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辭凝望著眼前那高大的身影，淡淡道：“濫殺無辜的事，我為何要答應(yīng)？”

    “是么？”天道的聲音平靜而冰冷，“那你這三千年來，苦苦縈繞在你心底，你痛苦不堪的渴求，也不想要了？”

    風(fēng)辭一怔，臉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間盡數(shù)褪去。

    天道的身影消失在虛空中，只留下那悠遠而古的話音：“順從于天道，你將得你想要的，否則……”

    ***

    風(fēng)辭睜眼。

    天邊依舊是漫天的繁星與明月，身旁的篝火早不知何熄滅了，只剩下一團燃燒后的灰燼。

    他躺在裴千越懷里，剛動了一下，便被裴千越緊緊摟住。

    “醒了？”

    裴千越的嗓音低沉而慵懶，帶著那么一點饜足的愜意。

    風(fēng)辭仰頭看向他，對方側(cè)臉輪廓俊美，唇邊帶著點淡淡的笑意?？赡切σ庠谒淖⒁曄聺u漸收斂下來，裴千越意識了么，問：“又做夢了？”

    “……是天道？”裴千越的聲音變得緊張，“他與你說了么？”

    風(fēng)辭沉默不語。

    他忽然翻了個身，俯身將裴千越壓在身下，道：“再來一次吧？”

    裴千越怔然：“主人……”

    “噓?！憋L(fēng)辭沒等他再說么，直接低頭吻住了他的嘴唇。

    纏綿而深入的親吻過后，風(fēng)辭抬起頭。

    他呼吸略微急促，眼眶微微發(fā)紅?？娠L(fēng)辭絲毫沒注意這，他注視著裴千越，輕聲道：“我們再來一次吧，好不好？”

    第51章 你能不能稍微做個人？……

    說完這話，風(fēng)辭沒等裴千越回應(yīng)，雙手便急切地搭上了裴千越腰帶?？刹恢趺?，扯了好幾下都沒扯得開。

    一只微涼手覆上來，按住了他手背。

    風(fēng)辭這才發(fā)現(xiàn)，己那雙持劍手，竟在脫力般顫抖著。

    “別怕……”裴千越一手握住他手，手臂張開，將風(fēng)辭擁進懷里，手掌在他背心輕輕撫過，“你夢見了什么，不愿說也沒關(guān)系，你別害怕?！?/br>
    害怕？

    風(fēng)辭覺得好笑。

    這么多年來，他遇過多少危難，陷入過多少次困境，他何時害怕過？

    可當裴千越這樣抱住他時候，那緊繃顫抖身體，以及胸前內(nèi)鼓噪不安心跳，都漸漸平緩下來。

    原來有人可以依賴，是這種感覺。

    可惜……

    要是更早一些……

    風(fēng)辭沒繼續(xù)想下去，他閉上眼，強讓己情緒冷靜下來。

    裴千越說他性現(xiàn)在變得越來越平和，這確沒錯。他花了很長時學(xué)習(xí)如何穩(wěn)定情緒，否則，他或許早就已經(jīng)被逼瘋了。

    風(fēng)辭把腦袋埋在裴千越頸側(cè)，聲音已經(jīng)變得平穩(wěn)如常：“我們別再找破鏡之法了吧?！?/br>
    裴千越輕撫他后背動作一頓。

    風(fēng)辭也不在乎，顧道：“我們找了這么多天也沒找，說不定這幻靈鼎根本沒有破解之法。而且，就算我們當真尋出口，萬一不小心將rou身傀儡也放出去，豈不是更加后患無窮？”

    裴千越還是沒有回答。

    風(fēng)辭眉頭微蹙，抬起頭：“說話，干嘛不理我？”

    裴千越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這真是你想要嗎？”

    風(fēng)辭神情一滯。

    他趴在裴千越胸膛上，感受方胸腔震動，低沉話音在他耳邊響起：“這幾日我們幾乎找遍了這幻境中每一處，現(xiàn)在看來，哪怕這幻靈鼎真有解法，希望也很渺茫?！?/br>
    “可如果因為這樣就放棄，主人真甘心嗎？”

    風(fēng)辭眼眸垂下。

    他怎么可能甘心。

    被困在這里，永遠看不見天亮，永遠失去，他怎么會甘心。

    可一旦離開了幻靈鼎，他將面臨，是何其荒唐抉擇。

    憑什么。

    憑什么要他來做這種抉擇，都過去三千年了，憑什么人族罪孽仍要讓他一個人承擔？

    風(fēng)辭腦中仿佛有無數(shù)聲音撕扯著他，令他腦中嗡鳴作響，幾乎頭疼欲裂。

    “……主人。”裴千越在耳畔低聲喚他。

    風(fēng)辭猛地睜開眼，才注意己正緊緊抓著裴千越手腕。

    白皙光潔肌理被五指深深陷入，鮮血從傷處滲出來。

    風(fēng)辭連忙起身松開手：“抱歉，我……”

    那纖細手腕上留下幾個血洞，但裴千越并未在意，而是重新握住了風(fēng)辭手。

    “底怎么了？”裴千越，“是不是天道與你說了什么，他給你下了新任務(wù)？他逼迫你了，是嗎？”

    風(fēng)辭沒有回答。

    他深深吸氣，強迫己冷靜下來，掌心覆蓋在方手腕。

    掌心泛起淡淡靈力光芒，一點一點愈合傷處。

    “你先前總說看不透我在想什么，我何嘗不是?！迸崆г饺物L(fēng)辭幫他治療，聲音低沉，“你想要什么，為什么要做這些事，我從來也看不透?！?/br>
    “我想要什么……”風(fēng)辭低聲重復(fù)。

    他當然知道他想要什么。

    這三千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無時無刻，不在被這求而不得所折磨。

    風(fēng)辭輕嘲一笑。

    那點傷勢轉(zhuǎn)瞬就被他治愈，他松開裴千越手，站起身。

    昨晚胡鬧了那一通，二人衣衫都有些散亂。風(fēng)辭背裴千越，聲音輕得幾乎飄散在空氣中：“我所求……不過是個解脫?！?/br>
    擺脫來天道控制，擺脫這天道之身份，……解脫。

    人人都渴求長生，可沒有人知道長生帶來是怎樣痛苦。

    這三千年，他仿佛尸rou一般活在這上，找尋不活著意義，不想活，不能死。

    ……太累了。

    風(fēng)辭緩慢合上眼。

    原本，做完這最后一個任務(wù)，他這天道之職責(zé)便算是頭了。他原本以為，他就要得償所愿，為何偏偏……偏偏……

    “主人。”裴千越聲音陡然變了。

    風(fēng)辭睜開眼，同樣察覺了異樣。

    從裴千越在幻境中蘇醒后，幻境內(nèi)部便再沒有任何改變。星河不再運轉(zhuǎn)，微風(fēng)不再停歇，一切都仿佛禁止一般。

    可現(xiàn)在……

    風(fēng)辭抬起頭，大地忽然劇烈震顫起來，狂風(fēng)卷過這片樹林空地，將他衣擺發(fā)絲揚起。

    身后貼上一具微涼身軀，是裴千越來了他身邊。

    風(fēng)辭抬眼凝望著天邊，方才還晴空萬里，繁星漫天天幕，如今有沉沉黑云壓來。那黑云中，甚至隱隱可見電閃雷鳴。

    “是天道?！憋L(fēng)辭冷冷道。

    他話音剛落，一道驚雷凌空劈下。風(fēng)辭一把扯過裴千越，二人在草地上翻滾兩圈，原本站立之處被那雷電劈了個正著。

    煙塵散去，被擊中之處空飛速扭曲，仿佛被生生撕出一條縫隙。

    隱隱約約白光從里面透出來。

    風(fēng)辭眼底映著那道白光，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虧他還想著只要留在這里不出去，就能逃避天道給他命令。以天道做派，怎么可能給他這個機會。

    “吧。”風(fēng)辭淡聲道，“天道給我們開了門，一定也將rou身放了出去，我們不能繼續(xù)待在這里了?！?/br>
    但裴千越?jīng)]有動。

    風(fēng)辭偏頭看他：“怎么？”

    裴千越：“什么叫做……解脫？”

    這就是風(fēng)辭不敢與裴千越多提原因了。

    這人這么黏他，這么敏感，還有他體內(nèi)那時不時作祟魔心……

    “胡思亂想什么呢。”風(fēng)辭笑了笑，語調(diào)變得輕松起來，“我說，當然是從天道手里解脫出來。天天被他控制著，讓我做什么就做什么，這種日誰過得下去？”

    裴千越臉上神情緩和下來。

    “主人如果不想再被天道控制，我們就是不出去何妨?！迸崆г降?，“留在這里，天道總沒有法親來抓你?！?/br>
    天道不能直接干涉人事，所以他才會不斷在人尋找使者，替他完成任務(wù)。

    如果風(fēng)辭真執(zhí)意躲在這幻靈鼎中，天道拿他也沒有辦法。

    風(fēng)辭笑著他：“那修真界安危也不管了？”

    裴千越：“那些事與我何干？”

    裴千越不是人族，于人類生死，他本就沒有風(fēng)辭那樣憐憫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