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孔緝遠緩緩后靠，脖頸忽如其來地，就這樣直接貼緊了對方的手指。

    帶著點薄汗的皮膚與guntang的指腹相接的剎那，車內(nèi)的空氣陡然凝固，聞越的整張臉都落在陰影里，眼底像是突然添了幾分濃墨，烏黑得近乎于暴戾。

    當然滿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聞越的身體微微后傾，背靠在座椅上時，車窗也跟著降落下來，夜風驟然從外面席卷而過，將他的些許發(fā)絲吹卷在空中。

    他將手肘隨意搭在窗邊，此時眼底的那些墨色又好像全部化開了般，若有若無地勾著點唇角，道：下次再接再厲？

    就像是聽到什么極為高興的事情般，孔緝遠溫軟的眉眼彎起，倏然竟是光華璀璨。

    好啊。

    車外，好不容易等到開窗才急忙跑過來的大家，結(jié)果被嚇得再次定在原地：

    有那么恍惚間，他們甚至都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

    明明剛剛車內(nèi)沒有動靜時，大家都還以為兩人沒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了，可誰知隨著車窗打開，孔緝遠的身形完全顯露出來時，他的衣服和頭發(fā)略顯得有些凌亂，眼底迷離，就連神色都是莫名的慵懶。

    隨后，他迎著夜風隨意地抓了抓被吹卷的頭發(fā)，手腕暴露在空中，赫然呈現(xiàn)出刺目驚心的紅痕！

    場內(nèi)驟然一片死寂，大家齊刷刷地盯著那個部位，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所以這兩位老板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

    這種情景簡直魔幻，所有人都開始瘋狂糾結(jié)到底要不要去問，直到最后郝二實在是受不了，硬著頭皮喊了聲：孔總

    結(jié)果他連話都沒有說完，副駕駛的聞越就已經(jīng)重新扣好了安全帶?？拙冞h重新升起車窗，踩下油門，車身驀然如同離弦之箭般轟然而出，在山路上劃出漂亮的弧度。

    郝二：

    背后所有人都被驚得呆愣在原地，直至片刻，郝二才幡然醒悟般急急忙忙追趕了幾步，叫道：孔總聞先生！不是

    他們這狀態(tài)到底還能不能開車啊！

    孔緝遠當然能開。

    事實上，他現(xiàn)在的心情極好，甚至比來的時候還要好。

    原因無他，他今天晚上會來這里，本來就是為了確認聞越到底會不會來的。

    如果他來，那么很顯然，就算他在故事線里面看起來跟自己再是沒有關(guān)聯(lián)那他也必定清楚即將發(fā)生的每個重要節(jié)點，甚至于整個高虐片段，都有著與他脫不清的關(guān)系！

    只是孔緝遠怎么都沒有想到，聞越不但來了，甚至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復雜有趣他們明明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沒有過多的交流，卻不知道為何，好像永遠都能知道對方的意圖，驗證對方的反應；不會輕易地就做了決定，卻隨時隨地都懷著殺心。

    他還能上哪兒再去找這樣的人！

    只是如今勝負未分，他倆還有得玩呢。

    車內(nèi)的氣氛并不算輕松，方才吹卷進來的夜風好似渾然沒將兩人的對峙給吹散，反倒是在車身飛快地奔向賽道時，平添了幾分愈發(fā)焦灼且凝重的氣息。

    孔緝遠慢慢地，揣摩著對方的行為。

    他并不覺得接下來兩人還會繼續(xù)打架，否則他必輸無疑，聞越好似對此也沒有任何興趣，那么他會跟著自己去終點嗎？這輛在劇情里面占據(jù)著至關(guān)重要地位的車，接下來又將帶來什么樣的反轉(zhuǎn)與意外呢？

    而這樣的時刻比想象的來得還要快。

    忽然間，孔緝遠輕輕眨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剛剛被撞到的時候生理性哭過的緣故，路邊明亮的燈光驀然落進他的眼睛里時，竟令他再次升騰起了點酸澀的霧氣。

    他的思緒被打斷，總覺得不是太舒服，低低道：我

    話音未落，他驀地頓住，發(fā)現(xiàn)聞越的手里已經(jīng)拿了紙巾，但是并沒有遞給他。

    就好似周遭的空氣都倏地安靜，那種微妙且無形的氣氛愈發(fā)蔓延。聞越漆黑烏沉的目光就這樣靜靜落在他的身上，好似在等著什么，又好似不是，孔緝遠的神經(jīng)也就緩緩拉緊。

    直至半晌，孔緝遠徑直出聲：你是要替我擦嗎？

    這句話究竟是何其瘋狂！幾乎是一腳踩準了對方的雷池與底線，以聞越此人的秉性與身份，恐怕這輩子都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這樣的要求。

    偏偏聞越就像是在等這句話似的，忽然幾不可聞地低笑了聲。

    沒有人辨別得出他這笑意里真正的含義，好像是全然接受了對方的挑釁與刺激，又像是對什么都毫不在意?？刹徽撊绾危故钦娴闹父瓜聣?，直至觸碰到孔緝遠眼角的剎那，guntang的溫度順著薄薄的紙巾傳遞過去，在某個瞬間竟是有種輕微摩挲的錯覺。

    孔緝遠的眼瞼驀然一跳，渾身肌rou幾乎崩到極致。

    不是因為對方這個極具曖昧感的動作，亦或是其他的什么，而是一種敏銳的直覺?？拙冞h的腦子極其清醒，他知道自己剛剛的所有行為都沒有出錯，兩人就是在這樣無時無刻地相互試探，甚至對方隨心所欲，不疾不徐，只要自己做出反應，他就必定會給予回饋。

    果不其然，緊接著他就聽到對方輕緩的聲音：可以，你想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孔緝遠知道，這句話還遠沒有結(jié)束。

    隨后聞越的手終于松開，泅著點水漬的紙巾被他放在了一邊。他的聲音就跟拉家常般地隨意，甚至像是帶著點近乎于散漫的語調(diào)，道：反正這輛車，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控制不住了。

    此話一出，驟然如同平地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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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第 15 章

    反正這輛車，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控制不住了

    這究竟是何等危險的發(fā)言！換做任何地點或者是任何誰，聽完想必都會當場臉色大變開玩笑，車出問題這件事本身就帶著極其恐怖的風險，更別說在這樣的賽道與拉到極限的速度，要是真的有問題會鬧出人命的！

    可就從剛剛聞越自己的反應來看，他很顯然對此毫不在意。他自從上車開始整個人就極其放松，手臂隨意地搭在窗沿，完全看不出任何即將面臨生死的緊張情緒。

    孔緝遠直接沉默了下來。

    他維持著方才的姿勢，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賽道兩旁的燈光掠過時投下深深的陰影，也完全看不清他的臉上究竟是什么樣的神色。

    直到下個剎那，明亮的光陡然照亮了孔緝遠的臉，這才發(fā)現(xiàn)他竟是完全沒有慌亂神色，反倒是眼底幽微的情緒逐漸擴散，慢慢地，竟是掀起驚濤駭浪！

    這個人可真的是比想象的有意思太多了！

    孔緝遠在過往的世界里面見過無數(shù)的反派，自然也不缺乏心思縝密、性情難測的聰明人，但明明有那么多的例子，聞越依舊是最為特別的那個，即便他毫不遮掩地把每個步驟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卻是總能壓迫得令人毫無反抗的余地！

    有那么瞬間，孔緝遠幾乎都要認定自己的猜測了能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壞事做盡卻還能不在故事線里留下任何一絲痕跡的反派，除了他還能有誰做得到？

    唯獨有個重要的問題，孔緝遠特別想要知道。

    他的語氣輕緩，就像是帶著點困惑和好奇，慢慢詢問道：既然如此，聞先生怎么上車前不告訴我呢？

    聞越側(cè)過頭安靜地看著他。

    此時的孔緝遠也不知道究竟是壓著什么洶涌的情緒，血液沸騰，就連瓷白的皮膚都慢慢泛起點淡淡的薄紅。聞越像是覺得這極有意思似的，眼底逐漸增添了幾分令人心驚的意味。

    告不告訴你都無所謂，我想讓你上這個車。

    孔緝遠的瞳孔猛地外擴！

    這幾乎是蓋棺定論的鐵證！這個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不遮掩的人，終于承認了高虐劇情的起源，他將剝奪自己所有的反抗能力，給自己帶來長達半年幾乎粉身碎骨的痛苦，甚至將自己推進任人宰割的深淵！

    那也無怪乎他的身上會有如此強烈的牽連感了。在故事線里自由掙扎走向毀滅的重要節(jié)點都是由他一手創(chuàng)造，難道還能不強烈嗎？

    也不知是亢奮還是恐慌，孔緝遠的手甚至都有些控制不住地輕微發(fā)抖。其實他的心底到現(xiàn)在還是有很多疑慮，譬如就算如此為什么聞越還要跟著上車，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等等。

    可眼下已經(jīng)全都不需要了。

    因為就在剛剛聞越說那句話的時候，這輛車的控制臺真的就已經(jīng)全然失效。

    可偏偏車已經(jīng)沖上了山頂，前方驟然躍入眼簾的就是斷崖，倘若還是按照這個速度繼續(xù)行駛，固然很快就超過終點線，但必定也將同時將沖破護欄，直接飛出天際！

    既然如此，那他還cao控方向盤做什么呢。

    于是孔緝遠就真的松開了手，竟是連路都不看了，就這樣靜靜側(cè)頭，唇邊似噙著點淺淡的笑意，望著聞越的眼睛道：那可真是太巧了。

    巧？哪里巧？

    對方直到現(xiàn)在才說這句話的意圖何其明顯，他分明就是想要他死。

    可越是如此，孔緝遠的情緒就開始不受控制地滋長，很早開始就在拼命壓抑著的、在暗地里持續(xù)增長的狂熱，此時竟是驟然蔓延全身，宛如滲透到了每個毛孔，激得他興奮發(fā)顫！

    于是他輕輕地，接著開口。

    我這個人最喜歡的，就是與人共沉淪。

    后半句其實并不能聽清。

    大抵是因為違反了人設的關(guān)系，孔緝遠這些話壓根就傳不到聞越的耳中，但是起碼前面半句他是聽到了的，在陰影中很輕地抬了抬眼睫。

    也正是在這個瞬間，車身驀然沖破終點，甚至還毫不減速地繼續(xù)前進。在終點線上為冠軍而設的煙花在此刻全部沖上天去，在空中爆炸出絢麗而燦爛的顏色?？拙冞h的臉上驟然映照出漂亮的光，眼底流光溢彩，就好像是真的要邁向地獄！

    突然間，聞越微微勾唇。

    明暗交錯的剎那，他在剛剛進到車里時就極其寂靜的眉目，陡然添了些近乎于暴烈與血腥的愉悅。

    *

    煙花突然炸開的時候，背后的環(huán)山路上，藤蔓娛樂的眾人將車緩緩停下。

    他們本來是擔心這兩位大佬再次鬧出事情來才跟上去的，可此時見到這種場景，探著腦袋往天空和峰頂去看，慢慢流露出的表情簡直就是悲喜交加。

    結(jié)果到了最后，這兩人大佬還真的就把這段路開完了！

    這說出去別人都不相信的好嗎？孔緝遠載著聞越，就開著這種車雖然這種車其實也蠻好的，但是怎樣都配不上他倆的身份吧！居然就這樣瘋狂馳騁上去，停都不帶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