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四生 第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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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他們提起高一時那個光芒萬丈也桀驁氣盛的少年,才突然想起來,原來她真的已經(jīng)等了他好久,好久。明明最開始就被明確地告知不可能了,但她還是很天真地以為,反正沒有別人,只要她陪他最久,只要她在那顆樹下張開雙手虔誠地等,那最后,那花瓣落下,應(yīng)該會是她的吧,應(yīng)該會落進她懷中。 可她忘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應(yīng)該呢。 很久以后。 喬菀聽見自己輕輕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看看……她?!?/br> 看看接住了花瓣的女孩,和自己有什么不同。 盛喃是趁著晚飯時間出校的。 她在老欒那兒原本就是請了今天一天的假,所以不算擔心。倒是送她到校門的郭禹彤有點憂愁:“萬一有人跟老欒說,你下午來了又走了,那怎么辦?” 盛喃對著手里速記的地址糾結(jié),沒心沒肺道:“就說我哥跑了的新娘子又找回來了,婚禮繼續(xù)?!?/br> “……你哥知道他在你口中的人生這么悲慘嗎?” 盛喃抬頭:“你以為在我還小的時候,他那個好學生模范代表想請假打游戲都是找的什么理由?” 郭禹彤茫然:“比如?” “什么我妹尿床了,我妹被狗咬了,我妹下床把門牙摔斷了——”盛喃面無表情,“在他口中,我能活下來還長這么大,簡直是人間奇跡啊?!?/br> 郭禹彤聽得震撼:“你們兄妹倆真是,一脈相承?!?/br> “我可不敢跟他那沒下限的比?!笔⑧沧?。 “不不你謙虛了,你已經(jīng)深得他的精髓傳承。” “……?” 下午放學到晚自習前,校門是開放一段時間的,供那些不上晚自習的學生離開。 也只有這個時間,出校不需要請假條。 盛喃顧不上和郭禹彤扯太多辛酸往事,道別以后出了校門,攔下計程車,報上地址,她就踏上了自己“督促大拽比返校學習”的旅途。 這家名為“愛之初”的主題茶酒吧坐落在安城最繁華的一條商業(yè)街上,大概也是安城唯一稱得上繁華的街道。 這邊原本人流量就大,今天又是周六,街口都人影碌碌。 安喬中學放學時間比較晚,再加上傍晚下班時間的堵車,盛喃到街口時天色已經(jīng)擦黑了。 商業(yè)街內(nèi)不讓機動車進,盛喃在街口下車,問路查地圖的,辨別了好一會兒,總算是找到“愛之初”茶酒吧的招牌。它是藏在商業(yè)街中段向內(nèi)的一個拐角,比整條長街稍凹進去一些,落地窗外種著幾棵細葉生花的樹,進來的行人不多,風景也不顯得擁擠。 盛喃攥了攥手里拎著的背包帶,走過去。 結(jié)果還沒進門就被一條粗壯的胳膊攔下了。 盛喃茫然仰頭,對上門口虎背熊腰的西裝男的臉。 兩人無聲對視兩秒。 男子開口:“這里晚上6點后是酒吧?!?/br> “啊,”盛喃腹誹了下大拽比的同學聚會為什么會辦在這種地方,然后就點頭,“所以?” “酒吧,”西裝男加重咬字,“未成年人不得入內(nèi)。” “?” 盛喃這小脾氣頓時就上來了。 她把腰桿微微挺直,退后兩步,讓視線不用這么仰視的角度和對方對視:“你可以問我要身份證,但你不能說我是未成年。” 西裝男面無表情張開手:“行,身份證件出示一下。” “……” 盛喃一噎。 她低頭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以及背包的小前袋。 幾秒后盛喃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低下頭:“沒,沒帶?!?/br> 西裝男被女孩沮喪的樣子逗得笑了一下,但很快就很職業(yè)地板起臉:“小姑娘,這里不是讓你們這些小孩胡鬧的地方——看你模樣最多剛上高中吧?就算好奇,也還是等兩年再來?!?/br> 盛喃氣到屏息:“我真的已經(jīng)成年了!” 西裝男上下掃視她一遍,然后用一種“你這樣的小學生我不知道攆走多少了”的嘲諷眼神看著她:“小姑娘,你下次再想混進這種地方,可以想個更適合你的角色,比如進去找爸爸的女兒。” “……”盛喃,“??” 是可忍孰不可忍! 盛喃拿出手機:“我朋友在里面,我讓他出來跟你作證。” 西裝男完全不慌。 這樣的孩子他見多了,一般都是打著打著電話就會慢慢離開他的視線,最后假裝無事發(fā)生地消失進人群里。 果然,西裝男眼角余光瞥著,就看見小姑娘歪著腦袋把手機扶在耳旁,剛站了幾秒,她突然朝門旁的一個方向走去。 沿途是這間茶酒吧的落地長窗,小姑娘的影子映在玻璃上,起初還猶疑,沒幾秒就輕快起來,她朝著長窗最盡頭輕跑過去,在那棵翠綠的龍爪槐下停住。 這片落地玻璃里面有一張最近的水晶幾座,還有兩張長沙發(fā)。其中一張沙發(fā)的臨窗位,靠坐著一個側(cè)顏冷淡好看的男生。 電話也是這時候接通的。 盛喃見隔著雙層玻璃,靳一直起身,意外地低聲:“盛喃?” “看外面!” 盛喃叩了叩玻璃。 “咚,咚咚?!?/br> “……” 水晶幾座旁一靜。 里面的人前后望向玻璃,一個女孩就站在落地窗外。夕陽余暉像橡木桶里開塞的葡萄酒,赤紅迤邐,從巷口一直流淌到她腳旁。女孩穿著天藍色的掐腰連衣裙,外露的白皙鎖骨和頸被描上一層暖粉,碎光金箔似的熠熠在俏皮的發(fā)絲上。 大約是走路走得,她臉頰微紅,眼眸烏黑濕漉,望著靳一時晶亮晶亮的,好像翻山越水歷經(jīng)劫難以后終于找見了什么寶藏—— “抓到你啦,”她開心地朝他搖手,在他耳旁和他睫瞼間黑瞳的倒影里得逞地笑,“你又逃課靳一!” 完全沒料到她會出現(xiàn),靳一怔了神。 有那么短暫的一兩秒,他又以為窗外歡快蹦跳的女孩,要跳起來撲進他懷里了。 可惜隔著玻璃。 幸好隔著玻璃。 靳一落下眼睫,對手機里啞聲笑:“是,被你抓到了。你不是參加婚禮嗎,怎么會在這兒?” “什么婚禮,明明是提審犯人,還是因為你……”盛喃差點說漏嘴,她烏黑眼睛無辜地眨了眨,又想起什么,往玻璃前湊了湊,細白的鼻尖差點撞到玻璃上,“不說那些,你先出來一下好不好?” 靳一被女孩眼神一點就通,他輕勾嘴角:“不讓你進?” “啊門口那個人他竟然說我肯定是未成年,還說我最多上高一,”提起來盛小白菜差點氣成充氣白菜,“明明是你們這邊的人長得太高了,我在我們那里可是標準身高的?!?/br> 靳一撩起眼簾,漆黑眸子打量她:“標準的白菜身高?” “?” 盛喃氣憤地要懟回去,不過很快她就想起來,自己能不能進去的決定權(quán)還在玻璃里面這人身上。 于是小白菜苦下臉:“幫幫忙嘛,你再不出來,我就只能在這兒劃火柴了?!?/br> “夏天可沒人賣火柴?!苯恍Α?/br> “你們這里的夏末秋初都很涼了,”盛喃小聲咕噥,“比我們那兒涼多了?!?/br> “那你先劃完一盒吧?!苯贿@樣說著,卻已經(jīng)起身,搭在沙發(fā)扶手上的黑色外套被他拎進指節(jié)間,他邁著長腿朝門口走去。 耳邊小姑娘輕哼了聲:“劃就劃,你聽著啊……第一根,烤雞?” 靳一低眸笑:“火爐。你是餓了嗎?” “哦,火爐,”盛喃繃臉,假裝沒聽出他的揶揄語氣,“是有點餓…那第二根一定是烤雞了!” 靳一笑得嗓音也低啞下來:“烤鵝。” 盛喃認真想了想:“鵝大一點,那就換鵝吧?!?/br> “……” 靳一睫毛被笑意壓得垂彎下來,推門而出。 “第三根!第三根我記得!”小姑娘在電話里的語氣篤定得只差驕傲地拍胸脯了,“圣誕樹!對吧?” “嗯。” “讓我想想第四根,啊,第四根好像是——”低著頭踩地上影子玩的盛喃突然聽見身后,很輕但已經(jīng)開始熟悉了的腳步聲走近,她回頭,眼睛亮起來,朝他招手,“大拽比!” 靳一把沒掛斷的手機塞回褲袋,手里的外套朝盛喃一掀。 最后一兩米距離被他幾步走完,他抬手展開,給她披衣服的動作幾乎要練得熟稔了,眉眼間是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耐心和笑意:“所以你的第四根火柴,就是想見我?” 他故意使了個壞,外套把小姑娘兜頭套住。 盛喃掙扎了好半天才拽下來,露出軟毛凌亂的腦袋,聽見頭頂這句她臉一紅:“那是口誤,不小心岔開句子了?!?/br> “嗯。”那人懶懶應(yīng),垂手給她正外套衣領(lǐng)。 盛喃臉紅得更厲害,偏還要硬撐著:“而且我要是想見你,還需要劃火柴嗎?” “?” 靳一聽見這句時垂眸看向身前的小姑娘。 正遇她抬頭,烏色眼睛在窗旁燈火下亮晶晶的,彎起的睫毛藏著女孩的羞赧,還有怦然一擊的直白: “我想見你,就來見你了呀?!?/br> “——” 靳一怔住。 幾秒后。 他身后天盡頭的夜色里,有人放起一朵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