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頁
尤銅比陸鳴蟬回來的要早很多,此時站在書房里,先說了短褐男子的事。 “他昏了一陣,醒來之后就自行下山,沒有和任何人說起山上的事,屬下一路跟著他去了碼頭,見他進了一座三進宅院,有人叫他胡爺?!?/br> 解時雨嗯了一聲,并沒有順著他的話說下去,而是說起了手里的信件。 將信遞給尤銅:“這些庶務,大人在的時候,也是這樣?不經你的手,直接遞到大人手里?” 她說話聲音不大,可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中,她靛藍色的衣裙、冷淡的目光、微微上揚的音調,全都帶著一種有形的壓迫,讓尤銅低垂了頭。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信,是田莊管事送來的。 上面寫著山林也要有收益,既不說從前種的什么,如今適合種什么,就只問解時雨要種什么。 他心里將這個黃悠罵個半死,年前來交賬,還沒得到教訓,竟然還要找事,連累他都不討好。 “不是,往常都是先遞給屬下,而且往常也沒遞過這么無關緊要的事情?!?/br> 解時雨點了點頭:“我想也是,要是連山里種什么,都要大人拿主意,大人恐怕每天就只要管著這些庶務了。” 尤銅猶豫著不敢接話。 解時雨又道:“一個田莊管事,連地里種什么都無法決斷,可見年老了,去按照程東的標準,找一個人頂他?!?/br> 尤銅道:“是?!?/br> 解時雨又讓他去將程東叫來,程東便是去年送賬本中唯一一個送了真賬本的管事。 這八位大管事的家全都安在了京城,程東最為好找,他管著碼頭上的生意,所有船只都會來此交賬,他又喜歡親力親為,輕易不出京。 聽到解時雨找他說話,他連忙換一身整齊衣服,進了陸宅。 見了解時雨,他越發(fā)覺得這姑娘就連長相都帶著一股侵略性,令人不敢親近。 仿佛她已經將自己徹底的封閉起來,不動感情,只帶著煞氣,和所有人都隔著一層寒冰,非得等陸卿云回來,才能將這一層寒冰化開似的。 解時雨請他坐下:“碼頭上的船,你了解的多不多?” 程東斟酌了一下言辭,道:“我在碼頭上跑的多,還算比較了解。” 解時雨又問:“最近有什么異常貨物嗎?” 異常貨物? 程東心里咯噔一下,連忙道:“您說的是出去的還是進來的?” 解時雨輕輕皺眉:“先說出去的?!?/br> “也還沒出去,”程東忍不住跟著皺了眉,“這事還得從我們手里的船說起, 我們有十條大福船,這種船尖頭尖底,非常適合破浪,改變方向也很容易,而且吃水深,穩(wěn)定性好,專門用來出海,一次事故都沒出過, 所以每次出海,我們籌股都是最快的, 眼下我們有三條船回來,就停在碼頭,我們剛要出去籌股,就有人找到我們,要用我們一艘船,全部運絲綢,我拒絕了。” 說完他又道:“也許是我多心了。” 解時雨笑了笑:“你做的對?!?/br> 織造局在南邊,要什么絲綢花樣沒有,皇帝的龍袍都由那邊做。 從來只有織造局往京城里運絲綢的,沒有從京城大批往外運的。 不過看樣子普陀寺那兩人言談之間,要運出去的東西,和這一批絲綢還不是一起的。 有兩批不能沾的東西要出京。 第一百零七章 亂象 解時雨預感,皇帝似乎是要放任皇子爭斗。 局勢越來越混亂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更何況,要吹動她這顆樹的,還不止一股風。 她必須得十二分的小心,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之處,才能避免卷入這些漩渦中去。 “進來的東西呢?” 程東正在沉默,聽她說起進來的東西,不由眉心蹙的更緊。 “進來的東西倒不是我們的船,是漕運司的船,他們一萬多條運船,平常在碼頭來往非常密切, 前天半夜,我在船上清點瓷器,看見一艘運船進來,搬下去許多箱金銀器皿,還有時興鮮果, 其中有一箱檢查的時候翻動了,箱子底下一層,裝的全是銀子,看成色,是稅銀! 查貨的人只當沒看見,還催促他們盡快卸走?!?/br> 解時雨臉色更加凝重。 這么遮遮掩掩,可見這稅銀并不是要進國庫的。 六個皇子,二皇子因為動了糧倉,訓斥禁足,三皇子下落不明,剩下的,連同太子在內,都是急需人和錢的時候。 漕運歸戶部管理,但是戶部尚書一直空著,戶部也就這么一直亂著。 皇帝仿佛是年事已高,管不動了。 可解時雨親眼見過皇帝,她知道皇帝清楚明白的很,眼睛也亮的很。 也許皇帝已經看出來紛爭之下,戶部之亂,干脆放手讓它爛,一直爛下去,爛到根里,然后再連根拔起。 她對程東道:“進來的東西我們別管,船上出去的東西一定要仔細再仔細,現在這三條船盡快離開,再有進來的船,要比現在盯的更緊,不僅僅是綢緞,但凡有任何異樣,立刻來告訴我?!?/br> 閻王打架,小鬼遭殃,再怎么小心都不為過。 程東連忙應了。 聽解時雨的口氣,碼頭上的事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