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泉水出來，他叫方景生一起到中路抓張鈺。

    按照邢雨星對張鈺的記憶，這人的意識很差，這種時候張鈺是永遠學(xué)不會看草叢的，總是來不及逃跑就被打死。

    刺客藏在草叢里，張鈺靠近了草叢。

    邢雨星手指已經(jīng)按在了大招鍵上，張鈺又靠近了一步，他嘴角露出一點笑容來，下一刻，猛地朝那小人物砍了上去。

    然而立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控住了。

    和他一起被控住的還有方景生。

    方才張鈺要進草的動作只是虛晃一槍，他早就料到了這兩人會在草叢蹲他，所以故意做出要進草叢的樣子，又預(yù)判在自己腳下放出了控制技能，一下子將地方兩人全部控住，一個大招收割。

    邢雨星怒摔手機。

    他怎么也沒想過張鈺會有這樣的預(yù)判，能夠判斷他一個走位靈活的刺客，更是直接把他控住，一個沒有位移的法師一打二殺了他們兩個。

    這和曾經(jīng)的張鈺，實在太不一樣了。

    洛維這一場就像是專門挑著邢雨星打，張鈺也是時不時就蹲草抓他，不管是在野區(qū)還是對線，足足被殺了十七次，方景生就算再會玩，也根本帶不起來這么個廢物，直到最后還被堵在泉水出不了門。

    對面?zhèn)z人全部被抓崩了，估計進游戲的時候誰也沒想到會被曾經(jīng)看不上眼的張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人頭數(shù)204的時候，出不了水晶的邢雨星投降了。

    游戲結(jié)束以后，連話都沒說一聲，氣的邢雨星直接下線。

    等退出游戲，張鈺才給洛維發(fā)了好幾句謝謝。

    他方才游戲的過程中，就仔細想了想，這人在游戲里和現(xiàn)實生活中的反差還挺大的，游戲里明顯就沒有那么冷漠。

    難道洛維更喜歡網(wǎng)戀？

    現(xiàn)在想想，平常生活里，洛維確實情緒內(nèi)斂，也許他平時越是冷冷淡淡的，悶sao程度就越嚴重。

    他發(fā)過去消息：小哥哥，可不可以加個微信？

    我前男友是多么小心眼的一個人。

    萬一我前男友問我要聊天記錄證明，我怕拿不出來。

    對面也回復(fù)，這次是打字發(fā)送的：需不需要我陪你去拍個婚紗照？

    張鈺頓了一下，幾乎想到了對面的語氣。

    洛維一用這種語氣，他就知道再得寸進尺恐怕要被發(fā)現(xiàn)了，這人已經(jīng)拆穿他了。

    他立刻回復(fù)道：我想加個好友，以后能一起打游戲。

    我覺得你技術(shù)不錯。

    這次對面沉默了一會兒，張鈺以為不會再有答案的時候。

    對方甩了一串?dāng)?shù)字過來。

    張鈺一愣。

    沒想到他現(xiàn)實生活里苦苦努力那么久都沒得到的東西，就在游戲世界里幾天得到了！

    難道洛維真是個悶sao男？

    張鈺是拿小號加的人，一個可愛的動漫人物，搭配了可愛的名字和簽名，完全裝成了個女生。

    對方的微信頭像也和游戲頭像一樣，非常簡單，名字也是簡簡單單的，朋友圈基本上一年都沒有更新。

    不管洛維朋友圈發(fā)沒發(fā)東西，能夠加到微信，就是巨大的進步，張鈺立刻截圖給甲方發(fā)了過去。

    甲方非常大方，也立刻地給張鈺轉(zhuǎn)了兩萬。

    這下不僅手術(shù)費湊齊了，他還能留下一部分當(dāng)生活費。

    連帶著洛維那張死人臉看起來都沒有那么可惡了。

    接下來幾天張鈺都沒有去學(xué)校，去了趟醫(yī)院，做了激光祛疤的手術(shù)。

    他全程都沒有多害怕，更多的心里有了種釋然，醫(yī)生說他的手術(shù)進行的很好，應(yīng)該很快就可以恢復(fù)成受傷前的樣子。

    終于，這次他不會再走上上輩子同樣的道路。

    不必再承受那些目光，更不會因為疤痕而自卑。

    張鈺再回學(xué)校，心情都暢快了不少，

    吃飯的時候，任興旺問他：你假期去干什么了？怎么聯(lián)系不到？

    張鈺笑了下：去處理了點私人問題。

    任興旺攬著他的肩膀：都有秘密了??？

    張鈺的同桌于瑩瑩把這人手拍開：勸你你別管太寬！

    張鈺暫時還不想告訴其他人自己手術(shù)的事情，因為只要一提起臉上的疤，人們就會想起來他曾經(jīng)偷錢的傳聞，不僅不會同情，還會有很多流言蜚語。

    他不想再被人議論起偷錢的事。

    他害怕自己的解釋沒有人會相信，就像在曾經(jīng)的班里一樣，因為平常貪慕虛榮的形象，就連原本關(guān)系還算不錯的朋友也都離開了他。

    他害怕任興旺也會和那些人一樣，因為傳言而討厭他。

    但在學(xué)校不露臉，回家總是要上藥的，用清水沖洗過傷口周圍以后，張鈺在公共浴室里沾著藥水擦拭傷口。

    因為害怕被人看見，他特意挑在半夜過去公共浴室，貼近了鏡子，在浴室昏暗的氛圍下，更加顯得輪廓模糊漂亮，擦傷口的時候很疼，眼睛有點水汽，更亮了。

    洛維進了浴室，看到的就是這場面，大半夜有人站在鏡子面前擦臉，他眉頭一皺，等看清了是張鈺，目光才停住。

    就算臉上有疤，張鈺也是好看的。

    之所以有人會覺得他丑，只是他平常的自卑，導(dǎo)致氣質(zhì)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做什么事都偷偷摸摸，喜歡把自己蜷縮起來，有時候連頭都不敢抬，才會有陰暗丑陋的印象。

    果然，一看見洛維，張鈺又習(xí)慣性把臉捂住，然后低頭，雖然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見到不戴口罩的樣子，但還是不習(xí)慣。

    洛維沒理會他的表現(xiàn)，將洗漱用品放在洗漱臺上。

    但剛好擋住了張鈺的口罩和清潔包，洛維沒有察覺什么不對，浴室里經(jīng)常會有其他人留下的洗漱用品，洛維只以為又是上一個洗漱的人留下來的。

    過了半晌，張鈺才挪著腳步過去：

    那個，能把東西給我嗎？

    洛維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對方提起包里遞到他手里，洛維比張鈺要更高一點，垂著頭看人，雖然有打量，但沒什么情緒。

    機車比賽那次，洛維也是這樣看著他，坦坦蕩蕩，沒有一丁點同情或者鄙視他疤痕的意思，雖然都是冷漠，張鈺心里卻莫名一動。

    他接過自己的背包，快速跑回了房間。

    等收拾完了東西，拿起手機，微信給洛維發(fā)消息：打游戲嗎？

    不打。

    為什么？

    沒時間。

    機車好玩嗎？張鈺轉(zhuǎn)移話題，看見你騎機車的畫，也想試試。

    話里半真半假，一方面確實想要試試機車，還有張鈺也很希望對方能夠帶他一起，能夠教教他，這都是共同話題。

    這次對面沒有再回復(fù)，看起來是真的有事，張鈺沒等來消息，就躺下先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剛起床，就發(fā)現(xiàn)手機有條未查看的消息。

    就在他問機車的那條消息后頭，洛維大半夜回復(fù)他了一條網(wǎng)址。

    機動車駕校的報名入口以及注意事項。

    張鈺：

    他到學(xué)校的時候，洛維早就已經(jīng)在教室了，張鈺假裝路過了幾次，偷偷看到那人在研究什么，路過了好幾次，終于看清了是一張比賽報名表。

    應(yīng)該又是關(guān)于機車的事情。

    他準(zhǔn)備向任興旺打聽打聽，但才剛到走廊，沒找到人，就又被叫去了辦公室。

    據(jù)說是因為上次繪畫比賽的事情，學(xué)校決定給張鈺一點獎勵，大概率會抹掉曾經(jīng)因為和夏陳的作弊事件記的大過。

    這對張鈺來說，是一件大好事，以后獎學(xué)金評選和困難生他都可以申請了。

    處理這件事的人，是方景生。

    一進門，張鈺就看見了方景生站在主任的桌子旁邊，主任招呼張鈺過去，方景生的目光便也落在張鈺身上，神情晦澀，片刻又垂頭，重新看向桌面上的文件。

    方景生今天穿了張鈺曾經(jīng)最喜歡的白短袖，從張鈺認識他第一天開始，就不斷夸贊過他合適白色的寬松一點的服飾，會更加有種仙氣飄飄的感覺。

    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張鈺就是被那種氣質(zhì)迷住了。

    但以前的方景生，也許是因為不喜歡張鈺，連這種衣服也很少穿。

    他今天的打扮很干凈，又有種莫名的貴氣，看得出來是用心了，從頭到腳都是張鈺最喜歡的樣子，他不去看張鈺，也不能說有意為之，卻像是故意想要展現(xiàn)出對方喜歡的樣子。

    可張鈺視線只是在這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只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便走向辦公桌旁，全程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第二十章 不喜歡你了

    如果是平時，張鈺一定會胡思亂想，覺得方景生會不會對自己的態(tài)度有所變化，所以才會穿了以前討厭的衣服。

    但這次張鈺根本不在意方景生是什么想法。

    主任交代了他幾句，事情就定下來了，他跟著方景生去檔案室，那人走在前頭，兩人一路上都沒怎么說話。

    方景生本身就話少，以前一直對他撒嬌討好的張鈺則是完全不想找話題，氣氛一直尷尬到了資料室。

    方景生打開電腦：說一下學(xué)生證號碼。

    張鈺清亮的聲音就在背后，很快報出了自己的學(xué)生證號。

    方景生手指在鼠標(biāo)上點了一會兒，查到了張鈺的名字。

    他動作很慢，等得張鈺有點不耐煩，因為著急去找任興旺，不想在這里多耽誤時間。

    這些交給你應(yīng)該就可以了吧？張鈺問他，終于主動開口說話，說得卻是，如果沒什么事，我能先回去嗎？

    方景生背影僵硬了一瞬，沒有回頭看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不能。

    張鈺嘖了聲：為什么？

    他曾經(jīng)是張鈺最親近在意的朋友，這時候卻像陌生人一樣，不耐煩，這種情緒方景生怎么也沒想到會在張鈺臉上看到。

    學(xué)校規(guī)定，進檔案室辦理工作，需要有學(xué)生監(jiān)督。

    張鈺沒辦法，只好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給任興旺發(fā)消息。

    他垂著頭的時候，眉目清冷好看，安靜的教室里，手指在屏幕上打字的聲音都聽得很清楚，除了手機打字的聲音，就是方景生敲擊鼠標(biāo)的聲音。

    洛維最近要參加什么比賽？

    任興旺應(yīng)該在忙，有一會兒沒有回復(fù)張鈺，等有時間了，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喂？我剛才在登記，沒時間回復(fù)消息，什么比賽？你說詳細點。

    張鈺抬頭看了眼方景生的方向，那人沒回頭，但他還是走遠了點，下意識覺得洛維想保密的事情沒必要被方景生聽見，等到了窗邊才開口：我看見了洛維的報名表，好像是機車比賽。

    機車比賽我沒聽他說。任興旺一邊說話一邊回憶，不過我聽說他最近好像要參加地方舉辦的電競比賽，你想去看嗎？洛維打電競也和機車一樣帥。

    電競比賽？張鈺問了一聲，他覺得去看這種比賽，倒不如一起報名，到時候兩人一起打游戲，也能有更多接觸機會。

    電競比賽是從哪里報名的？

    對面聽起來在吃東西，回復(fù)張鈺時說話有點模糊：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自己去問洛維呀，正好他最近也需要找人練習(xí)，我媽最近給我聯(lián)系留學(xué)的事，沒時間和他一起練，他應(yīng)該缺個一起玩的吧。

    這確實是個好機會。

    張鈺打電話的途中，房間里另外一個人的工作已經(jīng)處理完了，將張鈺的劣跡和這次比賽得獎的獎勵抵消，隨后走到了在窗邊打電話的人面前。

    蔥白的手指，將一打資料遞給張鈺簽字。

    給資料的途中，方景生忽然開口問了一聲：

    很忙嗎？是誰的電話？

    他聲線淡淡的，沒有任何攻擊性，也沒有質(zhì)問的意思，就像是普普通通的聊天。

    張鈺卻沒解釋：沒規(guī)定資料室內(nèi)不能打電話吧？

    當(dāng)然沒規(guī)定，是方景生自己想問。

    張鈺不想說也沒什么錯，只是如果換成方景生平常的性格被這樣拒絕，一定不會再理會張鈺了，這次卻只是停了一下，就重新看向張鈺的臉。

    你為什么忽然變成現(xiàn)在這樣？

    方景生當(dāng)然不懂，他只是像平常一樣對待張鈺，人并不會對一直以來習(xí)以為常的事情有那么大的反應(yīng)，不會性情大變。

    只是張鈺是重生的那一個，他很清楚地知道方景生對待他究竟有多絕情。

    他淡淡看了方景生一眼：我不喜歡你了，就是原因。

    即便早已經(jīng)有所猜測，這一瞬間卻還是讓方景生遍體冰涼。

    他下意識想問問張鈺為什么，可心里卻分明比誰都更清楚。

    這些日子慢慢回想起來，曾經(jīng)仗著別人的喜歡是怎樣為所欲為。

    只是除了那些不好的回憶，他們也曾經(jīng)有過很多好的時候，以前張鈺會陪方景生做很多事情，他以為兩人之間有獨一無二的記憶，所以張鈺永遠不會真的離開他。

    方景生高一曾經(jīng)在樓下的垃圾桶里撿到過受了傷的小燕子，但家教很嚴的家里必然不會允許他把鳥帶回去，甚至連提都不敢提，方景生從小就很聽父母的話，于是小燕子被張鈺偷偷帶回家。

    他還是那樣淡淡地問張鈺：被他們知道你在家里養(yǎng)鳥沒關(guān)系嗎？

    張鈺笑的時候有點甜絲絲的，被方景生關(guān)心以后，心里就更甜了，說話卻有點心酸：沒事，沒人會去我房間看我的。

    他們一起給燕子做窩，一起給它治療傷口，喂它吃東西，等待它起飛的一天。

    他和張鈺從來都不算親近，可張鈺的房間就像他第二個家，在高一多少還帶了點天真的方景生心里，那里讓他輕松又快樂。

    其他人都需要方景生去顧及去照顧，張鈺是唯一一個愿意陪伴他理解他包容他的人，他和張鈺一起時總是很開心。

    雖然不想承認，他從那時候開始就對張鈺有所依賴。

    后來有一天，張鈺忽然告訴他，燕子死了。

    打掃的阿姨一直不喜歡張鈺，發(fā)現(xiàn)他在屋子里養(yǎng)鳥以后就告訴了邢雨星，邢雨星找來繼母把鳥打死了，小燕子還沒學(xué)會飛，死氣沉沉躺在地上，張鈺回家，只看到了它帶血的尸體。

    方景生沒多少表情，張鈺卻能看出這人的消沉，一直陪著方景生。

    正是因為看出了方景生的消沉，張鈺從來沒有告訴那人，他手上還被打了板子，那段時間手心腫的連筆都拿不住。

    諸如此類的事情，經(jīng)常會發(fā)生，張鈺是對方景生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