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將仙 第110節(jié)
聽到酆無咎受傷, 她不由想到了小白那雙發(fā)紅的眼睛,心里總歸有些不安。 然而, 容鈺卻也發(fā)現(xiàn), 自己雖然能附身于金身上吸收香火之力,可她的元神也被困住了, 除了能回到自己的身體里,便只能在金身上, 無法離開。 如此一來,便是心里焦急,她卻也暫時無法去查看酆無咎的情況。 想要見他,便只能等酆無咎來將軍廟或者為她上香。 然而, 連著兩月過去了, 容鈺依舊沒有見到酆無咎到來,也未收到他的香火。若不是每日能聽到香客的談?wù)? 知道靖軍形勢大好,她怕是也待不住了。 無咎, 如今到底怎么樣了? ** 如夢魔所說,吞下魔心后, 酆無咎確實變得更加強大了。不但如此,他的身體似乎也發(fā)生了變化。 當日,司馬承直接洞穿他的腹部,如此嚴重的傷勢,換做是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有活下來的可能。 但是酆無咎不但沒有死, 那致命傷更是在逐漸的恢復,短短兩日,便好了大半。本來,他傷得如此嚴重,依照軍醫(yī)所說,應(yīng)該躺在床上好好調(diào)養(yǎng)才是。 可酆無咎非但沒有停下來,甚至還繼續(xù)帶著大軍征戰(zhàn)。 因著司馬承的突然消失,并攝于靖王的威勢,祁陽府守軍終于選擇投降,靖軍入駐祁陽府。 酆無咎并未停下征伐的步伐,而是一直向前進發(fā)。 靖軍勢不可擋,與之相比,大周便是節(jié)節(jié)敗退。即便在祁陽府戰(zhàn)敗的第二日,消失的司馬承便重新出現(xiàn)了,可卻依舊不掩頹勢。 皇帝臨陣脫逃,自然極為影響將士們的士氣。 直到后來,有龍族顯靈,并對外宣說,當日司馬承并不是獨自逃跑,而是感應(yīng)到了神仙的傳召,這才不得不離開。 如此,大周低落的士氣才算是回暖了過來。 面對靖軍越來越強的攻勢,本來惶惶不可終日的大周朝臣們,才算是重新找回了主心骨,勉強穩(wěn)住了心神。 但失去的祁陽府卻回不來了。 不但如此,接下來的兩個月,大周更是接連失去了數(shù)座城池,頹勢更加明顯。本來勉強穩(wěn)定的軍心再次動搖,京城的氣氛也越發(fā)凝重了。 就在三日前,靖軍到了定州府外。 定州位于大周的西部,也是大周面積最大的府城。若是連定州也失去了,那么大周便真的被一分為二了,靖軍將名副其實的與大周分庭抗禮。 “不能再打了!”靖軍帥帳里,東方立鐵青著臉對面前的青年道,“殿下,您的傷越來越嚴重了,再這樣下去,沒等咱們?nèi)∠滤抉R承的頭顱,您怕是先倒下了?!?/br> 打勝仗的滋味確實很好,東方立更是恨不得明日便能打進京城,直接弄死司馬承,推翻大周。 然而,他還沒有被接連的勝利沖昏頭腦。 靖王才是靖軍的核心,是他們的支柱,若是酆無咎倒下,那靖軍必定大亂。至那時,便是他們?nèi)〉么髣儆秩绾危?/br> 根本守不住這份勝利! 他邊說,邊皺眉看著面前無動于衷的青年,眼里的擔憂更甚了,“殿下,我理解您想要快點打贏大周的心思,但是您也不能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啊。若是您倒下了,您讓我如何與大家交代?” 不過短短兩個月,青年便仿佛瘦了一大圈,臉頰微微有些凹陷,倒是不難看,甚至比之前還多了一絲霸氣,那張本是雋秀的臉龐此時卻更顯得凌厲鋒銳。 臉色蒼白無血色,越發(fā)顯得唇色殷紅。 他的身體也更加清瘦了一些,皮膚冷白,只是卻比往日少了血色,更多一絲病態(tài)。 東方立卻沒有半分欣賞的心情,見此,心里更發(fā)愁了。 “無礙,本王還撐得住?!比磺迨莸那嗄昴樕珔s沒有半分變化,與東方立的焦躁相比,他顯得極為冷靜,仿佛受傷的不是自己一般,只淡聲道,“只要取下定州,便是拿下了一半的大周?!?/br> 且定州靠海,是重要的產(chǎn)鹽之地,若是拿下定州,靖軍的軍需便也能至少解決一半。 他們?nèi)缃袼嫉乇P雖然不小了,可是除了祁陽府,富饒之地并不多。最重要的便是鹽的獲取。 人必須補充鹽分,可他們所占之地里并未有能產(chǎn)鹽的地方。 所以定州府,他們非取不可。 “我知道,可是也不急于一時啊?!睎|方立說得口干舌燥,“您先養(yǎng)好自己的身體,定州徐徐圖之也可,不過就是只等一些日子罷了?!?/br> 定州對他們確實很重要,可都等了這么久了,再多等幾日又何妨? 在東方立看來,靖王的身體比之定州更重要。 反正定州就在這里,又不會長腿跑了。 然而若是靖王的身體敗壞了,那可沒有后悔藥可吃了! 是以,東方立無法理解酆無咎的急迫。 “況且,那司馬承似乎上次被嚇怕了,如今窩在皇宮,不敢在御駕親征,大周軍力大衰。咱們稍稍等等也無妨的。 “等不了?!臂簾o咎垂頭,拿著白色的毛巾輕輕的擦拭著手中的刀。他之前的佩刀已經(jīng)斷了,靖軍比不得大周富裕,想要再尋一把名刀不容易,因此此刀只是普通的刀刃,是前幾日才新?lián)Q的。 然而,才不過幾日的時間,刀刃竟微微有些卷了,甚至還有缺口。 不等東方立再說,酆無咎直接道:“你放心吧,我的身體還沒有那么脆弱,我不會那么快死的。我若是要死,早在之前便死了,你瞧,我現(xiàn)在不還活得好好的嗎?” 聞言,東方立的眉心簡直能夾死蚊子了。 不錯,當日酆無咎被司馬承傷了要害,當時東方立心里只有兩個字,完了!他那時真的以為自家王爺是熬不過去了,畢竟是那么嚴重的傷啊,再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住。 然而沒有想到,不過一夜,第二日,他便瞧見本應(yīng)該重傷不治的自家王爺若無其事的下床了。 雖然身上的傷勢還很嚴重,但他確實沒死,還慢慢熬了過來,也并不如那些重傷患一般需要躺在床上好好休養(yǎng)。 他甚至還能帶兵打仗! 起初,東方立是興奮激動的。然而隨著時間慢慢過去,經(jīng)歷了一場場戰(zhàn)役,他心中的興奮卻已經(jīng)一點點被擔憂和害怕代替了。 只因,酆無咎實在是太拼了! 祁陽府一戰(zhàn)后,接下來的每一場戰(zhàn)役,酆無咎都親自參加了。不但如此,還如先鋒一般,一直沖在最前方。 他就像是一匹永遠不會感到疲倦的馬一樣,奮不顧身的向前奔跑,全然不顧自己是否會受傷。 不過短短兩個月,酆無咎身上的傷口便越來越多了。 他確實越來越強了,戰(zhàn)斗仿佛成了他變得強大的鑰匙,每一次戰(zhàn)役他都會變強??筛谒砗蟮臇|方立,卻因為酆無咎那幾乎是不要命的打法,越來越心驚。他真是怕有一天,酆無咎便死在了戰(zhàn)場上。 有時候,莫說敵軍,便是東方立看到在戰(zhàn)場上的自家王爺竟也會感到背脊生寒。 那是一股無法逃避的本能。 征戰(zhàn)多年,他對于危險的直覺早已成了本能。所以當看見在戰(zhàn)場上殺紅眼的自家王爺時,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險和后怕。 有時,他甚至覺得面前的青年變了一個人。 時而冷靜清醒,時而像是失去了理智,那雙偶爾充滿血色的眼仿佛充滿了瘋狂。 哪怕酆無咎如今看上去仿若比其他人都要冷靜平靜,可東方立的直覺卻讓他覺得,面前的青年似乎隨時都可能發(fā)狂。 “殿下……” “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臂簾o咎似是沒有看到東方立的欲言又止,直接道,“本王也該就寢了?!?/br> 聞言,東方立咬了咬牙,見他如此固執(zhí),終是只能暫時退了下去。 只是方走到門口,他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頭對酆無咎道:“對了殿下,忘了給您說,這些日子以來,將軍廟的香燭恢復了。” 東方立早已收到了手下傳來的好消息,只是因為一直忙著打仗,且每日酆無咎都形色匆匆的,讓他都沒有找到機會稟報。 后來忙起來,就暫時忘記了這回事。 聞言,酆無咎的身子微微頓了頓,片刻,才說了一句,“那就好?!?/br> “是啊,看來將軍應(yīng)該沒事了。”說到此事,東方立也很高興,“聽說將軍還在將軍廟顯靈了,所以這些日子將軍廟的香客更多了?!?/br> “……是嗎?”酆無咎忽地轉(zhuǎn)頭看他,一字一頓的問道,“她真的顯靈了嗎?” “這我也不清楚,畢竟我也沒有看見,但是百姓們是這樣傳的?!睎|方立如實的回答,想著,又嘆了口氣道,“算一算,將軍已經(jīng)離開五年了,也不知今生能否有與她再見的機會?!?/br> 他能有今天的一切,有一半的功勞在于將軍。若不是將軍當年選中了他,并傾心栽培他,又哪有如今的東方將軍? 酆無咎沒有出聲,只是眸色黯淡了許多。 東方立也只是隨口感嘆一句,說完之后,便離開了。帳子里終于只剩下了酆無咎一人,再無其他存在了。 他站在帳中央,沉默了許久,半晌,忽地悶哼了一聲。 下一瞬,掀開了自己的上衣。 若是東方立還在,定會大吃一驚。屆時,便是酆無咎不同意,他怕是也會強制性的讓他休息養(yǎng)傷,絕不會再同意青年上戰(zhàn)場了。 只見那勁瘦的腹部,此時已是血rou模糊,鮮血早已染紅了上面的白布,看上去極是可怖。 司馬承的那一擊沒有要了他的命,雖然很嚴重,但如今兩月過去,按理就算沒有痊愈,但也不至于還如此嚴重。 除非再添新傷。 事實確實也是如此,司馬承給予他的傷,其實早就好了。 酆無咎面無表情的把染紅的白布取了下來,期間甚至連哼一聲也無,只是眉心擰的更緊了一些,以及那凸出的青筋昭示著他此時正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取下白布后,酆無咎卻沒有上軍醫(yī)給他的藥——身為主上,本來這種換藥的事,應(yīng)該由軍醫(yī)親自來的,但是卻被酆無咎拒絕了。 他才是老大,軍令如山,軍醫(yī)心里便是擔憂,也不能違抗他的命令。況且,換藥也不算很麻煩復雜的事,軍中軍醫(yī)數(shù)量少,可是兵將卻很多。 因此,幾乎每個上過戰(zhàn)場的兵將都會自己處理這些簡單的事。 是以,軍醫(yī)倒是沒有太過擔心。 然而軍醫(yī)卻沒有想到,酆無咎其實從始至終都沒有用過他給的藥。不但如此,當腹部的傷勢好一些后,他竟是還要再添上一刀。 便如此時。 軍帳里,青年竟然拿出了一把匕首,又用力的在那傷口上添了一刀,瞬間,鮮血便溢了出來。 看上去更加猙獰了。 然酆無咎的面色卻是未變,只額間冒出了幾滴汗珠,顯示了他的忍耐。 他并不是故意自殘,只是如今只有疼痛才能讓他保持理智,而不是被魔心所掌控。雖魔心此時有太陽真火再牽制,但依然在慢慢腐蝕污染他的身體,更是伺機想要占據(jù)他的魂靈。 酆無咎很清楚,當他被魔心徹底掌控的那一日,或許這世上便再也沒有酆無咎了。 他不知道這一天何時會到來,他只能盡量的拖一點,再拖一點。 他將會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人人厭惡的大魔頭,無人敢靠近他,也無人愿意靠近他,他將徹底成為被天地厭惡的存在。 可即便如此,酆無咎也從不后悔吞下那顆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