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得燦爛 第38節(jié)
“哎,”賀平意卻用胳膊壓著他,不讓他動,“著什么急,我不能白潑這一腦袋雪?!?/br> 賀平意已經(jīng)被凍得徹底放開了,他又幫荊璨整理了整理帽子,確認帽子嚴嚴實實兜住了他的腦袋后,突然一個翻身,把荊璨壓在了身下。 這次的吻和之前都不一樣,賀平意吻得又急又兇,根本不給荊璨拒絕和喘息的機會。有雪落在了荊璨的額頭上,眼睛上,唇上,堆疊的冰涼感越來越多,可身體卻一直沒冷下去,血液混了沸騰的東西,將落在肌膚上的雪都融成了水漬。 他們在大雪中吻得熱烈。 名為愛情的東西,從來不知收斂。 荊璨在這個吻中徹底失去了呼吸的節(jié)奏,耳邊的音樂一直在響著,可他又好像什么都沒聽到。等到賀平意終于停止了這場宣告,荊璨將下巴抵在賀平意的肩窩,抖著唇呼吸。 “你剛剛不是問我大晚上的為什么跑到這來堆雪人么?”賀平意親著他的耳廓,溫度灼得人心燙,“我在表白。荊璨,我喜歡你。” mv的最后一幕,停在一句驚心動魄的告白。 賀平意的聲音不大,但卻像每一個字都狠狠砸到荊璨的心上。 荊璨長久地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連呼吸都克制到最輕的程度。賀平意也不急,就在不甚明亮的光線里注視著眼前的人,安靜等著。 荊璨當然知道此刻他應該給一個回應,可說什么,怎么說,他卻根本不知道。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不敢相信他從來沒有奢望過回應的感情,忽然有了這么堅定的回音。 賀平意的眉梢、眼睫都還掛著雪,映到荊璨眼里,都成了美夢。 一個過于不可思議的美夢。 “賀平意……” 不知過了多久,荊璨終于找回了自己的意志。他的話說得有氣無力,幾乎是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氣,才不至于讓出口的文字變得斷斷續(xù)續(xù):“你……壓得我喘不上氣來了?!?/br> 賀平意先是沒應聲,隨后突然笑了一聲。很輕的笑聲,就蕩在荊璨的耳邊,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能夠聽到。 “沒壓著你,我胳膊一直撐著呢?!辟R平意頓了頓,小聲說,“你喘不過氣,應該不是我壓的吧?” 賀平意的呼吸噴薄到柔軟的耳廓,還好這會兒天氣夠冷,本身臉就被凍紅了,不然荊璨臉上那火燒火燎的溫度肯定怎么都掩蓋不住。 誰都沒再說話,誰也沒說要走。賀平意還是第一次覺得這個城市這么安靜,安靜到好像一切都只屬于荊璨和他所有,不管是這場大雪,還是昏黃的燈光。 “荊璨,你想過以后么?” 以后…… 賀平意的聲音直直地灌到荊璨的耳朵里,引誘著荊璨去幻想,如果有了的賀平意的“以后”,會是什么樣子。 賀平意將荊璨腦袋周圍的雪稍微朝旁邊推了推,之后一個翻身,躺到荊璨身旁。 賀平意沒有等荊璨回答,而是自顧自地訴說:“我從沒想過。小時候是年齡小,不會考慮這些,我哥突然離開以后,我就更不期待未來了。也不是喪,就是……忽然發(fā)現(xiàn),好像根本沒有什么事情,能夠保證一定能把我?guī)У礁玫奈磥怼?忌虾么髮W不一定,籃球打得好也不一定,這么一想,就覺得什么事,似乎都是可做可不做的。考不考得上好大學都可以,練不練體育都可以,跑不跑第一都可以,筆隨便買什么樣的,晚飯隨便吃什么。” 這一番話讓荊璨暫時從被告白的慌亂中解脫出來,雖然平日就覺得賀平意總是懶懶散散的,但他卻從沒想過,賀平意的內(nèi)心會是這樣的…… 荊璨語文不好,他想了半天,才想到一個最貼近他感受的形容詞,毫無波瀾。 “但現(xiàn)在,好像不太一樣了。”賀平意頓了頓,說,“是因為你?!?/br> 荊璨因為最后一句話愣住。 “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想要每天早起那么二十分鐘,不會覺得送禮物時要選好看的包裝,也不會覺得,下雪了,應該堆個雪人。剛剛把雪人堆出來,想著你看見它的樣子,我忽然想明白了。我還是想不到未來要怎么過,可我想讓你開心?!?/br> “荊璨,”荊璨感覺到賀平意朝他更加湊近,以更加溫柔、輕緩的語氣,叫了他的名字?!拔覀円院?,一直在一起吧,一起去上大學,一起過之后的人生。我可以帶你去做很多你喜歡做卻還沒有做過的事情,玩賽車游戲,考駕照,看比賽,以后我們還可以自駕去旅行。你以前缺失的故事,我想帶你補上” 手里早就積攢了過多的汗液,荊璨黑漆漆的視野中,好像浮現(xiàn)了賀平意口中所描述的未來——他們兩個人開著車去山上看星星,去海邊看海鷗,把車開到無人的盤山公路,放一首《飄移》,然后透過車窗,對著外面的高山大吼“一輛ae86上山了”。 很中二,可他很向往。 腦袋中好像有根神經(jīng)在這晚變得格外軟弱,從前被欺負、被打,荊璨都沒掉過淚,可如今僅僅是想想這虛幻的場景,他的眼眶就已經(jīng)又變得酸痛。 “怎么還哭了?”賀平意戳了戳他的臉,問,“不愿意?” 荊璨飛速地搖搖頭。 他怎么會不愿意,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對賀平意的渴望,他恨不得往后的每分每秒都有賀平意的陪伴,他恨不得把賀平意變成他的私有物,放在他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墒?,想不想,和能不能,卻是不同的。 他不知道他的以后會是怎樣,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賀平意在一起。所以他不敢答應。 “荊璨,本來,我不打算逼你的??晌矣峙虏槐颇悖憔筒粫o我答案。你記不記得,你還欠我一個問題?現(xiàn)在我要問了,記得,不能撒謊?!?/br> 這個時候,荊璨怎么還會猜不到賀平意要問什么。 “和我在一起,好么?” 說謊,或是誠實以對,荊璨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拿著小綠傘轉(zhuǎn)圈的時候。 歌曲不知放了幾遍,地上的雪不知又多蓋了幾層。命運又朝前探了探手,點燃一盞燭火,明明滅滅照著那個對于每個人來說都是未知的未來世界。 這樣的時刻,荊璨忽然想到一連串很深刻的哲學問題。 他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什么?他會在什么時候死去?死去之前他該想些什么,死去之前,他又希望自己想些什么? 大雪覆上曠野,那里站著一個人,戴了黑色的帽子,頂著圓圓的明月。 那是他希望能一直記著的人。 荊璨忽然發(fā)現(xiàn),他對自己的認知其實一直都有偏差,他也并不能做到所有自己提醒自己的事情,他拼命支配著理智阻止自己,但總有那么幾次,是于事無補的。他的自控力沒有那么好,起碼在和賀平意躺在雪地里的時候,沒有。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荊璨的手動了動,碰到賀平意的。賀平意察覺到,將他的手牽住,牢牢握緊。通紅的一只手并不能帶給荊璨什么溫暖,荊璨卻不大在意。 歌曲還在播放,令人心動的樂點鼓動著呼吸起伏。荊璨終于動了動一直緊抿著的唇。 “賀平意?!?/br> “嗯?” 荊璨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而是望著沉靜夜空,輕聲說:“是我先喜歡你的?!?/br> 是我先喜歡你的,一直都是。 賀平意轉(zhuǎn)著頭,愣了片刻,笑了。 “怎么什么都要爭?” 鼻子被什么東西堵了,荊璨閉上眼,也笑起來。 “要爭?!彼f。 得到了想要的結果,誰先誰后,賀平意倒是并不如荊璨那么執(zhí)著。 “好,”賀平意舉起兩人牽在一起的手,親了一下,“讓給你?!?/br> 第四十三章 在雪地里演偶像劇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就有人發(fā)了燒。 量完體溫,荊璨搶先看了一眼溫度,看清后,他松了口氣,說:“不怎么燒,就37度3?!?/br> “就?”賀平意接過溫度計,十分不解,明明是他灌了一身雪,怎么荊璨還發(fā)燒了。他伸手摸了摸荊璨的臉,搖頭道:“不是我說,你這身體素質(zhì)不太行,以后帶你鍛煉?!?/br> 荊璨對這種親密還沒有特別適應,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賀平意看了半天,才點了下頭,然后扯著被子將自己的臉蓋了個嚴實。 賀平意看著那鼓鼓囊囊的被子,無聲輕笑。躲了半天以后,荊璨動了動昏昏沉沉的腦袋,露出眼睛,問賀平意:“雪停了么?” 賀平意把體溫計放到床頭,起身走到窗邊,將窗簾撩開一個小縫。 “還沒有,這雪下得好大?!?/br> 荊璨這會兒燒得倒是不厲害,加上他依然不想去醫(yī)院,賀平意便幫他找了藥。看著他吃完,賀平意才叮囑:“你在家休息吧,我?guī)湍愀銈儼嘀魅握埣?,今天外面肯定超級冷?!?/br> 荊璨捧著半杯熱水,低著腦袋不說話。 賀平意把衛(wèi)衣套上,一直沒等到荊璨的回答,有些奇怪。他轉(zhuǎn)過頭,看見荊璨正扭著腦袋,看著窗簾露出的那條縫隙。 多了積雪的天地變得格外白,連充斥其中的光亮都顯得更耀眼。 經(jīng)過這么長的時間,賀平意對荊璨這表情已經(jīng)十分熟悉。他走到床邊,彎身,將腦袋放到與荊璨的臉齊平的位置,問他:“琢磨什么呢?” 荊璨這回沒躲,把嘴巴抿了半天,才終于問:“雪特別大?” 賀平意點點頭:“好多年沒見這么大的雪了?!?/br> “哦……難得……”荊璨又朝賀平意蹭了蹭,離她更近,“那體育課是不是上不了了?” “上得了,”賀平意很快說,“下雪了可以打雪仗什么的,去的人估計比平時還多?!?/br> “哦……” 荊璨應了一聲,就又不說話了。他用兩只手把被子擁緊,只露出一顆腦袋,仰頭望著賀平意。 一雙大眼閃個不停,賀平意總算明白了荊璨這是在惦記著什么。 賀平意愣了愣,直起身子:“什么意思你?你還想發(fā)著燒去打雪仗?” “也……沒有燒得很厲害,”荊璨小聲說,“低燒而已……” “低燒不是燒了?別說胡話,沒人發(fā)了燒還能去打雪仗的?!?/br> 荊璨自知理虧,一時間沒想好說辭,但又不想放棄,就坐在那看著賀平意收拾。賀平意從椅子上拎起校服,經(jīng)過床邊,瞧見這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 “賀平意……”荊璨又將脖子縮了縮,連下巴都躲進了被子里,“我都沒和同學打過雪仗,我們兩個班今天還是一起上體育課……” 賀平意張了張嘴,沒待他發(fā)出聲音,荊璨就一挺上身,把他打斷:“而且你不是說,我喜歡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跟你說嗎?!?/br> 許是知道自己有點胡攪蠻纏,荊璨越說音量越小,說到最后一個字時,幾乎是靜了音。 兩個人無聲對視,半晌,賀平意拍了下自己的后腦勺,認命地走到了衣柜前。 荊璨沒反應過來,等終于轉(zhuǎn)著目光追上他,便見賀平意拎著一條很厚的秋褲問:“這是最厚的么?” 荊璨立刻明白了賀平意這是什么意思,他一下子掀開被子跪起來,然后蹭到衣柜旁邊:“不是不是,我來找,我還有更厚的,我有棉褲!” 白白的一只手立刻伸進衣柜,翻找更厚的衣服。賀平意低頭,正看到了荊璨掩不住喜悅的臉。 罷了罷了。 不過就是發(fā)著燒打個雪仗,沒有生命危險。荊璨想去,那他就帶他去。 畢竟……戀愛旳一天嘛。 這場雪一直到體育課都沒完全停,就像賀平意說得一樣,體育課上的人不僅沒少,反而更多,也沒幾個人拿書和本子了。 一共有三個班在上這節(jié)體育課,列隊的時候,荊璨班上幾個男生就已經(jīng)在警惕地掃視著四周。三個陣營,本來誰都沒動,結果他們體育老師正說著讓大家雪天注意安全,一個雪球便從二十一班飛過來,精準地砸到了他們體育老師身上。 “我……” 身為人師的克制,愣是讓體育老師把已經(jīng)飛到口的臟話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