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里東西遞給嬸子：“給三叔補補身子。”才回他：“不是，我還想回來種地，昨兒才回來的?！?/br>
    姚三叔費力地點了點頭：“也好，也好，少和外面那些人打交道也好?！被盍舜蟀涯昙o(jì)，什么苦痛沒受過，現(xiàn)在居然忍不住在小輩面前落了淚：“我不就不注意擋了人家少爺?shù)穆?，給人讓開還挨了一頓打，我真是冤?！闭f罷氣得捶打自己雙腿，他恨他不敢與人家理論，不敢還手，只能抱頭挨打嘴里說著討?zhàn)埖迷?。打他的人走遠(yuǎn)，扛著滿身疼痛他想他這一輩子活得真窩囊，仇恨、怨憤與他來說都成奢望。

    張輝安靜地聽著，不知說什么好，這世間富貴人何其多，錢權(quán)大行其道，他們竟是連個說理處都找不到。姚家這接下來的日子可怎么過，他光想想都發(fā)愁。待了片刻他便離開了，看著別人窮苦他有心亦無力。老老實實守著田地也沒多少進(jìn)項，只夠自己衣食不愁。窮人家，遇著小事都如大事般亂陣腳。

    他回家取了農(nóng)具，帶了水壺和幾塊餅去往地里。一個月未打理，田地里野草長得直追作物，他一陣苦笑，自作自受。

    *

    羅榮第二日便上門拜訪，臉上帶著淡笑，在眾多下人驚奇地注視下來到穆晚院子里。彼時她手里端著剛修剪好的蘭花，細(xì)細(xì)撫摸著翠綠葉瓣，見他進(jìn)來也未停手。

    他四下打量一番，笑道：“你這園子可有夠亂?！?/br>
    穆晚昨日看園子里盛開嬌艷得明貴花卉很不順眼，一大早起來就命人將它們?nèi)壳謇淼糁匦绿暨x花卉布置，唯獨留了幾盆墨蘭留在庭院。阿翠見了直呼心疼，開得這般好怎么讓人給拔了？多費錢呀。穆晚不理她，只是吩咐管事選些大氣好養(yǎng)活的，別整這些個嬌滴滴的。

    穆晚擦拭干凈才將他迎進(jìn)旁邊涼亭，抬手讓人上茶：“瞧了十多年早已厭煩，趁著不甚忙有這個心情?！彼×伺磷觾羰?，又讓人端上幾盤糕點，自顧自吃著也不覺失禮。

    “我園子里有幾盆寒蘭，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來?！彼舆^茶抿了口，不想這小姐對茶倒是不講究，也不知放了多久不覺一點香，放置一邊看眼前這位美麗女子大口吞咽食物。待她吃完，他才切入正題：“我同你提之事，不知可否告知我結(jié)果？”他未說完，穆晚便笑了出來。

    “你怎知今日便能知道答案？”

    他從懷中掏出一份白色絹布，拇指摩挲著絹布棱角，眸波流轉(zhuǎn)透著精明：“為表誠意我?guī)Я诉@個東西來，看過你便知其中緣故。而且我想聽得你要接觸生意之事，穆老爺應(yīng)該很高興，自己執(zhí)掌總比落得外人手中要強，對你所提之事怎么會拒絕？”

    穆晚接過，細(xì)細(xì)翻看一番，眼睛也慢慢變大，粉色小嘴輕輕吐出這不可相信。在穆府待了幾十年之人，總是溫和示人的賬房大叔居然會做這種事。

    看出她眼中的不確定，他抿唇輕笑：“不妨事，你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查看，我有得是耐心。”說罷他欲轉(zhuǎn)身離開，她卻輕聲喚住他，言道：“莫急。不如我們來談?wù)勎宜萃兄?，我也很有誠意?！?/br>
    烈日灼烤大地，過往下人都熱得汗流浹背，她卻笑得如縷清風(fēng)，讓人頓覺舒爽，他十指交叉置于腿上：“穆小姐請說。”

    “穆家與羅家合作也無不可，我有心將繡莊也開置起來，穆羅兩家凡開設(shè)布莊，必開繡莊，不知羅少爺覺得如何？布匹綢緞皆由我穆家供應(yīng)，你只須招攬精通制衣刺繡之人，確保樣式新穎別致，成品與布匹同店而賣，將此做大乃為大利?！?/br>
    “你為何有這等自信？”

    “技藝嫻熟精良之人皆在尋常人家，城中多數(shù)樣式古舊無新意，也該有些新奇東西給人們換換眼。”

    她自然知道城中做此等生意不在少數(shù)，不過是知曉羅榮眼光絕不會只放在滄州城，占據(jù)整個北地，將鋪子名聲作響，何愁銀子不入囊中來？

    他思量片刻，笑道：“便依你罷，與我來說也無甚損失?！笨恐录揖I莊布匹已然有不少收入，再多更好，有誰會嫌錢少呢？

    送走羅榮，她讓人將手中絹布送與淮西山莊童虔，讓此人轉(zhuǎn)達(dá)說小姐瞧上他了，若同意帶著這方錦帕來穆府便可。那人臉色一陣錯愕，很快隱了去，離開辦事去了。

    *

    閑暇無事，她轉(zhuǎn)身去了前院。以前她鮮少來這里，礙于家規(guī)，她自己又不喜歡這里沉悶氛圍，除非有急事來尋父親。今日站在這里，下人們微微行禮然后快速走開，花香鳥鳴本該讓人心情愉悅此刻也帶了沉悶變得不討喜。她一路走一路看，原來家里這個地方對她來說是這般陌生。

    前院雖占地較大，可數(shù)的來的也不過待客大廳、家主書房、賬房三大間屋子，其余皆是些名貴花卉樹木，她看了一眼便繼續(xù)往前走，生怕自己忍不住命人將這些也給拔了。走進(jìn)賬房時，許先生正支著胳膊打盹兒，她站了好一會兒他都未察覺，一旁阿翠輕咳了幾聲才驚醒了他。

    他揉了揉眼睛，像是確認(rèn)自己是否看錯，聲音亦有些不確定：“小姐怎會來此，府中有規(guī)矩，后院女眷不可來此地。小姐還是回吧，老奴決計不會同老爺提起。”

    阿翠冷哼一聲，暗想就算知道又何妨？老爺疼愛小姐，她又是穆家獨苗，活這般年歲還迂腐舊規(guī)，未免太不“懂事”了。

    穆晚不作理會，徑自走到他位置前坐下翻看賬目，那副什么也不懼的樣子讓他有些頭疼，正欲再開口，卻被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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