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一樓柜臺開始逛起，興致勃勃又興高采烈，買單毫不手軟，柜姐看她從頭到腳的精致，轉(zhuǎn)頭看其他的款式，一副毫無準備買單的架勢，偏偏身邊站著個沉默寡言的年輕男人，開出的購物單自然遞給男士：“先生，付款柜臺在前面，左拐十米就到?！?/br>
    周正接過柜姐手中的單據(jù)，剛想轉(zhuǎn)身，被林霜伸手，自然而然抓住他的手：“等等，我們?nèi)ツ沁吙纯??！?/br>
    她的手微微有點冰涼，手指長而軟，指甲上繪著漂亮的圣誕圖案。

    周正的心陷入了一片汪洋大海，他是海中浮舟，隨浪漂浮。

    林霜抓著周正往另一個柜臺走。

    年底促銷令人心動，她眼里閃著醉人的光亮，對眼前每個包裝精致的貨品毫無抵抗力，手指指點點：“這個，這個，我都要了?！?/br>
    周正手里攢了好些張付款單據(jù)。

    “每一件我都很喜歡，周正，今天圣誕節(jié)，我心情不好，你送禮物給我好嗎？”她語氣出奇的柔和，眨著濃密的睫毛，眼巴巴的看著他。

    周正看著她的臉，沉默點了點頭。

    看見他刷完卡，林霜眼神晶晶亮，扯著周正：“我們?nèi)巧瞎涔??！?/br>
    樓上是女裝鞋包，每一樣商品都不足以襯托她的漂亮。

    打烊前的短短一個小時，刷的是周正的卡，花掉了他三萬多，算是半年的工資。

    他兩手拎著滿滿的購物袋，林霜神清氣爽，周正一言不發(fā)。

    林霜喜笑顏開，還打了個電話給苗彩報告戰(zhàn)果，商場給她辦了vip卡，林霜約苗彩明天再來逛逛。

    掛了電話，她問他：“心疼嗎？”

    周正如實回答：“有點?！?/br>
    “但我喜歡男人為我花錢?！彼镜煤芙砩蠋е銡夂偷茪猓瑡尚?，“肯為女人花錢的男人，才有誠意?！?/br>
    周正沒有說話，掛著購物袋的手往上提了提。

    她突然笑了，再往他身上貼近，近到兩人的衣服已經(jīng)挨在一起。

    周正低頭，往后退了一步。

    林霜伸出一只手，手掌攏在他胸口，瞟了他一眼，撒嬌似的低語：“周老師，你的心跳得很快?！?/br>
    她看著他：“周正，你說你喜歡我，你喜歡我什么？喜歡我漂亮？還是身材好？”

    林霜抓著他胸口的衣領(lǐng)，拽過來，整個人貼在他身上，笑語嬌嗔，像條花紋艷麗美女蛇，貼在他耳邊：“我沒想到一本正經(jīng)周老師也那么膚淺，貪慕美色?！?/br>
    柔軟馨香的身體貼著他，曲線玲瓏有致，周正臉頰發(fā)紅，呼吸急促，一雙眼黑潤得幾乎滴水，不知是羞意，還是其他。

    “周正，你有多高??？”

    他勉強擠出：“177?！?/br>
    “和我穿高跟鞋一樣高?！彼p笑，“你知道嗎，如果我們現(xiàn)在接吻，你只用摟著我的腰，不用低頭......就可以吻在我唇上?！?/br>
    周正喉結(jié)劇烈滾了滾。

    她打量他的神情，臉頰湊近他，紅唇就浮在他的面頰上，隔著若即若離的距離，慢慢游離。

    周正身體動了動。

    “不許動。”她嬌斥，咯咯笑起來，“沒有我的準許，你不準碰我。”

    她肆無忌憚直視著他的眼，挑釁似的，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周正猛然閉上了眼，眼皮抖了抖。

    他整個人呼吸紊亂，瀕臨失控的邊緣。

    林霜呵氣如蘭：“周正，你是一個人住嗎？”

    “是?！?/br>
    “商場打烊了，帶我去你家看看吧。”

    “看什么？”他嗓音喑啞，問她。

    她笑得嫵媚又愜意，纖纖玉指撫上他的胸膛，枕在他的肩頭，紅唇緩緩?fù)鲁鰩鬃郑骸翱纯茨慵覐N房，是不是做飯給我投毒了？”

    商場音樂放著圣誕歌，圣誕老人騎著麋鹿雪橇，帶著禮物來臨。

    給小朋友的糖。

    第18章 口紅印

    周正租的房子在二樓，樓梯不好走，林霜還被他手臂擋了一把，門廊燈泡結(jié)著蛛網(wǎng)，燈光昏暗，朦朦朧朧照著兩人，影子曖昧交纏，她的眼睛格外的潤而亮。

    他把購物袋換一只手，掏鑰匙開門，門有兩扇，一扇帶窗的老式防盜鐵門，一扇掉漆的木門。

    鐵門“嘎吱”一聲打開后，木門手柄往下推，也慢悠悠“吱”了一聲，門縫露出里面一片黑。

    周正偏頭看了她一眼，像座冷卻的火山，語氣遲疑：“進來吧?！?/br>
    林霜倚在門框，直起跟在他身后進了屋子，把身后的門順帶闔上。

    電燈“啪”的點亮，是老式的長管白熾燈，換了新的燈管，屋子還算亮堂。

    林霜打量整間屋子，這房子比她現(xiàn)在住的地方還老，有一種古樸的、沉淀的歷史氣息。

    小廳不大，只擺著一張飯桌和鞋柜，露在眼里的東西極少，她摁亮廚房的燈，廚房狹窄，只容一人站著，還算干凈，臺面擺著簡單幾樣調(diào)味品和廚具。

    還有一個煲湯的電動砂鍋。

    林霜從廚房出來，看了周正一眼。他在她的目光下，稍稍低下了頭，眼里有些難以言表的難堪或者忐忑。

    林霜環(huán)抱在胸前的手放下來，挑眉：“周老師不請我坐坐？”

    廳里只擺了一張吃飯用的方凳。

    周正垂在身側(cè)的手屈了屈，半插進了自己大衣兜里，往旁側(cè)了側(cè)身，房間門在他身后。他音量漸低，像耗盡電池的電子產(chǎn)品，話筒或是其他：“這里坐?！?/br>
    臥室空間還算大，和陽臺連通在一起，門框墻面是一排過時的實木衣柜，雙人床挨墻放著，空處擺著張書桌和書架，挨著書桌還有個半新不舊的雙人布沙發(fā)。

    能映入她眼里的東西很少，屋里燈光稍弱，周正擰開書桌上的臺燈，把沙發(fā)上的衣服收起來，含含糊糊指了指：“請坐?！?/br>
    他手里拎著自己的衣服，不知道是緊張還是發(fā)懵，卻又強自鎮(zhèn)定，直直的杵在沙發(fā)扶手邊。

    林霜星眸含笑，施施然過去，在沙發(fā)上坐下，姿勢隨意又自然，撐著下巴打量身側(cè)的書架，周正匆匆出去，幾分鐘后端了杯熱茶過來，把東西遞給她。

    “空調(diào)太老了，不制熱，你用這個吧。”

    是個沉甸甸的熱水袋。

    林霜“嗯”了一聲，把熱水袋摟進懷里。

    周正依然筆直又拘謹站著，目光不知落在何處，最后看她垂眼喝水，身形動了動：“要不要吃點東西？”

    “好啊?！彼p快回他。

    男人又迅速鉆出了房間，這回是進了廚房，叮叮咚咚不知在搗鼓著什么東西。

    五層書架上擺得很滿，底下兩層放著些雜物和文件，最上面一層摞著課本和教案，還有一層是各種數(shù)學(xué)方面的書籍，一層擺著三國演義、水滸，還有基督山伯爵和古龍武俠這樣的暢銷老書。

    林霜看著書架，無聲哂笑。

    她隨手抽了一本，封皮顏色很美，低飽和的深綠色，帶著一點藍調(diào)的色彩——《數(shù)學(xué)的精神、思想和方法》。

    當年被數(shù)學(xué)支配的恐懼撲面而來，林霜嫌棄皺了皺眉，翻了兩下。

    意料之中的是她一看就頭昏，意外的是書上還有他寫的隨筆，圈圈畫畫，在空白處寫著心得和理解。

    林霜第一次看見他的字，藍色字跡，筆劃很流暢，字跡連帶飛揚，不是那種棱角得讓人印象深刻的字體，但有自己圓潤漂亮。

    這只水筆一定很好用，她如是想。

    周正遲遲不來，留她一人坐，目光往前是他的床，鋪著灰色條紋的床品，再往前是陽臺。

    陽臺晾著衣服，洗衣機的架子上擺著幾盆仙人掌，生得粗厚油亮，連刺都囂張跋扈。

    周正端著碗和勺子進來。

    “是什么？”她問他。

    “蘋果湯?！彼淹攵私o她，“家里沒吃的......昨天平安夜有蘋果.......”

    還真是蘋果湯，削皮的蘋果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塊，煮成金黃色，在碗里沉沉浮浮，碗里還浮著幾粒枸杞和兩顆大紅棗。

    林霜捧著碗嘗了一口，微微燙，但剛剛好入口：“好甜，放糖了嗎？”

    “嗯。”他依舊是站著。

    林霜偏頭沖他笑：“周老師不坐嗎？你擋著燈了?！?/br>
    他直愣愣杵在書桌前，林霜往旁挪了挪，空出沙發(fā)上一個空位，瞟了眼空位，又瞟了眼周正。

    露出個甜甜的笑容。

    周正抿抿唇，邁向她，在林霜身邊沉默坐下。

    蘋果湯酸酸甜甜，口感綿軟，林霜一口口啜吸，跟他閑聊：“一個月房租多少？”

    “600?！?/br>
    “周老師在這住了多久？”

    “一年多了。”

    “這里是不是離學(xué)校很近？”

    “嗯，步行幾分鐘吧?！彼劬ν柵_上晾的衣服，內(nèi)衣外套襪子都擺在眼前。

    “有別的女生來過這里嗎？”

    周正語氣頓了頓，有些狼狽的回她：“沒有。”

    “那......這湯里加的是什么糖？”她把碗順手擱在書桌上，偏頭看他，柔聲問。

    “我怎么嘗不出來？白糖？冰糖？還是蜂蜜？”

    “水果糖?！彼氖謹R在腿上，低頭，“家里沒糖了，也是班上學(xué)生昨天給的糖?！?/br>
    林霜哼笑：“怪不得我嘗出了草莓味?！?/br>
    她長發(fā)披在肩頭，撐著臉頰看他：“周老師下廚有點隨便呀，水果糖能煮化了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