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仙尊少年時[穿書] 第45節(jié)
——“言卿,我時常在懷疑,你是不是我體內(nèi)的魘?!?/br> 魘是什么呢。 言卿又重新看這片人間。 孫耀光的頭骨和眼睛都被青竹葉刺穿,在他徹底死去的一刻,從眼睛里有什么東西流了出來。黑色的、濃稠的、邪氣橫生的,好像混沌初始的蒙昧生靈,緩緩挪動。碰到那些青葉的瞬間,又馬上滋滋冒白汽,毀滅在八荒九重里。 這就是魘。 它不是虛無縹緲的“惡”。 它是真實可見的“毒”。 其他人。 孫夫人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 孫老太太因為驚嚇過度暈了過去。 孫家主迷茫又愕然,完全不知所措。 言卿說:“章慕詩的仇,讓她自己來報吧?!?/br> 謝識衣垂眸看了眼言卿扯住自己袖子的手,淡淡“嗯”了聲。 自從孫家先祖嘴里喊出那個名字后,前院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謝識衣早已習慣萬人矚目,復而重新看向浮花門的太上長老,他對人間的恩怨沒有一點興趣,只是笑了下,眼眸深冷似落皚皚雪,語氣清冷平靜。 “孫長老,魘的寄生無跡可尋,可孫家一門居然同時出了兩個魔種,說是巧合未免過于巧。我現(xiàn)在懷疑,你是否也是魔種?” 第30章 浮臺(六) 孫家先祖眥目欲裂,又驚又懼,震怒道:“謝應,你懷疑我是魔種?!”他一下子從黑色長石上站起來,指向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字幾欲癲狂道:“我怎么可能是魔種?!笑話,我怎么可能是魔種!——你大可用你手里的千燈盞來探,你看我是不是!” 言卿一愣,突然想起天樞曾經(jīng)說過的,哪怕是千燈盞,也最多只能測出大乘期修士識海內(nèi)的魘。而孫家先祖是大乘期巔峰的修為,半步洞虛期。 言卿下意識偏頭看謝識衣。 謝識衣沒有理會他的瘋魔,眼神靜若湖泊,輕描淡寫笑了下說:“孫長老,我若認定你是魔種,不需要千燈盞?!?/br> 這句話說出去的瞬間,浮花門太上長老所有的憤怒猶如被冷水兜頭熄滅。他僵在原地,直直盯著謝識衣。 水霧鏡因為主人劇烈起伏的胸膛而變幻。 那道掌心的傷口寒意擴散、凍結(jié)脈絡鮮血,熟悉的冷意讓他好像回到了霄玉殿,回到了血濺臺階的長夜。 “謝應……”孫家先祖眼眸赤紅,顫聲道:“你當真要做的這么絕?” 謝識衣:“你在怕什么?” 孫家先祖如果知道清樂城這么一件小事會牽扯到謝應,哪怕今天孫家被滅門,他都不會現(xiàn)身。 他在怕什么? 他怕這個瘋子,怕這個殺人不需要任何理由的瘋子! 孫家先祖牙齒戰(zhàn)栗,正欲說什么。 突然,一聲清悅動人的笑聲在他身后傳來:“渡微仙尊?!?/br> 聲音溫柔明媚,恍若清風拂面。 混亂水鏡瞬間穩(wěn)定凝固,鏡面變得透徹干凈。浮花門青蒼峰宮殿明光華燦,落在來人鬢發(fā)斜插的白色珠花上。她的聲音即便遠在南澤州,也如貼著人耳廓響起,親親柔柔,似笑似嘆:“那么久不見,你出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人嗎?” 孫家先祖愣住,回過頭后瞳孔瞪大,跪下行禮:“門主?!?/br> 浮花門門主。 鏡如玉。 她就像紫霄記憶中那種,年齡樣貌都不曾變。藍色長裙白色滾邊,鴉發(fā)低綰,紅唇噙笑?;衿诘男奘?,擁有無視空間的能力。 她出現(xiàn)的一刻,鏡子更清晰了,可孫府前院卻起了一重厚厚的霧。 除了言卿和謝識衣。 所有人都在霧里迷失,什么都看不見。 鏡如玉的指甲上總是涂著猩紅的蔻丹,但她整個人的氣質(zhì)又是清澈的。皮膚白皙,黑發(fā)如緞,水藍長裙清麗無雙。眼眸一彎,似乎無限柔情。 “渡微仙尊,別來無恙啊?!?/br> 謝識衣一如在青楓林中回視她,冷漠的、審視的。 鏡如玉早就習慣了這樣與謝識衣交鋒,避開他的注視,微笑地把視線落到了言卿上面,開口說:“這位小道友有些陌生???”她頗為感興趣:“一百年,我還從未見過渡微身邊出現(xiàn)過人呢。” 言卿還未開口。 謝識衣已經(jīng)低笑一聲,語氣若冰晶凝結(jié)道:“鏡如玉,不該你問的問題,我勸你最好閉嘴?!?/br> 鏡如玉的笑容僵了一秒,眉宇間的猙獰恨意一閃而過。抬袖掩唇間又是笑語晏晏,娉娉婷婷。她優(yōu)雅從容道:“好,不聊這位小道友。那我們來聊聊蒼青吧。” 蒼青就是孫家先祖的道號。 鏡如玉說:“渡微覺得蒼青是魔種?”她年長謝識衣幾百歲,于是喚“渡微”時總會放低聲音,有種溫柔味道。 謝識衣沒說話。 鏡如玉靜靜道:“九宗以斬妖除魔為己任,若蒼青是魔種我絕不姑息。不過他是我宗太上長老,輩分崇高,門下弟子無數(shù),況且你隔著水鏡斷定或有不準,不如改日你來我浮花門親自看一眼?”她說:“你來浮花門,若是親眼見了,還認為是魔種。不勞煩仙盟出手,我親自清理門戶?!?/br> “如何?” 謝識衣聽完,漫不經(jīng)心道:“鏡如玉,你若是真想見我,不如直接去霄玉殿?!?/br> 鏡如玉平靜的表象裂解,笑容僵冷。 “殷列和你說了什么,對嗎?”謝識衣并不想在言卿面前和她多言,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眼底一層薄薄的冰,聲音極輕道:“我閉關的一百年,你們可以好好猜猜——我到底去做了什么?!?/br>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nongnong的嘲意。 鏡如玉面無表情,站在水鏡前。珠釵森寒,藍裙無風自動。 謝識衣這一次下山只是為了看言卿結(jié)嬰。因為孫家浪費的時間,已經(jīng)耗盡他最后的耐心,現(xiàn)在對于鏡如玉對于孫家先祖,他都沒搭理的想法。 最后對鏡如玉留下的話,清晰又平靜。 “慢慢猜。” 謝識衣轉(zhuǎn)過身,將視線落到言卿身上,從袖中伸出手抓住了言卿的手腕。言卿剛剛用這只手取的孫耀光眉心的血,現(xiàn)在那魂絲末端、還有些濕潤的紅。 “看夠了嗎?”謝識衣問道。 言卿視線還在落在鏡如玉鼻尖上的那顆痣上呢,聽到謝識衣這問話,瞬間回神,對上他的眼眸后,清咳了聲:“看夠了?!?/br> 謝識衣垂眸:“那就跟我回去?!?/br> 言卿:“啊?” 謝識衣冷淡開口:“你自己現(xiàn)在丹田什么情況你不知道?” 言卿:“……”啥? 孫家先祖布下的陣法對于謝識衣來說不堪一擊。魔種帶來的人間慘劇于他眼中也如鬧劇。 從他決定出手的一刻,或許就想早點終結(jié)這場歷練。 謝識衣沒有在孫家前院停留多久,言卿如今是金丹期,已經(jīng)可以承受化神期造就的傳送陣。 冰寒的劍光破開重重迷霧,陣法成形的瞬間,二人消失在原地。 “門、門主……” 蒼青長老到現(xiàn)在才緩過神來,噩夢驚醒,冷汗涔涔,啞聲開口。 鏡如玉沉默很久,臉上的笑容散得一干二凈。 她靜靜看著言卿離開的地方。 那里謝應布下的傳送陣法,禁錮重重,她現(xiàn)在竟然還是看不透。 看不透謝應現(xiàn)在的修為,看不透謝應現(xiàn)在的道。 無情道碎,修為毀盡。只一百年前……重回化神巔峰? 果然是,謝應啊。 鏡如玉揚起脖頸,感覺血液里什么東西在尖叫,瘋狂刺激著她的靈魂。逆血心頭涌起,又被她一點一點,緩慢咽下。 鏡如玉詭異地笑一聲,忽然往前走,水鏡一點一點擴散,最后居然直接成了一個通道。 尊貴無比的浮花門主衣裙輕輕落在這片土地上。濃霧隨著她的到來盡數(shù)消散。孫府前院地上一片狼藉。 青色的竹葉污濁的血rou,眼淚、鮮血、眼珠子。配上一群或傻站著,或匍匐著,或跪著的人。紛紛人間亂象。 “門主!” 孫君昊渾渾噩噩跪下來。 忘情宗弟子們不知所措,大腦還因為剛才的事一片空白。 院中清醒的凡人心驚膽戰(zhàn)看著這個女人。 鏡如玉蓮步輕移,沒有理任何人,視線落到了章慕詩身上。 章慕詩在孫耀光死去后恨意消散,支撐自己活下去的最后一根芯就被拔了。眼中含著淚光,是欣慰是解脫是最后窺見光明的釋然。 她披頭散發(fā)跪在地上。 嫁衣染著自己的血丈夫的血。金風玉露最好的年華,硬生生被磋磨成這般模樣。她活不到明天了,卻也終于可以死得瞑目。 鏡如玉垂下眼睛,看了她一會兒,隨后指尖凝出一道瑩白的光,注入了章慕詩眉眼。化神期修士可以直取凡人記憶的。作為代價,被取了記憶后,人會馬上死。 但鏡如玉做事從來隨心所欲,怎么會顧忌章慕詩的死活。 頃刻間。章慕詩一生記憶瞬間如走馬觀花般出現(xiàn)在她眼中。 是嫡母死去,留下自己和meimei相依為命。 是章府后院,各種腌臜齷齪陰謀詭計。 是光陰流轉(zhuǎn),襁褓里的嬰兒倏忽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