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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次,表妹來府中小住,見著水塘中游動的小錦鯉很是想要,那會兒他心中的好感已悄然萌生,想讓自己在表妹眼中留個好印象,二話不說便進去捉魚了。那時理智全失,選了最笨拙的一種辦法,卻不知那看似淺得很的水塘底下全是淤泥,他一只腳陷在里面死活拔不出來。虧得路過的周管家看見,將他撈了出來,彼時只剩滿滿懼怕哪還管什么在表妹心中自己是何模樣。在最無助時,只聽周管家在耳邊反復(fù)念叨:“莫怕,沒事了。回去換身衣裳,喝口熱湯便好?!彼匀粵]將這事同似錦說,如今想來著實丟人。 似錦認真聽他說,不覺中腦海里呈現(xiàn)出年幼孩子們和健壯老爹的樣子,可惜,她的成長歲月中他參與的很少。心情隨著他的話不停改變,嘴角的笑卻未停過。 “好了,既然錦霞苑已收拾妥當(dāng),我們便去看看。”他說著又細細打量了眼自小待著的住處,只一眼便沒了留戀,他向來將這些身邊物看得淡。院子再精美,他也不過只用一片屋頂與一張床榻,再外多年,連性子都磨得不似小時候那般挑揀了,像是房中樣樣物什必得奢華精美。 外面丫頭們還不知三爺是要搬去別的院子,依舊各忙各的。三爺微微瞇起眼:“你瞧著挑幾個順手的帶過去吧,錦霞苑雖大,爺可受不得一堆人在耳邊,聒噪得很。”似錦應(yīng)了。 錦霞苑外面一如往常,里面卻是不同,短短得一夜功夫竟是大變樣。堂屋布置更合他的喜好,簡潔大方,桌椅擺飾看著不出挑卻都是上等貨色,知曉三爺不喜熱鬧,偌大院子里也沒幾個丫頭。似錦隨了三爺進去,先前與她和惜春談笑的丫頭婆子正低著頭與其他人站在一起,那拘謹(jǐn)模樣和先前吐沫橫飛、眉飛色舞之態(tài)比,實在讓人覺得好笑。 三爺隨著她視線看了兩人一眼,問道:“書房在何處?布置得和春來苑無差?” “回主子,都是按著爺喜好布置的,藏書老爺未讓搬走,倒是比爺先前住處要多得多。奴才先前請示過老爺,老爺說都是些孤本,說三爺肯定會喜歡。” 三爺笑了笑,往時父親對他這些藏書著實寶貝得緊,任憑他們好說歹說都不許靠近一步,居然會大方的盡數(shù)送他讓他好生意外。 “既然跟了三爺可得好生伺候著,若有絲毫怠慢與不規(guī)矩,比不會輕饒,可是曉得了?”似錦正聲道。 一排人行禮動作凌亂聲音卻是齊齊地:“曉得了?!?/br> 似錦才讓他們退下,讓人端茶上來,立在三爺旁邊。就見如意身后跟了一長串的婢女,手中全都用托盤托著東西,好大陣仗。如意雙手交疊垂于腰間向三爺行了禮,又看向似錦,臉上笑顏如花:“恭喜似錦了,老夫人讓我傳個話兒,往后你吃穿用度從今兒起照著姨娘來。似錦大喜了?!闭f罷讓身后端著衣裳的丫頭們給她換衣裳。 似錦緊抓著領(lǐng)口,推拒:“這是做什么?我這衣裳穿得好好的,不用換?!?/br> 如意話語輕柔,背著三爺?shù)难壑袇s是淬了劇毒般猙獰而可怖:“老夫人的話,我們怎敢不從?!?/br> 三爺在后面看她們推來推去,似錦紅著臉揮手拒絕的樣子真真如初初綻放的花嬌艷可人,不由道:“不要扭捏了,進去換上便是?!?/br> 似錦不敢再推脫,卻是固執(zhí)地走出去到了安排給自己的院子去換。她生得白,修長脖頸與桃紅色錦緞衣袍極為相稱,如墨般烏亮的長發(fā)被解開如瀑般垂落,巧手丫頭給她梳了好看發(fā)髻,插上素雅垂著珠串的步搖,竟有幾分貴氣。 如意在身后看著,心中越來越多的怒意涌上來,這本該屬于自己的一切竟被這個丫頭給搶走了。她何德何能?自己跟在老夫人身邊五年,她呢?忍不住連身子都顫抖起來,手掌緊握成拳,極力克制著自己即將爆發(fā)的怒氣。 似錦從鏡中看到如意散發(fā)著重重戾氣的面頰,婢女要往她發(fā)髻旁帶紅艷花飾被她給擋了,讓她們下去了才站起身,水汪汪得大眼直直看進如意眼中,含有幾分逼迫與輕蔑:“我曉你心中惱我,又怪得了誰?有膽子且去與三爺說,是他不要你,你總將我視作仇人,我卻不想與你生這閑氣。往日你刁難我,我可以不計較,若往后你還想著動歪心思,我也不會由著你欺負?!?/br> “誒喲,瞧瞧你說得都是什么話。你都成這錦霞苑的女主子了,我這下人哪敢欺負您呢。往后還得似錦姨娘高抬貴手,莫要為難咱們才是。” 似錦未看她,大步從她身邊走過,待要踏出門檻才笑道:“你曉得自己為何不敢就成。我也不過是好心給你提個醒,不要以為老夫人寵愛你便可以在這府中橫行霸道,主子們不說并不是他們不知道。要認清自己身份才好,任你怎得志得意滿,也不過就是個奴才。你說呢?” 她這會兒抬頭看這片天,跟昨兒一樣藍,卻也更冷了些。 ☆、22 22 室內(nèi)暖意融融,茶氣裊裊,他閉眼聞著滿室馨香。這屋中每個角落都充滿父親與母親年輕時的味道,溫暖而熟悉。 珠簾碰撞聲響起,他睜眼看過去,見方才還稚嫩青澀的小丫頭搖身一變變作了嬌嬌女子,他嘴角不由得揚起來,狹長眼中有幾分驚訝之色,薄唇吐出字眼難得柔和:“果真是美人要靠漂亮衣服裝扮,瞧瞧,像變了個人似的。你且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