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的警察不了解情況，紛紛側(cè)目。

    于洋把她往墻邊拉了一下，壓低聲音說：“你之前一直來警局鬧，你偷了案卷看，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你要鬧什么時候去？警局不干活么？”

    陳新月說：“你們警察，血淋淋的事實不查，這叫干活么？”

    于洋按住她肩膀，拿出手機：“我叫你媽來接你?！?/br>
    陳新月一把甩開他：“我不用她來接我。”她退后一步，望著整個警局辦公室，“你們都對不起我爸，還什么人民警察，都是狗屁！還追加什么勛章，還讓我替父領(lǐng)獎，全都是狗屁！尤其是你，于洋，你對不起我爸！你都對不起我爸燉的那只雞腿！”

    “什么情況……”

    辦公桌前的腦袋全都抬了起來。有一個小警察過來勸，被于洋拿手指著一口罵住了：“cao他媽的！你讓她喊！“

    陳新月冷冷看著他，進(jìn)一步又看向眾人：“我爸叫陳春，生前就坐靠窗那張辦公桌上，窗臺上那盆綠蘿是我送他的父親節(jié)禮物。兩個月前他因公犧牲了，你們知情不查，潦草結(jié)案，草芥人命，你們都對不起我爸！”她流著淚，抬頭笑了一下：“我爸在這辦公室里兢兢業(yè)業(yè)工作二十多年，真是瞎了眼，你們不查，那你們就滾遠(yuǎn)點，我自己來查！”

    陳新月頭也不回，奪門而出。于洋杵在原地足足好幾分鐘。小警察拽了他一把，他才回神，伸手揉了把眼睛，抹過鼻梁，低聲說了聲，“cao。”

    后來過了一天，陳新月平靜下來，再次把全部線索捋了一遍，墜樓的年輕工人，建筑公司，周大千，以及父親打電話時警惕而氣憤的語氣。陳新月調(diào)查過，周大千是個假名號，只是警局的人都避著她了，她沒辦法再進(jìn)一步得到有用的信息。

    一點一點捋下去，陳新月想到父親去世前，曾經(jīng)給她打過一個微信電話。她沒接到，父親緊接著給她發(fā)來了一張照片，一杯飄著茶葉的綠茶，還配了兩個字，“養(yǎng)生”。

    那時是傍晚，距離父親夜里遇害還有七八個小時。之前陳新月沒有多想，以為父親是在辦公室里，某個徒弟給他泡了杯茶，他通常不愛喝水，難得喝杯茶，便拍照向陳新月炫耀一下。

    可是不對，陳新月忽然就想到了不對。

    父親在警局里一直忙得恨不得生出七頭六臂，怎么會有閑心給她拍照聊天呢？除非那個時間，他根本沒在警局，而是在外面——

    陳新月立即翻出那張照片，放大幾倍仔細(xì)看。

    桌子不對，父親辦公桌是深色的，而照片中是淺木色的茶桌。繼續(xù)細(xì)看，照片邊緣還露出了一角菜單，寫著古茗二字。

    陳新月心頭仿佛被針扎了一下。

    果然那個時候父親在外面，他在古茗茶館里?；蛟S他約了人，人還沒有到，所以他難得偷閑，抽空給陳新月?lián)芰藗€電話。

    他約了誰呢？約在在茶館里見面……

    陳新月立即打車找過去了，古茗茶館在城南的一座寫字樓里，占了三層整層，私人開的，位置還比較隱蔽。透過落地的大玻璃，能夠看到對面直角形的舊百貨商場，以及商場樓下醒目的三曲舞廳。時間是下午，三曲舞廳還沒開始營業(yè)，門口的燈帶都暗著，像是黯然褪色的鉆石。

    陳新月在窗邊坐下，輕輕撫摸面前淺木色茶桌，想象著兩個月以前，父親還活生生坐在這里，面前一杯熱茶。他心里掛念著女兒，盡管知道她有可能在上課，還是忍不住給她打過去一通電話。

    她沒發(fā)呆太久，服務(wù)員很快過來了。

    陳新月點了一杯綠茶，然后試探性問：“你認(rèn)識周大千么？”

    “大千哥？今天怎么都找他。”服務(wù)員說，“剛才有個人也來找他，沒聊幾句兩人就一起走了。就坐前面那桌，你早來幾分鐘，就能遇上他了?！?/br>
    陳新月刷地站起身，前面一桌尚未收拾，桌上的茶杯和茶點幾乎一動沒動。她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反應(yīng)過來，向樓下望去。

    透過玻璃，她竟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于洋。他正和一個陌生男人邊走邊聊，快步走到一輛黑色越野車旁邊停下了。于洋和那男的快速握了下手，然后那男的拉開車門，坐了進(jìn)去，他們背后就是圓弧大門的三曲舞廳。

    ·

    越野車開遠(yuǎn)了，陳新月沒能記清車牌號，只在那個陌生男人邁進(jìn)車?yán)飼r，望見了他大概的面容，濃眉，闊臉，身材健碩，男性特征比較明顯。

    這個人一定就是周大千。下次再碰見，陳新月相信自己能夠認(rèn)出他。

    之后陳新月每天都來，在三曲舞廳附近停留整個下午，沒再遇見周大千一次。隔了一周，陳新月又來到茶館旁敲側(cè)擊地詢問，得知周大千也沒有再來過茶館。

    還是那個話多的服務(wù)員，她給陳新月端上一杯綠茶，然后說：“大千哥啊，帶著家人出國度假去了?！?/br>
    出國度假？分明是于洋通風(fēng)報信，然后他畏罪潛逃了。

    陳新月寂然無聲，進(jìn)一步確信周大千就是殺害父親的幕后主使，同時她也深深告訴自己，沒有一個人值得信任。

    這條路，從頭到尾，冰冷殘酷，只能靠她一人踏平。

    第16章 旋轉(zhuǎn)舞廳（九）

    秦宇坐在網(wǎng)吧沙發(fā)里, 單手撐膝，腰桿繃直，上身不自覺地向陳新月傾斜, 這表明他聽得相當(dāng)認(rèn)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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