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煥剛一趕到醫(yī)院，就匆匆忙忙換衣服，跟蔣虎碰面的時候，對方問：“還以為你不過來了，后來給你一連打了幾個電話，怎么都說打不通啊?！?/br>
    云煥接過病程仔細看，邊說：“手機沒了?！?/br>
    蔣虎問：“怎么啦，沒帶還是路上丟了，不是被人摸了吧，這年頭賊巨多。”

    云煥口吻冷淡：“自己砸了?！?/br>
    “……”蔣虎不由冒汗，拿眼尾余光偷偷仔細打量這男人，只見印堂發(fā)黑，面色鐵青，確實有一股來犯者死的模樣，連忙緘默不言，心想你牛你牛。

    云煥又問：“媒體那邊溝通好了？”

    蔣虎說：“已經(jīng)讓人去打點了，沒確定之前，誰也不改亂寫的?！?/br>
    云煥點頭：“這事一定要把好關(guān)，別像之前一樣，既引起大家不必要的恐慌，又讓院里吃處分。讓他們也別亂發(fā)朋友圈，免得被有心之人拿去貼網(wǎng)上?！?/br>
    蔣虎說：“明白的，明白的?！?/br>
    云煥一連多天都撲在醫(yī)院里，后面又陸續(xù)送進來幾位相同癥狀的病人。盡管處置得當，疫情得到控制，不過比較遺憾的是，第一例進來的病人去世了。

    ICU是一個很容易讓人情緒失落的科室，性質(zhì)決定了這里送來的病人是全院最危重的那一批，從診斷到治療，沒有一個步驟是簡單的。

    人們常說一件事經(jīng)歷多了，人會漸漸麻木，直至毫無感覺。然而云煥在ICU多年，見慣死亡，卻還是沒有從這份失落中解脫。

    連日里，唯一能給他安慰的是朵朵參與的那檔節(jié)目的開播。

    首播當天，云煥一直在第一線忙碌，沒能趕得上收看直播，聽過同事們熱情討論后，方才心癢癢地在當晚收看錄播。

    云煥鮮少看電視節(jié)目，不知道怎樣的制作才算得上是精良，但就他本人而言，能這么津津有味地將一期娛樂節(jié)目從頭看到尾，也算是一次小概率事件了。

    當然這其中有九成應(yīng)當歸功于朵朵的演出，她在臺上活靈活現(xiàn)的樣子可愛至極。而同好者甚多，每次一有她的畫面，屏幕上就會跳出許多網(wǎng)友的彈幕。

    一條條大多是夸獎她聰明可愛的話，或是揪著他亂喊岳父的，當然也有一些不懷好意的噴子，質(zhì)疑朵朵的神奇會不會只是節(jié)目的效果。

    云煥鐵面無私，把喊他岳父的跟質(zhì)疑朵朵的一一舉報。然后關(guān)了彈幕，雙手疊在后頸，往椅子上一躺，再把有朵朵的那一段重新看過。

    后一天大早，云煥特地拿醫(yī)院的座機給朵朵打電話。小丫頭剛剛起床不久，還沒徹底醒，抓著手機只是呼哧呼哧喘氣，就是不肯說話。

    手機砸完后的第二天，云煥就開始后悔了。

    首先是無法隨時隨地跟朵朵視頻，看不到朵朵的爸爸很痛苦，看不到爸爸的朵朵很郁悶。她本來話就少，有時候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云煥就又忙了。

    再者她的照片跟小視頻都存在老手機里，以往有事沒事就愛翻兩回的他，現(xiàn)在即便是忙完了手里的所有事，也只能坐在椅子上對著白墻發(fā)呆。

    不過沒有通訊工具，也有沒有的好處，譬如云素珍沒辦法隨時盯著自己，用公家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完全可以借口擔心占線而讓她少說兩句。

    朵朵今早又是老毛病，不管云煥怎么逗她，她都沒有發(fā)出除了“哼哈”兩字外的第三個音。

    云素珍等不耐煩地接過來，說：“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孩子我是帶不好了，這幾天簡直整個呆掉了，老師也說她比以前還難溝通了?！?/br>
    云煥聽得焦躁，眼前仿佛有她一張毫無生氣的臉，撅著櫻桃小嘴，綁著朝天小辮，又倔強又驕傲：“她呢？”

    “誰？董小姐？”

    “……嗯?！?/br>
    云素珍的嫌棄隔著電話都溢出來：“誰知道啊，一直忙得人影都見不著。要不是有時候去接朵朵，看見她給買的東西，還真以為她連女兒都不要了。”

    云煥勉力克制住語氣里的不悅，說：“你這種話不要在孩子面前多說?！?/br>
    云素珍嘆氣：“不說，不說，我又不是三歲。兒子啊，你趕緊回來吧，把事情好好弄清楚，不要再拖了。媽好幾天睡不著了，被那事兒弄得心煩意亂的。”

    云煥說：“我們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你就負責(zé)帶好朵朵，其他的不要cao心?！?/br>
    “怎么可能不cao心呢？”云素珍將聲音低下去一些：“聽姍姍說，她把工作都辭了，你說她是想干嘛，是不是要跟那人走啊，朵朵怎么辦呢？”

    云煥兩眼微微瞇起，抓著話筒的一只手緊緊攥起，心想這女人到底要做什么。跟云素珍說話的時候仍舊保持鎮(zhèn)靜，說：“沒事，我過幾天就回去?！?/br>
    云煥想了想：“你再把電話給朵朵一下?！?/br>
    “她不會開口的?！痹扑卣錈o奈：“你要說就說吧，我喊她來。”

    手機里一陣交接的異響，云煥緊跟著又聽到小小人兒呼哧呼哧的喘氣聲，便道：“朵朵，爸爸過幾天就回去了，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嗎？”

    云素珍在那邊道：“她點頭呢?！?/br>
    “mama最近也有一點忙，可能不能接你回家。你跟爺爺奶奶在一起，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告訴他們，他們跟爸爸mama是一樣的。”

    云素珍道：“還點頭呢?！?/br>
    “爸爸向你保證，以后一定多抽出空來陪你，不會總是一走就這么多天。你下次去錄節(jié)目，爸爸也會陪你一道過去。你要相信爸爸是愛你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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