng)愛過的、恨過的所有一切都消失在了時間的長河之中，只留下她孤零零一個人，茫然無措，無處可依。

    這世間的悲喜并不相通。就像現(xiàn)在這樣，即使現(xiàn)在利維坦忽然良心發(fā)現(xiàn)將她送回了地球，他也永遠永遠不會知道，她再也回不到自己的家了。

    她眼中似有水霧閃過，很快又消失不見，那雙漆黑的眼眸之中只剩下幽暗。利維坦看著她，她明明就在他的身邊，但是卻讓他感覺，她離他很遠。她似乎藏在了無法消散的迷霧之中，不斷誘他窺視，卻不斷隱藏得更深。這是一個無法掌控的，可能會給他帶來比細胞重組更加強烈痛苦的女人。利維坦摟住了她，隱去眼中幾近瘋狂的赤紅，親吻著她的唇。

    但是，他甘之如飴。

    一些矛盾和心動。

    以及非常經(jīng)典的那句，A   makes  a  ; wo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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