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仙尊少年時(shí)[穿書] 第81節(jié)
言卿輕聲說:“好啊,我等著那一天。” 走進(jìn)南斗神宮,他扶著謝識衣,讓他先靠在柱子上。 神宮遺址不負(fù)當(dāng)年華麗,前列一尊數(shù)十米早已斑駁脫落的石像。 灰墻之下,綾羅紗幔破落堆疊。 唯一的光是掛在墻壁上早就蒙塵暗淡的夜明珠。 光芒清冷,像海上月光照深深處,照在謝識衣身上。他發(fā)黑眸也黑、唇色血紅,在一眾秾艷的色澤里,蒼白的臉若霜雪覆蓋。 謝識衣突然劇烈地咳嗽了兩下。 言卿剛打算站起來,可見他胸腔起伏神色痛苦,又下意識地伸出手:“謝識衣……”他想去為謝識衣擦去唇邊的血。 手腕卻在空中被謝識衣握住。謝識衣阻止他靠近,用力偏頭避開,發(fā)絲擦過嘴邊,眉眼間是毫不掩飾的殺意和厭惡。 言卿維持著半蹲的姿勢,血液凝固,人僵硬在原地。 他知道謝識衣討厭別人的觸碰,可是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謝識衣會對他露出這種厭惡的表情。 不過為什么不會呢…… 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又是什么? 言卿覺得有些難堪?;蛟S也不是難堪,是迷茫。 他第一次和他魂魄離體,以真身站在他面前,想過很多讓彼此不尷尬的開場白。想都沒想到,謝識衣看都沒看他一眼。 謝識衣甩開他的手,扶著石柱緩慢站起來。他發(fā)冠掉了,墨發(fā)盡數(shù)散落。白衣被染紅,如血色的長河。抬手,平靜地擦掉嘴邊的血。 “言卿,沒必要?!?/br> 言卿愣愣地半蹲在地上。 謝識衣視線遙遙落到那尊神像上,沒有看他,輕聲說:“你現(xiàn)在,要么殺了我,要么走?!?/br> 言卿手指顫抖。身上那些傷口好像現(xiàn)在才開始犯疼,可是他做不出在謝識衣面前表現(xiàn)出傷心的樣子。 于是只能低著頭,慢悠悠笑說:“我走哪兒去啊謝識衣,其實(shí)你這話說早了,我現(xiàn)在還是魂體。只要我想,還是可以輕而易舉回到你的身體里,繼續(xù)和你共生。”言卿無所謂:“而且我一個(gè)人,出不去滄妄海?!?/br> 謝識衣沒說話,像一尊僵持的玉雕。 言卿繼續(xù)露出微笑來,他全部的力氣都用來讓自己語氣平靜自然。于是根本無暇顧及表情,眼眶周圍淺淺的紅了一圈。 言卿:“真不容易啊謝識衣,你那么討厭我,卻還是被逼無奈和我一起呆了那么久,怪不得要問我多少年。這些年,你是不是每聽我說一句話,就堅(jiān)定一次殺意?!?/br> 謝識衣沒理他,徑直往前走。 言卿抬頭,看著他的背影,笑意收斂,突然聲音放輕:“謝識衣,你費(fèi)勁千辛萬苦,奪來離魂珠,就是為了殺我嗎?”他說不下去了,沉默很久,才繼續(xù)問。 “你就那么討厭我?” 謝識衣站定。衣袍被血染深,迤邐在神殿半明半暗的光影里。 他抬眸,望向凄冷的天壁,不知道過去多久,清晰又疲憊說。 “言卿,你依仗我而生,試圖奪舍我。沒有經(jīng)過我的允許插足我的生活,又自以為是替我做出很多決定。你貪生怕死,刁鉆虛偽?!敝x識衣垂下眸,兀地輕輕一笑,安靜的像是自言自語:“你見了我所有不堪的一面。是啊,你我之間……最開始不就是兩看生厭的嗎?!?/br> 他喃喃:“我怎能不恨你?!彼芰酥貍?,脆弱如紙。真的厭惡到了極致,一點(diǎn)也不想和言卿呆在一塊。忍著心頭逆血,往前走。 “恨不得你從來就沒出現(xiàn)過?!?/br> 言卿手指發(fā)顫,撐在地上緩慢站起來。 寒光森森冷冷照著漫長的石階,似渡霜覆雪。謝識衣不曾回頭。紅色的衣袍隨著步履消失在光暗盡頭。步聲很輕,一步一響,落下血色痕跡,空空洞洞漫過大殿。森然又決絕。 *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從屋頂?shù)囊活^走到另一頭是十二步。 從幽絕之室東邊走到西邊是三十七步。 春水桃花路他沒數(shù)過,不過那條路那么長,應(yīng)該也有幾百步吧。 在屋頂數(shù)步數(shù),是因?yàn)橐嵝衙芍鄣闹x識衣什么時(shí)候可以跳下去。在幽絕之室里數(shù)步數(shù),是因?yàn)橄胝尹c(diǎn)事做讓謝識衣不要太無聊。 而現(xiàn)在,一個(gè)人在這清冷空曠的神宮遺址處。他單純只是覺得太安靜了……他需要找點(diǎn)事做。 “你就不好奇,他在里面做什么嗎?”在謝識衣進(jìn)去的不知道第幾天,言卿的腦海里突然多了一道聲音。 最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分裂出了一個(gè)人格,后面發(fā)現(xiàn)不是的。這是他墜入滄妄海后,莫名其妙在腦海中多了的東西。像一團(tuán)黑色的霧,不知道年齡不知道性別不知道善惡,神秘而詭異。 祂在自己身體里每次開口,聲音都讓言卿惡寒厭惡,這種惡心或許源自于下意識的恐懼。 祂試了很多種方式,最后選擇用一個(gè)女人的聲音輕輕和他對話。 “這里是南斗神宮。南斗帝君為諸神之首,若他在里面獲得了傳承。出來的時(shí)候一定會殺了你?!?/br> 言卿坐在廢墟上,冷漠問她:“你到底是誰?” 祂微微一笑說:“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甘心一輩子都是這樣子,當(dāng)個(gè)孤魂野鬼嗎?” 言卿沒說話。 祂說:“你看,你救了他,他還是要?dú)⒛?。?/br> 言卿說:“關(guān)你什么事?!?/br> 祂說完又笑著說:“不過我也能理解,畢竟我之于你,就像你之于他……” 我之于你。 就像你之于他。 言卿驟然心臟抽痛,表情出現(xiàn)裂痕,他牙關(guān)顫抖拔高聲音:“閉嘴?!?/br> 祂微笑:“為什么要我閉嘴?!?/br> “言卿,我們都是一樣的可憐人啊?!钡k慣會玩弄人心,笑著說:“你現(xiàn)在對我的心情,不就是他對你的心情?” “我好委屈啊言卿?!钡k拖長著聲音,真誠又殘忍地說:“我只想活下去啊,我也沒打算害你,我只想幫你,想讓你變強(qiáng)。因?yàn)槲覀兪且惑w的。所以,你為什么要那么排斥我?明明我們可以當(dāng)好朋友啊。” 言卿瞳孔浮現(xiàn)一點(diǎn)不受控制的血色,紅得猙獰:“閉嘴!” “如果沒有我,你們根本到不了神宮遺址。說起來,我還是你的恩人。” 祂輕飄飄地微笑,殘忍地落下最后一根稻草,用言卿的聲音天真委屈地說。 “言卿,你就那么討厭我?” ——你就那么討厭我? 轟得一聲,將心臟血淋淋撕開一個(gè)口。 逼得他雙目赤紅去看冰冷的真相。 言卿雙手顫抖,嗚咽一聲,抱住腦袋,崩潰地彎下身來。他坐在廢墟上的黑石上,瞳孔是紅的,眼白也是紅的。里面蘊(yùn)著淚,卻固執(zhí)得不肯落下。 謝識衣是怎么看他的?,F(xiàn)在,他徹徹底底理解了。 原來——厭惡是真的。惡心是真的。 所有他自以為是同甘共苦的日子。對與謝識衣來講,都是被惡鬼寄生忍辱負(fù)重的歲月。 原來,他說的真的想殺了他,從來不是在說笑。 言卿的絕望和難過好像是祂最好的養(yǎng)分。魔神饜足地舔了下唇,在迷霧中走出,沒有露出身形,只有一雙碧綠色的眼眸,流光剔透,帶著化不開的濃稠惡意。 魔神微笑:“言卿,你現(xiàn)在不殺了他,他之后也一定會殺了你的。” 言卿現(xiàn)在聽不進(jìn)去她的話。 他赤紅著眼,愣怔地抬頭,看著神殿那條長長的走廊,上面的血跡已經(jīng)凝結(jié)干涸,隱入盡頭的黑暗里。謝識衣走的每一步他都記得很清楚。一步,兩步,三步,四步……從神宮入口到那扇緊閉的門,一共四十一步。他來來回回走了無數(shù)次,每次走著走著就出神,神游天外,忍不住去想謝識衣當(dāng)時(shí)的心情。 過往的記憶太過美好。以至于言卿總在想,他們之間會不會有誤會,在想等謝識衣出來后要不要好好說明白。 可現(xiàn)在,什么都清清楚楚了。魔神用最決絕的方法,打醒他的自欺欺人和自作多情。 祂之于他,就是他之于謝識衣。他對祂有多惡心憎惡,謝識衣就對他…… 言卿一下子短促地笑出了聲。 所以當(dāng)時(shí),聽到他問出的那句“你就那么討厭我?” ——謝識衣心里得有多荒謬和好笑啊。 神像垂眸,悲憫無言,看著少年蜷縮身軀,在這無盡的長夜寂靜的海底,雙目猩紅,絕望崩潰,眼淚都流不出來。 * 一墻之隔。 “這把劍無主無名,今日傳于你,給它取一個(gè)名字吧?!?/br> 謝識衣?lián)Q了身紅色的衣袍,他皮膚生的白,墨發(fā)三千,樣貌集煞氣與妖異于一身。可氣質(zhì)卻冷得很,像是荒原大雪,凝著千山劍氣。 南斗帝君早與魔神同歸于盡,剩下的不過是來自上古時(shí)期,留下給后人的神識。 謝識衣在神殿中歷經(jīng)十方生死,才走到了這一步。 接過長劍,眉眼間也沒有一絲欣喜。 南斗帝君說:“你天生琉璃心,是天地間最適合修無情道的人了。” 謝識衣垂眸道:“我知道。” 南斗帝君好奇:“你知道?那你之前怎么不修無情道?我見你經(jīng)脈毀過一次。若是重來之時(shí)修無情道,現(xiàn)在定然不會只有元嬰期。” 謝識衣手指撫摸上長劍,任由鋒利的刃將指腹劃破,看著鮮血直流。劍刃渡著寒光,也照應(yīng)出他空寂荒蕪的眼眸。 謝識衣蒼白笑了下說:“嗯,以后會修了?!?/br> 南斗帝君說:“好,可想好給這把劍取什么名?” 謝識衣說:“不悔,就叫不悔吧?!?/br> 第59章 破鏡(五) 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