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冷冷一笑，說：“也是，畢竟是你女兒?！?/br>
    云煥看她一眼：【我想幫你多做一點事?！?/br>
    明月把手機擱一邊，看也不想看，懶洋洋地說：“首先衣服要分兩種，易褪色的和不易褪色的，擱在一起萬一相互染了色，穿出去會被人笑。一般顏色比較鮮亮，或者新買的，都是比較容易褪色的，要分開洗?！?/br>
    云煥點頭。

    “這兩種里面又各自分四種情況，干凈的洗臉毛巾，一般臟的外衣外褲，最臟的襪子，還有她的小內(nèi)褲，都要嚴格分開用手洗。倒過洗衣液的同時要依量加消毒液，漂洗的時候放柔順劑。”

    云煥愣了下，覺得這工序復雜程度堪比一臺手術(shù)，心中還在默記，又聽她說：“洗衣液和柔順劑都不能直接沾衣服，先放水里攪化了。她的內(nèi)褲更特殊，不能沾盆洗，最好一會兒再拿鍋煮一下。”

    云煥聽完許久沒說話。

    明月一向粗枝大葉，不是追求完美的強迫癥。若是遇上無利可圖的一件事，那更簡單，只要馬虎完成、差不多就好。

    家里四處都是她亂丟的東西，連同金銀首飾也沒有固定擺放的位置。

    給她買的衣服擺明要干洗，她只在第一次時送過洗衣店。她嫌他亂花錢，后來便總在他下手前，先淘回網(wǎng)上的仿品。

    就是這么一個對自己簡單到有些苛刻的人，居然可以在對待女兒洗衣的問題上精細如此，轉(zhuǎn)而一想她給他織毛衣，也是不計成本用最好的毛線……

    云煥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該用何種表情面對她。

    明月問“是不是嫌煩”時，他方才回神，搖了一搖頭，端起朵朵的一盆衣服去水池：【以后這些事，都有我?guī)湍阕??！?/br>
    明月又是一嗤，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真真假假，甜蜜砒霜，都只要聽聽就是了。

    云煥吭哧吭哧洗衣服，明月就帶著朵朵喝湯又喝粥。等他將一盆衣服分門別類洗好，明月也已經(jīng)給朵朵吹干頭發(fā)，小丫頭盤腿坐在床上打過三個哈欠了。

    昨天朵朵睡太晚，今天還沒到時間就困得東倒西歪。明月索性哄她睡著了，一抬頭，云煥仍在，正低頭坐在沙發(fā)上玩手機。

    小公寓的缺陷在這種時候就被凸顯得一覽無遺，沒有門和墻的阻隔，她在房里做什么，都能被外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明月無奈地走過去，腳一踢，想說：“我跟女兒要休息了，麻煩你沒事就早點滾——”開口一剎忽的止住了，腳也懸在半空中。

    云煥手機屏幕還亮著，人卻已經(jīng)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垂在眼瞼上，閉著眼睛的時候，沒有那么招搖，也沒有那么討厭。

    手機上是他們ICU的微信群，群里一眾人正聊得熱火朝天，消息如彈幕似的往上蹦，表情更是一副比一副悲痛。

    【云醫(yī)生今晚真的不來嗎，那我慘咯！】

    【小小一值哭毛線，不行還有二值幫忙頂，二值才是慘啊?！?/br>
    【都慘什么，云醫(yī)生常年被你們這幫豬喊過來加班，云醫(yī)生才是最慘的！】

    【可我們不能沒有云醫(yī)生，就像花骨朵不能沒有好園丁，云醫(yī)生！】

    手機一晃，掉到地上。明月被嚇了一跳，云煥也驚醒過來。四目相視，都帶著尷尬，云煥問：“你是不是該睡了？”

    話一出口才察覺不對，他撿起手機要發(fā)消息。

    明月連忙把他喊住了，板著臉說：“沒那閑工夫等你慢慢打字，我就跟你說幾句話，你靜靜聽著就是了?！?/br>
    云煥看著她，指腹壓在手機外殼上，并不是很想聽。

    明月說：“你畢竟是朵朵的爸爸，這一點是我們誰都改變不了的現(xiàn)實。不管我們倆怎么樣，我不會阻止你對她好，更不會阻止你來看她?！?/br>
    云煥咬了咬牙，腮部一陣鼓起：“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關(guān)于朵朵的事情，我們還和以前一樣，我不干涉你跟她交流感情，我也可以定期參加你們的活動?！敦埿〗恪肺疫€會出，跟你的分成可以談。”

    云煥一下站起來，本就不舒服的胃，被拉扯得幾乎痙攣：“那我們呢？”

    明月立馬矮上一截，聲勢卻絲毫不輸，鎮(zhèn)定道：“跟剛開始那樣，能做朋友的話就做，不能的話就當一對曾經(jīng)有過一點交情的校友、朵朵的生理學父母?！?/br>
    “……”云煥糾正：“是生物學?！?/br>
    她這才露出本來的樣子，焦躁又惱怒，兩手攥著拳頭恨不得敲到他腦袋上，說：“你有病吧，多讀兩年書了不起是不是？我管你什么學啊，反正你懂就行了?！?/br>
    云煥說：“我不懂，你想了一天就想出這么個玩意？”他實在忍不了，重新坐回沙發(fā)上，緊緊捂住肚子：“你要跟我分手？”

    明月目光跟著他手的動向而動，咬牙忍了會，最終還是跟著他一道坐下去，說：“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根本就沒跟你牽手過。”

    云煥將頭側(cè)過來，臉上繃得緊緊，額上青筋暴起。隔這么近，她終于清晰看見他眼睛，那里面血絲彌補，瞳仁也不再清澈。

    明月狠著心說：“你別以為你親過我?guī)状?，跟我又睡過，就是我的誰了。這都什么年代了，男`歡`女`愛什么的很正常，咱們都別太當一回事?！?/br>
    云煥不說話，連呼吸都放緩慢?？臻g便靜謐成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反倒讓只坐一葉扁舟的明月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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