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媚 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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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紹不便直呼其名,改口喊了他的小字“展瑜”,謝過他在京中張羅,及不遠千里派人傳信、暗護。 這些話,當(dāng)著旁人跟前,均沒法道出口。 宋思銳謙遜幾句,挪步至廳中,揖道:“思銳此番前來,一為迎接林伯父歸家,二是想提前和您招呼,再過些時日,思銳將央媒上門提親,還請林伯父首肯。” 林紹沒料到他一開口便是求娶,登時如墜云霧,半晌作不得聲。 林昀熹自從對宋思銳動了心,且得悉他是“傅小哥哥”后,早已認定,嫁給他乃理所當(dāng)然。 如今,聽他向父母提及,兩頰微燙。 “此事……萬萬不可!” 林紹兩眼憂中帶忿,顫聲否決,令余下三人一怔。 “阿微……”他轉(zhuǎn)頭瞪視林昀熹,“爹娘不在,無人能護,你竟盯上了三公子?” 林夫人知其心意,為免丈夫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出言呵斥女兒,急忙拉住他,低聲道:“夫君,這事兒……另有內(nèi)情。你且瞅瞅咱們家的昀熹,與往日是否大有不同?” 林紹愣了愣:“夫人,此話何意?” “她……并非自幼承歡膝下的阿微,而是我們真正的女兒啊!”林夫人話未道盡,嗓音已哽咽。 “什、什么?”林紹不光懷疑眼睛,也懷疑耳朵。 當(dāng)下,林夫人重提十六年前的困惑,并拉林昀熹至跟前,向丈夫展示其臂上和藏于頭發(fā)內(nèi)的胎記,順帶道明,女兒因失憶全失、被送進教坊頂罪,而他們撫養(yǎng)多年的阿微早就逃遁無蹤影。 林紹只覺夫人所言太過詭異,可眼前的女兒容貌身材無疑和阿微一模一樣,神態(tài)舉止言談則大相逕庭。 正當(dāng)他半信半疑之際,宋思銳說出他和昀熹打小相伴的淵源,并在談話中無聲無息摸了幾案上兩雙竹筷,以迅雷烈風(fēng)之勢分成上下左右四路擲向?qū)γ娴囊庵腥耍?/br> 林昀熹正端起茶盞淺啜,聽風(fēng)辨位,巧手隨意一兜,已于瞬間接牢筷子,并在林紹夫婦的瞠目下,隨手將筷子掰成八段。 只需露這一手,便可省下千言萬語。 她離座行至廳中,軟嗓綿綿:“爹,孩兒身在海島,的確從小喚名‘昀熹’,至于其中因由,暫不得知。我是在母親無意中發(fā)掘胎記和印記后,方知悉來龍去脈;適才客人眾多,未能及時向您施禮,請受女兒一拜?!?/br> 她邊說邊對林紹行了大禮。 若光憑林夫人一面之辭,林紹或許存疑;但有宋思銳的證言,及林昀熹輕描淡寫的折箸之舉,他已然確信,跟前女兒乃真正的還珠返璧。 他從不曾忘卻,宋思銳信中談及,已和秦老島主的孫女定下終身之約。 相知多年,這孩子的心性品行,他最是清楚不過。 剎那間,他百感交集,既有失而復(fù)得的歡喜,又有被瞞騙多年的忿恨,更有對乖巧閨女的憐惜。 林夫人、宋思銳和林昀熹均默然不語,予他足夠的時間來接納匪夷所思的事實。 廳內(nèi)空氣如凝,燭火因空間密閉而停止跳動。 良久,林紹長嘆一聲。 “展瑜啊……不是林伯父為難你,非要你割情斷緣,可在世人眼中,我林家只有這么一個女兒,你讓我如何向你爹和你兄長交代?” ··· 黃昏,城西仍舊一派繁榮景象,道旁商鋪雜列,碧瓦飛甍,流光炫彩。 車馬喝道聲、商販叫賣聲、路人歡笑聲四起,闊別多時的鮮活氣充斥周圍,林紹毫無喜意。 每向前踏出一步,皆如履薄冰。 臨近晉王府,街道上越發(fā)清凈,朱色大門敞開,石獅肅穆,守衛(wèi)森嚴(yán)。 去年秋,林紹曾攜同夫人前往晉王府請罪道歉。 但那會兒宋思勉雙腿感染,太醫(yī)均說再不截去膝下部分,只怕連命都保不住。晉王悲憤交加,數(shù)度將林家人拒之門外,不肯面見。 其后,林紹數(shù)案并發(fā),再無機會致歉。 這一回,他從北域歸返,相當(dāng)于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遭,昔日恩恩怨怨,是時候作個了斷。 晉王驚聞故人重獲自由當(dāng)日,竟趕至府門外請見,心底的詫異與狐惑不言而喻。 他擱下書冊,帶領(lǐng)下人徑直穿過層層疊疊的園景,步向王府大門。 不知何故,步履竟帶著蹣跚之感。 七層高階之下,一鬢角斑白的灰衣中年人跪于府門外,身后半尺外各跪著兩名女子,右側(cè)婦人懷抱一不足百日的嬰兒,左側(cè)則是林家千金昀熹。 數(shù)十名路人遠遠駐足圍觀,交頭接耳,悄聲議論。 “這……” 晉王一愣,倉皇前行數(shù)步,又駐足不前。 清了清喉底,他極力以清朗之音發(fā)話:“林公為何跪在階前?” “小人感念王爺和世子不計前嫌,對小女施予援手,特來跪謝?!?/br> 林紹拜伏在地,林夫人和林昀熹亦隨之行禮。 他們固然明了,晉王巴不得阿微遠離晉王府,而宋思勉費勁周折將“林千金”送入府上,起初未必安什么好心。 但在宋思銳鼎力相護下,林昀熹非但沒受多少苦,還錦衣玉食,與別家千金無異。 可這份功勞,必須硬塞給晉王,以顧全兩家顏面。 誠然,林昀熹自始至終都是最無辜的。 可她既然成林家人,擔(dān)著林千金的罪名已有大半年,不差再多演一出戲。 晉王怔然目視林紹如老了十歲的蒼老容顏,不由自主記起他們從幼年伴讀,一同彈琴、一同練習(xí)騎射的情景。 情同手足的哥們,終有反目成仇之時。 原以為就此天各一方,不料再見,彼此兩鬢銀發(fā)更增,面目滄桑。 正如某些傷痛不會輕易被時光沖刷,亦會有某些情誼難隨年月淡忘。 這一刻,晉王終于明晰,當(dāng)時何以拒見林家夫婦,不單單怒林家女兒因病不出,亦不全因氣在頭上,實乃擔(dān)心自己會念舊情而心軟。 靜然注視階前三個瘦削身影,曾為王府座上客,今為階下請罪人。 他左右為難。 若然一笑泯恩仇,那長子所受冤屈該置于何地?接下來,幼子是否會趁機求娶林家女? 他要如何容忍害長子錯失美好人生的罪魁禍?zhǔn)准奕胪醺⑦B幼子的前途亦消耗殆盡? 如拂袖轉(zhuǎn)身離開,意味著兩家徹底決裂,沒準(zhǔn)再見已是黃泉路上。 真要將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境地? 雙方僵持不下,二門處木輪椅碾壓石子的聲響自遠而近。 不多時,宋思勉現(xiàn)身于門內(nèi)。 他俊容清減,長眉朗目神采未滅,金玉冠與紫袍精細,唯袍擺下方空洞無物。 “世子……老夫領(lǐng)著妻女,正式向您賠罪!” 林紹抬眼望向宋思勉的一瞬,視線因眸里水霧模糊不清。 宋思勉擠出苦澀笑意,命仆從連人帶輪椅搬他下臺階。 “世伯,”他左手抓緊輪椅扶手,借力前傾身體,探出右手去拉林紹,“您先請起吧!” 林紹沒用動彈,仍俯首而跪。 宋思勉靜靜凝視他片刻,嘆道:“您和父王相熟數(shù)十載,若無意外波折,宋林兩家或已結(jié)親?;蛟S,是林家女兒連累我失去雙腿,但也正是林家女兒……讓我重新站起來。我痛過,恨過,怨過,現(xiàn)今已不愿溺于過往。世伯此行立下戰(zhàn)功,乃國之功臣,長跪于此,豈不讓晉王府上下難堪?請您勿再自責(zé),來日,咱們兩家……興許還要做親家?!?/br> 此言一出,晉王和林紹臉上同時變色。 林紹抬頭目視宋思勉溫和面容,聽懂其言外之意的頃刻,不禁老淚縱橫。 作者有話要說: 走一章劇情~畢竟咱們主線是言情,林爹打仗平反的都是簡單帶過,容我醞釀一下接下來的糖(^_^)v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昜 2個; 第六十一章 #61 議論聲中, 林紹一家仍跪在王府門前的青條石上。 宋思勉之所以當(dāng)眾說出那番話,絕非無怨無憾, 而是要盡一府世子之責(zé),替父親和弟弟填補與林家之間的裂痕。 他沒有忘記那個寡情薄義的阿微。 尤其看見與之容貌一致的林昀熹,他的心總?cè)滩蛔‰[隱作痛。 但此時此刻的他, 分得清輕重緩急、是非曲直。 跪于面前的一家四口,在他失去雙腿的這件事上并無過錯。 乃至……阿微本身,也不是存心傷害他,是他沒能看透她的虛偽和虛榮, 非要逞強為她摘星辰捧月亮。 蝕骨痛楚一度令他狂妄扭曲, 迷失自我;傷痛緩解后,終于在親友關(guān)愛和琴音撫慰下一點點尋回本心。 ——愿賭,就得服輸。 只有“站起來”, 他才可扛得了“為人子、為人兄、為人父”的責(zé)任。 因宋思勉力氣大不如前, 沒能將林紹拉起。 周遭仆役們意欲協(xié)助, 又恐被冷眼旁觀的晉王責(zé)罰,均躊躇不前。 所有人都在等待晉王發(fā)話,等待他恩斷義絕離開,或?qū)捄甏蠖仍彙?/br> 然則晉王既不開口,亦紋絲未動, 如同被施了定身術(shù)。 就在場面即將陷入尷尬之際, 一昂藏青影從人堆中掠至林紹身側(cè),伸出雙手,與宋思勉一同攙扶林紹。 見宋思銳搶出, 晉王不好當(dāng)眾發(fā)難,遂淡淡出聲:“都起來吧!” 林紹這才松了松氣,順著宋思銳的力度緩緩起身,久跪后似有些站不穩(wěn),得由林昀熹相扶。 晉王忽而感嘆道:“文初兄,咱們都老了?!?/br> 聽其改口喊回友人別字,宋思銳悄悄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