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頁
他恍如陷入了迷局中,竟是真的看不清了。 夜幕升起,府里各種的燈亮了起來,隨風搖擺著,常府兩個字映入眼簾。他走進院中,忍不住往旁邊看了一眼,往時從窗戶上透出來的窈窕淺影不見了,只有一片漆黑。也許,他需要好好想一想,將這亂了的思緒理清才好。 這幾日女兒總往家里跑,周管家見她皺著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話都到喉嚨了又咽了下去,只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嘆氣。 錦霞苑里的活計自有丫頭用心做著,她這個管事卻是閑的厲害,大多時候只要去主子面前晃悠一陣便算是完事了。三爺又是個不計較的,她便自在了些,睡到天亮了才起,收拾凈了臉擦了香膏,呆坐在床上不想走。 突然外面?zhèn)鱽碲w嬤嬤爽朗的笑聲,還有自家老爹的聲音,正疑惑,就見他們挑了簾子進來。 趙嬤嬤走進來,上下打量一陣,笑道:“咱們家似錦真是越□□亮,比花還嬌,怪不得老夫人惦記的緊?!?/br> 似錦拂開垂落的發(fā)絲,脆生生道:“嬤嬤怎么來了?” “還不是為了你和三爺?shù)氖聝?!老夫人讓我先來和你爹說道說道,商量下看看有什么短缺,待午時就將聘金送來。”趙嬤嬤拉著她水嫩的手拍了拍:“丫頭好福氣?!?/br> 似錦垂下眼,被袖子遮擋的手握成了拳,緊緊地攥著。她輕聲說:“那你們聊著,我去錦霞苑伺候了。”說完逃也似的出了屋子,什么聘金,說得好聽罷了。人真是怪,不在意的時候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等放到心上了才,什么都是事了。 三爺一早就去了書房,不讓人打擾,似錦樂得清閑,回屋里開始往衣服上縫盤扣,待到晌午時大致就能完工了。 她縫的正出神,少敏進來送了一冊子,笑說:“三爺讓jiejie將上面的詩詞背熟了,他改日要親自choucha的?!比缓笸顺鋈チ恕?/br> 似錦拿過來翻看了兩眼,都是些她不認得的字,心中冷哼一聲,她可不是什么雅致人,裝不出來那股子書香氣,眼睛眨也不眨地隨手一扔,只見那冊子一下子就鉆到柜子底下去了,只可惜那冊子是三爺費了好大功夫才尋到的孤本。 * 趙嬤嬤與周管家談了沒多久就喜滋滋地回去復(fù)命了。彼時老夫人正品著妙妙帶來的吃食,直夸著好。見趙嬤嬤進來,拿帕子擦掉手上的碎屑:“可辦妥了?!?/br> “回主子,妥了。周管家說了,他什么都不求,只求主子們多疼愛似錦幾分,似錦過得好他就安心了。一切但憑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上次給老三相看各家姑娘們,有個中意地也已經(jīng)定了親,城中貴人們可真是害人不淺。有似錦伴著他,娶親的事也不急了?!?/br> 妙妙思索一陣,淺笑道:“姨母瞧人的眼光頂頂好,妙妙也覺得似錦是個不錯的人兒,要三哥好好待人家才成。我瞧三哥也是喜歡似錦的,只是他不承認,可別由著性子,白費了姨母的苦心。” 老夫人應(yīng)了:“到時候我會提點著你三哥。雖說是納妾,還是得挑個好日子粘粘喜氣,就七日后吧,那日宜嫁娶正是大好的日子?!闭f著又看向趙嬤嬤,吩咐道:“周管家就這么一個女兒,就算在同一個府里,也是有著身份之別的,多備些好的送過去。告訴他,就說我不會讓似錦受委屈的。哦,對了,還有那日似錦的穿戴一并備了就是?!?/br> 妙妙突然覺得無力,坐了一會兒就告辭回去了。寒風吹動她粉藍色的衣裙,她一步一步往前走,不知為何,她竟有幾分難過,為那個對她笑得溫雅隨和的人。注定將來要與另一個人搶奪一個男人的寵愛,這樣的感情,真是累人。 * 這一天三爺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直到外面變得大黑才出來,匆匆走到似錦屋前,又是漆黑一片,霎時眉眼都攢在一起,臉色沉得厲害,大聲道:“反了天了,人呢?” 少佳少敏正在三爺屋里等待伺候,聽到聲音趕忙跑出來,見三爺臉色不好:“回爺?shù)脑挘讲爬戏蛉松磉叺内w嬤嬤來過,要似錦jiejie回去好好準備一番,七日后是和三爺?shù)南踩兆訁?。?/br> 三爺神色復(fù)雜的站在那里許久,才推門進去了 ,他已經(jīng)熟悉了有她在的日子,整座房間里都涌動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讓緊繃的心變得輕松起來。原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jīng)沉溺在她給與的安靜舒適里不可自拔,他是個身心俱疲的人,嘴上不認,可是這多年的執(zhí)著早已將他傷的千瘡百孔。一天的時間他才知道,對于妙妙真的是想而不得在作祟,他自詡相貌人品上乘,不輸任何人,卻晚了那一步,為此而不甘心罷。他試著清空腦海里全部的想法,第一個閃現(xiàn)出來的人是從大片梅華中走出來的嬌俏人兒,帶著最溫柔的笑意向他款款而來,不過只是想一想都能讓他失神。他突然開始忐忑不安,似錦對他的怨怒還未消,她也像以前的他一樣在自己世界里固執(zhí)地不肯出來,讓他手足無措?;蛟S,他就是捧著心到她面前她都不會相信。 他放任自己倒進床里,拿滿是她身上味道的被子蓋在頭頂,悶悶地嘆口氣,換做他也不會相信。可是情這種東西,就像難解的九連環(huán),只要找到竅門就能輕松解開。他不過是陷入一個僵局,撥開迷霧后眼前是一個敞亮的出口,像是得到重生般。 似錦是個愛干凈的人,桌上的物什擺放整齊,走到她常呆著的那間屋子,裝著針線的笸籮安靜的躺在桌上。那只貓蜷縮在角落里睡得正香,聽到響動驀地睜開眼,發(fā)出尖利的叫聲。他想起他曾在這里讓她給他做個香囊,她惱他惱得厲害,怕是早忘到腦后了罷!他無奈地扯出笑,正準備出去,卻看到柜子下面露出個角,光線晦暗看不清是什么東西,他完下腰抽出來一看,是早前他讓人給她送過來的。這混賬丫頭,他當寶貝供著的書居然被她隨便扔到犄角旮旯里,真是個不識貨的。不過是氣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笑出來,她身上自有她的憨厚與可愛,還有她的小脾氣,讓他無奈又喜歡。當初他怎么會將這些喜歡刻意忽視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