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撩人 第30節(jié)
“正是小侄,幼年時曾拜見過姑媽,姑媽忘了?” “不敢不敢,只是你如今長高了許多,一時不敢認了。” 韞倩原是要轉身的,可聽見還有個男人在邊上,嗓音如溪淌過她的耳畔,翕然使她心里抖一抖,收了笑聲。 她與他們同輩,不好見得,便輕拽花綢小袖,“我進去了,你慢去啊,改日去瞧你?!?/br> 她今日穿著件丁香紫短褙子,里頭是藤蘭紫的抹胸,下頭配著絳紫的鮫綃裙,梳著一窩絲,腦后蘸著兩支粉蝶花鈿,半個耳垂上晃著一顆粉碧璽珠子,透著光,像一滴葉尖上懸的水珠,剔透地墜進施兆庵心里,就成了一段塵緣的開端。 恰有荷香隨風起,她像一抹紫霞飄進角門里,綽綽消弭在半障的太湖石間。仿若哪里來了個架云東去的仙娘,牽絆得施兆庵朝石磴上追了兩步,迎頭一瞧花綢,自知失禮,又退了下去。 花綢瞧他有些呆,障扇笑起來,“兆庵與我們桓兒做了這些年的朋友,竟也學了些他身上的傻氣?!?/br> 奚桓聽見,迎前兩步上來拽她腕子,“姑媽夸我夸得益發(fā)有花樣了,人都說我絕頂聰明,天賜慧根,就只您愛說我傻?!?/br> 兩個人走到馬車前,奚桓不忘丟手朝施兆庵拜別,“兆庵兄,我們往這頭回家,就不相送了,改日再聚?!?/br> “噢、好?!笔┱租只貕趔@魂,轉身來拜禮,“姑媽慢去,改日再到府上給您老請安?!?/br> 相辭過,花綢未乘轎,與奚桓同乘一車。甫坐定,奚桓就覺著癢了一天的喉嚨找到止癢處,他一把扼住花綢的腕子,俯下臉來親她,先是親在臉上,花綢掙了一下,“做什么?外頭有人呢?!?/br> 一瞪眼,奚桓便覺魂不附體,益發(fā)難耐地貼上去,嘴巴磨蹭著她的腮,“您別哼哼不就得了?” 花綢縮在車壁角,腮似燒了連天的云,瞪他也瞪得軟綿綿的無力,“誰哼哼了?” “我哼哼我哼哼?!鞭苫该ψ鲂》?,將她手腕撳在裙上,臉貼著臉地親她,倏粘倏離地,把自己卷進她柔軟的口腔。 果然聽見她哼哼,仿若一只貓。他竊竊地笑,閉著眼,吃著她的唾液與舌尖,將她摟在懷里,兩只手在她單薄的背脊用力地揉搓,像要將她揉成一團云朵,他好倒下去。 馬車細微的顛晃里,花綢如同海上的浮木,而他就成了海洋,是她天寬海闊的依靠。她軟綿綿地貼在他懷里,仰著頭,睫毛里潷下來幾絲陽光,在顫抖中撲朔迷離,像他離亂的呼吸,狂野張揚、又壓抑,勾纏出她細細低低的音節(jié)。 車簾外,柳煙深翠,開遍荼蘼,川流人海成了黑漆漆的夜,他們難舍難分的唇舌劃出一點火花,比月亮與星光更迷人。 該夜,風月露華濃,潛來的風似云霧綃一樣和暖輕柔,也像奚桓的目光,薺荷下的湖水一樣微蕩。 他枕在花綢腿上,錯一眼是天上的月玦,收一眼,則是她的臉龐。哪里起一陣風笛,如泣如訴,悠揚地將他的信念傾訴。他抬起手撫摸她的腮,笑說:“我要娶您。” 他說“他要”,好像真能成似的?;ňI輕輕一笑,將胳膊肘搭在窗臺,望向長夜,“真是小孩子的話?!?/br> “您不信我?”奚桓提著眉坐起來,支起一條膝蓋,將她困在里頭,“我與爹說好了,若我考上甲榜,他應允我一個條件。我想好了,到時候,我就請他去給您退了單家的親事,將您指給我。” 花綢調目回來,望著他直樂,“不說旁的,單說大哥哥給我退親這事兒。他憑什么去給我退親?他去退了,人家就能答應?擅自悔婚,人家告到順天府,其他不論,衙門也照常將我扭送到單家去。況且單家于我們家有恩,早定下的事兒,怎么好退?別犯傻了?!?/br> “我犯傻?”奚桓有些不高興,笑眼帶著些冷意睨她,“您不試,怎么知道不能成?” 他還小,他當然可以意氣用事。但花綢不行,她不能將他的前途埋沒在這段驚世駭俗的情愫里。因此她軟和地對著他笑一笑,誘哄他,“我就做你姑媽,永遠是你姑媽,不好嗎?” 他徹底不高興了,笑意結凍在霧蒙蒙的眼里,“那我親您,您為什么不躲?為什么不干脆一巴掌打在我臉上?” 雕闌外夜風清,將花綢如一片絲柔的妝花緞吹開,情意綿綿的思緒里,這就是她拘俗受常世界里的一個綺夢,她想做一做,哪怕夢總歸會醒。 但她不能這么告訴她,她得模棱兩可地說:“我若打你,豈不是傷了你的心?” 妝鏡蒙塵,黃昏悶長更,奚桓的心里亦悶得不是滋味兒,索性站起來,攪弄得炕幾上的燭火偏了又偏,“按這話兒說來,您跟我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全是為了成全我?” 花綢倚在窗臺,心里泛著酸,涌到眼睛里,沉得抬不起頭。像是寶鼎里的香煙,帶著一絲花殘月缺的哀怨,在緘默里來回繞轉。 他想聽她說句好聽的,可久等不來,等得有些灰心,“姑媽,您明知道我的心,也知道我的為人,您要是不情愿,我斷然不會唐突無禮??赡煌撇痪?,把我都弄得迷糊了,您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言訖,拖著慢吞吞的步子踅出屋去,門前撞見椿娘端著一碗燕窩粥,仰著臉搖頭,“嘖嘖,這還沒到二更天呢你就走了?剛熱好的燕窩,快進屋吃?!?/br> 要換往前,他逮著個緣故就不肯走,不把月亮熬得孤清不罷休??蛇@夜倒怪,連腔也沒搭,剪著手穿廊而去。月亮照著他稍顯催頹的背影,燈籠也不打,瞧得椿娘有些發(fā)憂。 這般端著燕窩進來,擱在炕桌上,朝窗戶外頭努努下巴,“這是怎么了,怎么瞧著不高興,姑娘叱責他了?” 花綢僝僽不語,莞爾搖首,兩個紫水晶墜珥在像撥浪鼓的細錘,敲在她粉腮上,振碎下晌積攢起的一層歡喜。 月影照過那一端的淡愁,又照過這端的輕憂,終沉西樓。 一晃兩日,不見奚桓再往蓮花顛去,不是在屋里讀書,就是在外約著施連二人拜訪一班秀才相公。成日醉心詩書,鉆研文章,外人瞧他是益發(fā)刻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記得他對花綢的承諾,一刻不敢忘。 但她卻忘了,小時候坐在他床前,哄他吃飯許下的陪他一輩子的誓言,早散成了云煙。彼時她正投身于冰冷的現(xiàn)狀里,擺出十二分端莊的笑顏與人周旋。 可巧這日奚桓出門訪學不在家,那魏夫人帶著幾個下人與撮合山的來。這魏夫人今日穿著件大紅撒金通袖袍,好不喜慶,落了坐,先朝花綢招搖手帕,“綢襖過來,叫我瞧瞧,好些時日不見,像是又光鮮了許多。” 花綢亦打扮得端麗可人,朝那撮合山的婆子瞥一眼,迤笑著到魏夫人跟前福身,“好些時不見夫人,夫人更年輕了許多,只怕我前些日做的那頂暖毛花樣老了些,得重做了?!?/br> 廳上嬉笑鶯燕喧闐,單家?guī)讉€丫頭立在一堆五彩奪目的料子前頭,瞧著花綢喜議不休。魏夫人更笑得見牙不見眼,捧著她的手直拍,“好好好、性子又好又會說話兒,我真是喜歡?!?/br> 說話間,使個丫頭在禮堆里捧來個扁匣,里頭取出個金項圈來,“這是煜晗想著,特找人打了使我?guī)?。是他的一份心,戴上我瞧瞧配不配?!?/br> 那項圈底下墜著塊紅珊瑚,珠圓玉潤,玲瓏剔透?;ňI瞧她兩手舉著,便識趣地把腦袋鉆進去,“謝過夫人?!倍嗟囊痪錄]有。 奚緞云使喚了茶果點心,將魏夫人由下首請到榻上坐,抬袖請茶,“勞您想著來,我們綢襖自上回席上見了夫人,直說與夫人投緣,瞧第一眼就親切?!?/br> “我瞧你家姑娘也十二分的親切,就跟我自己的閨女兒似的。我無福,膝下就那么個兒子,羨慕你有個如此知書識禮的姑娘。往后跟了我家去,可別見怪啊?!?/br> 說完,魏夫人障帕一笑,胳膊肘搭在案上,將奚緞云的手拍拍。花綢明了,這就是說親事的開端了,她一個姑娘家,不好在前聽覷,便尋了由頭辭出去。 見狀,那魏夫人笑得益發(fā)滿意,只等她沒了影,就把撮合山的婆子使上前來,笑說何時過禮何時請期。 和風麗日,這里喜上眉梢,那里悶閑無趣。且說花綢粉面淹淡地走來房中,椿娘立時迎笑逐顏開地迎上去,將她挽在榻上,一壁倒茶,一壁笑問:“今日魏夫人可是來說日子的?” “不曉得,”花綢明知卻道不知,心里情愿不知,懨懨地搖著把銀紅芭蕉絹絲扇,“我不過是去見個禮,哪里曉得她來做什么?!?/br> 椿娘瞧她沒精神,斂了笑意端了一甌衣梅來,“姑娘瞧著不高興?魏夫人這時候來,自然就是來定日子的。瞧這樣子,大約明年春天就能完禮,姑娘還愁什么?” 正值流金鑠石的天氣,春鶯鬧罷,夏蟬又起,囂嚷得人恨不得一把扇載出去。花綢拈了顆衣梅嚼在嘴里,又甜又酸,倏令她想起奚桓來,因問起:“桓兒今天來過了嗎?” “沒?!贝荒飳⒛X袋撥浪鼓似的搖一搖,搬來針線籃子,梭子上繞著線,“聽說拜會一位解元去了,大早起就出了門,晨起我碰見連翹,她說的。” 花綢沒了言語,使喚她搬出繡繃,挪坐到上頭,針線收著一樹玉蘭花,銀線密密縫,暗暗添憔悴。 另有相思一點,盡在金樽酒樂里。妙女膝上橫琴,指下生風,伴著悶燥的蟬聲,唱只唱情濃,嘆則嘆離恨。 按說奚桓出門訪一位叫周乾的解元,這周乾原是商賈大家出身,倒怪,鄉(xiāng)試后不再考,說是無心官場,只醉詩書。當年鄉(xiāng)試不過是試試多年所學,一朝奪魁,便躲到深山里來。 特在南郊建了處別館,不過一處小院,三間屋舍,房屋后頭滿種山竹,院中設草亭,供友人歡聚。時下奚桓、施兆庵、連朝與這位周乾便在草棚內(nèi)擺席,又帶了三位妙妓取樂,一行人席地而坐,對詩連句,飛花行令,好不自在。 正連到李商隱的詩,忽見奚桓面色悵怏。連朝身邊的云見住了琴后便取笑,“瞧桓大爺今日有些不大痛快的模樣,真是巧了,我出門時,我們月見妹子聽見桓大爺也在,便也是這么副樣子。她是思郎君,桓大爺身旁沒姑娘相陪,未必也是在思嬌?” 奚桓心知這是粉頭們拉生意的花招,不大理會,舉起玉斝請周乾,“今日多謝周先生解惑,我瞧天色漸晚,只好先辭過,改日再登門拜謝先生。” 說罷撐起身,周乾吃凈酒,忙使喚院中小廝將其摁住,“別忙別忙,我這里雖是遠郊,可離城門還遠,路又好走,你急什么呢?等天黑了再去,我這里天黑有好景致,你帶著牽馬的小廝,怕什么?” 兩小廝將奚桓請回席上,那云見對案坐著,吃得紅云分腮,障扇媚迭迭地笑,“未必是我說錯話兒得罪了桓大爺?桓大爺原來開不得玩笑,快請坐吧,奴下回不講笑話兒了?!?/br> 邊上連朝摟著她親一口,一扇抬出來往案上壓一壓,“安席安席,急什么?入夜這里景色綺麗,別有風光,你走了可是你的損失?!?/br> 說得奚桓心癢起來,撩衣落座,因問周乾:“先生這里已是神仙逍遙洞,入夜還有什么好景致?” 那周乾搖首莞爾,“入夜你就曉得了?!闭f著,倏地將扇一手,拍在掌心,“我倒要問問你們,有個叫潘興的你們認不認得?” 施兆庵落停金樽,迎面望過來,“潘興是工部侍郎潘鳳的兒子,時下在國子監(jiān)讀書,未必先生認得他?” “那就是了。”周乾兜開扇,手肘撐在蒲團上,餳澀著眼,春酲半醉,“這潘興托人請我寫了好些文章,我起初給他寫了,后來聽說此人在國子監(jiān)入學,我揣測他是請我寫文章應付國子監(jiān)的試題,就沒敢再寫?!?/br> 奚桓聽見,暗忖片刻,笑臉迎來,“國子監(jiān)的學生必定比我等學識淵博,連他也來請先生寫文章,可見先生才華橫溢。他請先生寫的什么文章,能不能說出來,叫我等瞻仰一二?” 周乾將他望一望,意味深長地笑,抬首招來小廝,“去把我書案上幾篇策論拿來。”其后又不經(jīng)意地笑談,“像這等碌蠹,也配入仕做官?” “先生似乎對當今官場頗有微詞?”奚桓喬笑。 “不瞞你說,我正是因為瞧不慣這股父庇兒仕的作風,這才沒再科考?!?/br> 奚桓心領神會,與其相敬款談,伴著歌喉連唱,舞翻紅袖,未幾便是金烏換新月,蛙聲醒四野。 第35章 . 雙蕖怨(一) “不生氣了好不好?”…… 按說周乾這處別館確乎雅致, 題匾“云林館”,劈在竹林之間,炎天暑熱里也透著些些清涼意。 時下暮色, 蛙聲四起, 明月半籬,草亭內(nèi)點了十幾盞燈,重換酒席, 添了幾樣糟鵝燒雞。三位姑娘月下又唱又跳,舞衣翻碎星河, 一奩逍遙意。 奚桓卻有些不自在,心里惦記著花綢,想起好幾日沒與她說話,自己的氣早消得無影無蹤,只怕惹了她生氣。 于是又起來婉辭,“先生款留, 不好掃興, 可天色晚了, 怕回去父親怪罪, 只好拜別,改日再攜厚禮登門造訪, 答謝先生厚情?!?/br> 那云見醉依在連朝肩頭, 歪著星眼調笑, “早知道, 就該把月見妹子也請了來,桓大爺也不寂寞了,也坐得住了,也不時時吵著要歸家去。” 眾人遞嬗哄笑一陣, 將奚桓打趣一陣,奚桓正各處拱手告饒,一抬頭,猝見屋舍后頭大片竹林內(nèi)隱有螢光,熒熒躍起,便立時瞧住了眼。 那周乾遂搖扇招呼眾人起來,“瞧,列位,我說的好景致來了,走,隨我一道去看看?!?/br> 霞翁領客,一班人打著燈籠踅出院外,繞到竹林里頭,但見飛鶯如星,翦火點塵,林間流螢無數(shù),上映明月,下浮瓊宮。姑娘們見此美景,個個顏色大展,喜得羅扇相撲,舞影婀娜。 奚桓亦笑了,扭頭贊周乾,“先生這里果然是神仙居所!如此美景,如今城中少見,也只有這山野處得觀一二?!?/br> 那周乾剪手得意,吩咐小廝點著燈籠站遠些,“沒有這些景致,我的別館還不建在這里呢。如此良夜,諸位少不得合詩一首,方不辜負這月?!?/br> 連朝聞聽,醉醺醺撒開云見的手,雙目輕舉,“我先打個頭,你們后頭合來!嗯……星螢交輝竹影深?!?/br> 施兆庵站在半丈外,叫一個名曰星見的妙妓挽著胳膊,聯(lián)道:“云林蛙聲夜半沉。” 周乾揚揚扇柄,頗有張狂之態(tài),“狂客笑飲酒中意!” 言畢扭頭笑望奚桓,奚桓正解下腰帶上的銀錢袋子,朝上一拋,笑合,“不問風月問乾坤?!?/br> 姑娘們品評嬉笑,夜鶯嬌噎里,奚桓把袋子里的散碎銀兩抖落出來,扭頭拋散給三位妙妓,抬手一握,抓了只螢火蟲擱在袋子里。 那周乾稍有不解,走兩步回來,“你抓這螢火蟲做什么?” 奚桓只顧四下里抓蟲子,“自然是有大用處?!?/br> “有什么用處?” 奚桓笑默不語,抓滿亮堂堂的一個荷包,只恐螢火蟲憋悶死了,忙辭去,與北果騎馬一陣狂奔,跑得一身汗,二更歸到府中來,衣裳也顧不得換,捧著滿袋子螢火蟲直往蓮花顛來。 那時節(jié),花綢剛熄燈睡下,臥在玉簟上沒睡著,心里輾轉都是奚桓。 窗外明月樹蔭,花枝婆娑,她翻在鋪上,想著他那日負氣而去,好幾日不見來,必定是傷了心。時下便惱自己絕情太過,又悔自己不該與他暗通款曲,暗恨風恨月,恨花開無結果…… 仇風怨花,橫豎腦子混沌不清,舊愁添了新愁,化成一縷縷的嘆息,沒個頭緒。窗外溶溶月,忽聽見開院門的聲音,很輕,卻似顆頑石落盡谷底,驚得她一顆心蹦起,既盼是他,又盼不是他。 須臾,果然是他推門進來,囁著腳步,也不點燈,勻著氣摸到床邊,撩了帳子抑著聲,“姑媽,您睡著了?” 花綢原想裝睡,可又想與他說兩句話,翻過來,兩眼凄凄地瞪上去,無端端有些鼻酸,想哭沒緣由,便惱起他來,“正要睡了,你又來做什么?半夜三更也吵嚷得人不得睡覺,煩不煩人……” 薄薄的月光罩著她哀哀戚戚的臉,目光仿如月下的一片湖,波光粼粼,將奚桓的心也洇得濕了。 他沒皮沒臉地踩了靴子爬上床,一只手掌半握著錢袋子藏在背后,透出點黃光,映照著他眼中的星火,與他一個耍無賴的笑,“姑媽想是還生我氣呢?這可是沒道理的事,分明是您傷了侄兒的心,倒惱起我來?!?/br> 花綢益發(fā)惱了,翻過身去,“我傷了你的心,那你還來做什么?何苦又貼上來,弄得大家不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