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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師徒年上支棱起來?。ù┰剑┰诰€閱讀 - 分卷(112)

分卷(112)

    岑殊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只是又凝出顆棋子來,將薛羽彈了下去。

    地上戰(zhàn)成一團,魔衛(wèi)和影衛(wèi)欲殺掉重新制作法陣的天樞弟子,而正派修士全力反抗。

    最當中的神往柱仿佛被人遺忘一般,只有魔心獄在里面苦苦浮沉。

    他娘的皮膚也被血浸成了紅色,只是體型還沒發(fā)生變化,仿佛是美人和其最后的體面。

    薛羽落在池水邊,之前還有幾丈高的神往柱水柱此時只剩下不到半米,像個大餅一樣拍在地上。

    魔心獄橫躺在水底,儼然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

    之前魔心獄是怎么代替李修然進去的,薛羽并沒有看見。

    可想到這個粗暴的儀式流程,大概也沒什么需要講究的地方,他干脆一咬牙,直接一個猛子鉆進水中,把他娘推了出去。

    已經(jīng)凝為液體的靈氣與濁氣無孔不入地鉆進薛羽的身體,只一瞬間便將他本還富裕的經(jīng)脈充盈滿了。

    電光石火之間,薛羽已經(jīng)明白過來,魔心獄絕無可能將其壓制。

    因為輸向地面的途徑被斬斷,這水柱中根本不只有濁氣,還有無處可去的靈氣!

    若其爆炸開來,不僅此地的魔族將會爆體而亡,連人族修士都無法幸免于難!

    被推出神往柱的魔心獄悠悠轉(zhuǎn)醒,猝然圓睜鳳目:我兒!

    一道紅綾就要卷入進來,薛羽指頭一抬,一股悍然的力道側(cè)飛出去,將紅綾絞了個粉碎不說,甚至在剛剛太涂灘跟玉冰機斗法時辟出的溝壑邊又留下一道更深的。

    薛羽忍痛道:媽,你明知道這里有靈氣,你擋不住的!

    魔心獄一窒。

    不行??!天樞弟子又叫。

    一旁的笛昭先瘋了:又怎么了!

    那天樞弟子要哭不哭地看著她:地面上的傳送陣聯(lián)系不上了!

    笛昭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恨聲罵道:那群雜碎!

    眾人一派混亂間,忽覺得周身為之一輕。

    但見高臺之上的神往柱像是燃到盡頭的蠟燭,遽然熄滅了。

    薛羽再無力維持自身的障眼法,發(fā)睫和瞳仁都恢復(fù)成以前的樣子。

    他裹著那層水膜一樣的瑩光,映得雪發(fā)更白,眸色愈清。

    瀑布一般的日光從洞口掛落下來,露出的藍天圈在薛羽的正頭頂。

    白底金紋的祭司袍似乎從未沐浴過這樣的神圣氣息,有看不見的細小灰塵捕捉陽光的痕跡,在他幾近透明的睫毛梢凌亂彈跳著。

    他像個要奉往天地的貢品,站在祭臺中央接受信徒的瞻仰。

    岑殊忽然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并不喜歡小徒弟穿白色。

    因為那看起來好像一道抓不住的光。

    祭臺當中的白影忽地拔地而起,向洞口飛射而出!

    遠遠看到這一幕的太涂灘虎目圓睜。

    別人或不了解,但他看得出,這前所未見的容器竟裝載起陣法中封存、或中轉(zhuǎn)的所有清濁二氣,他若離開地底,那整座魔族地宮都將變作一個空殼!

    不能讓他出去!

    太涂灘猛力劈開周身桎梏,旋身攔了過去

    岑殊冷哼一聲,赤影呼嘯,人已裹著重重威壓擋在太涂灘身前。

    薛羽目不斜視地從岑殊身后飛了過去,兩人擦身而過時,仿佛連時間都有一刻的靜止,異色的發(fā)梢有生命般纏繞在一起。

    只一瞬,又互相分開。

    雙色棋子連閃,太涂灘悶哼一聲摔落數(shù)丈,被薛羽遠遠甩至身后。

    血色鬼影厲聲咆哮,那些曾經(jīng)在岑殊靈府中盤踞的戾氣,此時卻像開了水龍頭一般,紛紛向太涂灘涌去。

    它們都曉得誰才是真正的債主。

    那千年堆積的恨意,曾淹沒于歷史洪流中的怨靈,都爭先恐后地想予他最后一擊!

    這不是斗法,而是以岑殊為媒介,完成一場隱忍千年的復(fù)仇!

    兩道人影旋即沖了上來,一道擦過岑殊,另一道只身擋在太涂灘身前。

    赤紅的戾氣驀然停在半空中,突起的尖刺離魔封止的鼻尖只有半寸。

    岑殊周身赤光滾動如火焰,眼前的一幕仿佛與很久之前,雪豹替他抗下那一擊的畫面重疊在一起。頰邊黑紋隱隱綽綽,他勉力壓制著躁動不安的戾氣,忍不住問道:為什么?

    兩股浩瀚靈力碰撞擠壓,鮮血從他七竅中淌了出來,魔封止像風(fēng)暴中的一葉小舟般來回搖擺、搖搖欲墜。

    他眼簾微闔,將所有情緒都藏在睫毛下面。

    天下間哪有一個孩兒會挑爹爹的錯處,魔封止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像是取信于別人,又像是說服自己,即使目的不純,但快樂是真實的

    他雖不似地底的其他魔族一樣,被四周的崖璧所圈住,卻已被其他更難以打碎的東西遮住了眼睛。

    岑殊又問:值得嗎?

    好像隔著遙遠時空,喃喃詢問另一個曾擋在他身前的人。

    魔封止愣了一下,似乎是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

    他囁嚅著似乎剛想再說些什么,忽地被身后的人猛地拍開。

    太涂灘大笑著:哪有兒子反來庇護老子的道理!

    他們是他收下的義子,是他圈養(yǎng)的豬羊,農(nóng)人哭牛的眼淚是真實的,他對他們的愛護亦從不作假。

    魔封止被一重又一重的靈壓拍落,他驚慌地仰面看向半空中,只見那污濁的紅光和滾滾黑氣一絲一縷地從白衣青年身上剝離下來,呼嘯著朝太涂灘吞去。

    他看見養(yǎng)父被血色鬼影纏繞吞沒,在令人毛骨悚然的撕扯咀嚼聲中,他聽見他不甘的怒吼。

    我會死為英雄

    而你們則會成為整個修真界的罪人!

    仿佛有感知一般,高空中的魔洛柯回過頭,向下望去。

    地xue之上刺眼的日光在瞬間便令魔洛柯幾近致盲,而那最精純凝實的清濁二氣亦如同白色的圣火,在他聽從太涂灘的命令追隨薛羽而上時,便將他包裹燃燒起來。

    他離得太近了,又受不了那潑天的饋贈。

    就像是背著一雙蠟做的翅膀的伊卡洛斯,終究經(jīng)不住陽光的炙烤。

    然而魔洛柯好像沒感覺到痛,只是望著地面坍塌出的黑黢黢的空洞。

    那里暗影憧憧,卻反而是他唯一的火種。

    在那一瞬間,幾百年的過往在他面前走馬燈一般飛速劃過。

    于臟亂差的地底,在錯誤中誕生的魔洛柯像垃圾一般被遺棄,又被太涂灘抱起在懷里,親自養(yǎng)大成人,又親自指導(dǎo)他修煉。

    他是他養(yǎng)大的雛鳥。

    街角臍帶血還未干的混血嬰孩,不過是被同下屬一起路過的太涂灘瞥了一眼,而后便被魔洛柯悄悄扼死在亂石里。

    卑劣。卑劣的血。

    彼時的魔洛柯還沒人大腿高,只學(xué)著那些人修說過的零星句子。

    太涂灘覺得畜生的血臟污,于是魔洛柯也覺得那十分臟。

    他嫌棄別人,更加嫌棄自己。

    人魔混血在未失元陽時與人修無異,因此魔洛柯?lián)沃サ孛嫘惺碌娜蝿?wù)。

    人族的文化比壓迫在地底的魔族要更豐富,他聽別人講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

    那次任務(wù)回來之后,太涂灘問他:怎么把頭發(fā)剪了?

    魔洛柯單膝跪在王座邊,感受著對方粗糲的手指在他短發(fā)間穿梭。

    他沒有說話,只是想著,那些臟東西,我都不想要。

    他們的關(guān)系,在一次魔洛柯看到有女性人族走進太涂灘的房間后就變了味道。

    第二天晚上他赤|裸著跪在太涂灘床邊,昂首時臉上露出的表情像一只迷途的羔羊。

    而那女人太涂灘后來再沒見過,也并沒有問過,大家心知肚明。

    在外人看來可能十分瘋狂,但對于魔洛柯來說,那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無一不是好的。

    他與魔封止不同,無論是人族興衰、魔族存亡,魔洛柯都毫不關(guān)心。

    他只是想和太涂灘建立一種牢不可破、又獨一無二的關(guān)系。

    是影衛(wèi)對主人盲目的愚忠;是徒弟對師父蹣跚學(xué)步;是兒子對父愛天生的獨占欲,是

    那些走馬燈漸漸行至了最后。

    魔洛柯被烘烤得慘白的瞳孔倒映著地下黑洞洞的破口,那兒已經(jīng)太遠了,他飛得太高,因此只能看見一個小黑點。

    他嘴唇隱約翕合,在陽光中化為了灰燼。

    嗡

    在薛羽沖破黑暗的一瞬間,仿佛從極高的地方俯視了整個世界。

    嗡

    這是一種異常奇妙的感覺。

    多維時空以一種可翻閱的狀態(tài)呈現(xiàn)在他的面前,薛羽看見很久以前的自己徒有思維的自己,也是從這個角度,俯視著這個世間。

    而需要rou|體搭載的、描述為本能的部分,則被拋棄亦或作投入,進了塵世之中,成為一只渾渾噩噩的雪豹。

    他看到本應(yīng)發(fā)生在原著中的故事:

    那些隨著岑殊死去而不甘散去的怨念戾氣,看到魔心獄以最后反派的姿態(tài)與李修然對立,說你身上有我兒子的氣息,又被其輕松反殺。

    看到李修然之前享盡甜頭,最終終于被填進神往柱中,成為新一代的濁氣容器。

    看到地窟如一列永不停止的雪國列車、那些充作永動機的魔族,和踩在累累魔族死尸之上的,強大的修仙界。

    這本是天道主導(dǎo)的一次進化。

    需求靈力的生靈,和需求濁氣的魔族被徹底分開,于是兩方都在最合適的環(huán)境中生存,逐漸往好的方向發(fā)生轉(zhuǎn)變。

    人族資質(zhì)全面大提,而魔族亦治愈了在修為提高之前沒有理智的頑疾。

    只不過后者付出了一些微小的代價,這在天道運轉(zhuǎn)中不值一提。

    然而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天道貴生,便抓來薛羽充作遁其一的那個人,是為魔族留出的那一絲生機。

    李修然有天道庇佑,而薛羽則提前知道劇本,兩人其實非常公平。

    上一世時雪豹只想救岑殊一個人,這一世薛羽卻要去救數(shù)萬人的命。

    腦海中關(guān)于現(xiàn)代社會的記憶如鏡子上的水蒸氣,在陽光曬到時緩緩?fù)嗜ァ?/br>
    這一瞬間,他好像理解了魔洛柯最后時放棄抵抗,而向下望去的心情。

    他們好像沒有未來了,但說再見又不舍得。

    太涂灘的咆哮聲同□□神魂一起被戾氣扯爛撕碎。

    最后一絲紅痕從岑殊眉心脫離出來,他身上的異狀也消了下去。

    有人遲疑地問:贏了?

    岑殊恍惚了一下,忽地感受到頭頂洶涌的力量,和他身上暴漲的功德金光。

    他猛然抬起頭,人已瞬移到高空之上。

    有一道看不見、不可說、難琢磨的力量將岑殊阻擋住了,與千百丈之外的人遙遙對視。

    他半刻都沒有遲疑,只聽嗡地一聲響,岑殊身上遽然現(xiàn)出萬萬條金線,向四面八方無限遠處延展而去,將他密密匝匝纏繞起來。

    整片天空都被這功德金線映入金燦燦的華光。

    緊接著又是一聲,那金線捆扎中浮出一朵巨大的蓮影。

    盛開只一瞬,片片蓮瓣紛紛凋落下來。

    每落一片,便有一束金線從當中的金團上剪落下來。

    所有金線都從岑殊身上剝落,有意識般擰成一股,穿過那道不屬于此間的力量,朝薛羽卷了過去。

    漫天遍野的金光中,那雙不染血色的唇瓣翕合了一下。

    高空之下,簌簌風(fēng)中,少年人清凌凌的目光向他望了過來,無聲地吐出瘋?cè)畞聿患罢f出口的話,接著在功德線纏絞的縫隙里突兀地消散了。

    岑殊的瞳孔驀然一縮。

    失去束縛的清濁二氣爆炸般彌散開去,瞬時便綿延千里。

    曾經(jīng)涇渭分明的兩股力量此時卻如天地初開時那樣,以最親密的姿態(tài)、牢不可分地混合在一起。

    暴動的力量帶起狂風(fēng)呼嘯。

    金線如水蛇般糾纏翻涌,從最開始的幾人合抱粗逐漸卷成碗口粗的小球,延展出一個莫名的形狀。

    那股玄而又玄的力量不見了,岑殊只一個閃身便來到那團金光面前。

    碗口粗的金光接著縮小,落進他懷中時只剩巴掌大,忽然細條條地伸出一根,軟乎乎搭在岑殊手臂上。

    金光緩緩?fù)嗜?,那是只熟悉的幼豹形態(tài),沒長開的奶白一團,耳尖和尾巴梢還殘留著沒褪凈的金芒。

    他閉著眼睛,好似睡得正香。

    柔軟溫?zé)岬母共繅涸卺馐滞笊希还囊还牡恼咽局r活的生機。

    岑殊周身壓制住的暴戾靈壓忽地?zé)熛粕ⅰ?/br>
    他笑了一聲,伸手扯了扯幼豹的耳朵。

    小家伙好像被他弄醒了,圓耳朵啪地打開他的指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那雙藍瓦瓦的獸瞳對上岑殊的視線,瞳孔驟然驚懼地緊縮起來。

    他聳起脖子,閃電般張開嘴巴,在岑殊伸來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緊接著朝后使勁一躲,從云頭掉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快樂,烏拉!

    第121章 121

    岑殊被一股淡淡的異味擾醒。

    他結(jié)束入定睜開眼睛,率先聽見的是一陣刺耳的嘎吱聲,一個熟悉的奶白團正窩在桌腳,對其中一條木桌腿又啃又撓。

    尖齒和利爪這幾天將他屋里所有能碰到的東西都禍禍了一個遍,硬物上到處是道道條條的傷痕,床榻被褥上也被撕扯得稀爛。

    唯有岑殊周身的物品十分完好,幼豹雖沒什么修為,但亦能感受得到這人類周身圍繞著不尋常的氣息,因此并不樂意靠近他。

    地面上淌著零星幾灘穢物,旁邊還殘留著擦蹭過的痕跡。

    大門緊閉,殿中那股微妙的異味就是從這里彌漫開來的。

    這就有些過于接地氣了。

    一時之間,岑殊少見地有點恍惚。

    他想起百年前第一次把雪豹接回來的情景。

    那時候小東西比現(xiàn)在還要小一點,將將盈滿他的手心,根本不像只豹子,而是只奶貓。

    奶貓身上自然也沒帶什么修為,rou|體凡胎,五谷輪回,這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可那時候他已經(jīng)很講究衛(wèi)生了,蹲粑粑要去外面的樹林里,挖個坑坑,再把粑粑仔仔細細埋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