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落下了一小片陰影，秦枕下意識抬頭，就見克因斯把一個盤子放到了她面前，上面是雪白綿密的方形山藥泥，澆了一層紫紅色的藍莓醬，還沒吃，光是看著似乎就能感覺到那種酸甜的味道。秦枕看了好一會兒面前的甜點，忽然有種自己在做夢的錯覺。

    “你居然會做這個？”秦枕拿著小勺，小心翼翼地比劃了半天，不敢去破壞連果醬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藍莓山藥。

    “做實驗要求的精確度比做點心高?！笨艘蛩拐Z氣平淡，“不會做大部分是因為不想。”他抬手拿過秦枕的小勺，把那塊本來就四厘米見方的小點心分成了差不多大小的四塊，然后再次把勺子轉(zhuǎn)了向，把勺柄指向秦枕。

    秦枕接過了小勺，舀起一塊放到嘴里，比想象中的甜，她幸福地瞇起了眼，感覺看了那么多資料沉甸甸的內(nèi)心得到了一定的舒緩。

    “你在看什么？”克因斯并沒有給自己準(zhǔn)備一份點心，而是喝著一杯香醇的黑咖啡。

    “婚姻和家庭。”秦枕咽下了嘴里的東西才說道，“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不是太過于自由也不是一件好事？”她想著那些被父母棄養(yǎng)的孩子，總覺心里很別扭。

    “科技和制度的發(fā)展永遠不能解決人性的根源問題?！笨艘蛩蛊届o地表述。

    “根源？”秦枕咀嚼著這兩個字，嘆了口氣，“自私嗎？”

    克因斯并沒有否認(rèn)，“一種說法，欲望是人類發(fā)展的動力。如果人類都能夠摒棄欲望，我們的社會的確會很和平，但是也很無趣?！?/br>
    “文明的發(fā)展是人類逐漸戰(zhàn)勝生物本能的過程?！鼻卣泶鬼粗绷艘话氲狞c心，“你覺得這樣的發(fā)展會是好的嗎？”

    “不要輕易去定義好壞，所有事物都有兩面性。”克因斯看著她，目光比初見時溫和多了，宛如晴朗的大海，能夠包容一切，“人類能夠做的不是擔(dān)憂未來的好壞而止住前進的腳步?！?/br>
    “聽起來是非常正確的說法?！鼻卣碓俅我ㄆ鹨粔K點心塞入口里，好一會兒才說道：“科學(xué)院的中立也是基于此嗎？”

    克因斯目光微凝，過了幾秒才緩緩點頭，“你很敏銳?？茖W(xué)院只追求真理的實現(xiàn)，其余的爭斗不在科學(xué)院的考慮范疇?！?/br>
    秦枕很想聳肩但是又覺得這個動作有些不雅，她實際并不認(rèn)同這種中立說法，但是她忍住了，轉(zhuǎn)而漫無邊際地說起其他看到的東西，“我看到還有婚姻法，但是實際結(jié)婚的人并不多?！?/br>
    “婚姻這種制度本來也只是一個過渡性政策?！笨艘蛩谷绱苏f道，“帕塔亞人更加追求的心靈相通。決定伴侶是一件非常慎重的事?！?/br>
    秦枕回憶了一下帕塔亞人上床如吃飯的態(tài)度只覺得槽多無口，一邊海王一邊想要靈魂伴侶……她的確接受不了，只得吐槽道：“這么看來，你們真的很純情?！?/br>
    “區(qū)分生物本能和情感需求并不難?！笨艘蛩鼓樕弦稽c波動都沒有，“當(dāng)然，大部分人并不能區(qū)分，這只是他們的借口?！?/br>
    秦枕無言，仔細思考之后也只能接受這樣的說法。她饒有興致地追問，“這么說，你是相信‘愛'的？”

    克因斯沒有回答，他看著秦枕已經(jīng)空了的盤子，抬眼看著她，問道：“你不會相信？”

    秦枕被他反問弄得一愣，她像是被克因斯不經(jīng)意之間戳中了內(nèi)心最為柔軟的部分，手里的勺子無意識地在盤子里劃拉，垂下了眼眸，說道：“我在地球上閱讀了很多地球的書籍，發(fā)現(xiàn)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地球人的故事里，花了很多很多的筆墨去歌頌愛情的美好，這遠遠超出了其它情感的表述，而這幾天我在看帕塔亞的文學(xué)時也有同樣的感覺。

    “我想，會不會因為愛情非常難得，太過于珍稀且罕見，也太過于脆弱且易逝。距離、時間、利益，甚至一次小小的天災(zāi)人禍都會讓它徹底消失，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懷念。

    “大部分人終其一生也只有聽說，始終求不得，所以才導(dǎo)致人們不斷追尋它，渴望它。給它加上了足夠多的美好幻想，讓它似乎成為了人類情感中唯一的圣潔之地?！?/br>
    秦枕抬起頭，對著克因斯的雙眸，嘴角的弧度完美得沒有找不出任何毛病，“我依然相信愛情的存在。”

    她想起那個寒冷的冬夜，始終看不清的臉，已經(jīng)無法再流下的淚水，最終定格在了那個人溫柔的眼神之中。她的眸光似乎落在了克因斯身上，又似乎透過他落在了其他地方，從唇齒之間發(fā)出了一聲輕輕的、細微的嘆息，“我只是不再相信自己足夠幸運?！?/br>
    她的目光終于聚焦在了克因斯身上，學(xué)著他一樣手指在身前交叉，手肘放在了桌面上，“我已經(jīng)回答了，那么，克因斯，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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