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怕自己如何。

    只是隨著大小姐的恢復，有很多不容忽略的問題就這么浮上了水面。

    她和她，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是無所謂，窮學生一樣，可大小姐不是，她身上的包袱和承擔的重量太多了。

    穆曉曉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有一天，自己會成為別人拿來要挾她的籌碼。

    吃飯的時候。

    秦怡看出穆曉曉心事重重的樣子，她吩咐了劉萬年過來。

    去醫(yī)院看看秋秋。

    穆曉曉驚訝的看著她，這可是大小姐第一次主動讓她出去。

    秦怡狹長的眸子看著她。

    就當是帶薪休假。

    穆曉曉：

    真的是，她在大小姐心里是不是就是個財迷？

    只是，她也是該去看看meimei了，最近忙這兒忙那兒的，被讓秋秋心里難受了，meimei馬上就手術了，可不能出差錯。

    為了節(jié)省時間，穆曉曉沒有拒絕大小姐讓劉萬年送她的安排，只是上了車，她還在那犯嘀咕：萬年哥，你覺沒覺得大小姐有點不對勁兒？

    劉萬年認真的開車，沒有回應。

    穆曉曉抿了抿唇，一手摸著下巴：以前，我每次想要請假，她都百般的不情愿，今天怎么這么主動？

    劉萬年透過反光鏡看了看穆曉曉，怎么著，老板娘終于有了失寵的危機感了么？回去會好好對待大小姐了吧？

    穆曉曉思索了一番：我感覺她是要自己去做什么事兒，特意把我攆走的。

    劉萬年：

    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么？

    穆曉曉抬頭瞥了劉萬年一眼，劉萬年立即轉頭，別看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

    這世上，可能真的存在心有靈犀這一說。

    穆曉曉前腳剛走，秦怡后腳就去了三樓，她坐在輪椅之上，目光居高臨下的望著樓下，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家里的一干傭人時不時看看大小姐，都不敢主動去搭訕，只能對視一眼，匆匆離開。

    十分鐘之后，院子里響起了汽車的聲音，隨即是關車門，高跟鞋急促的敲擊地面的聲音。

    秦怡目光淡淡望著門口。

    很快的，門被推開了，秦霜一身黑色的西裝，耳邊帶著珍珠耳環(huán)，她急促的往房間里走，盯著門口開門的小翠：她呢？

    小翠非常懼怕秦霜，不敢回應，只是扭頭往三樓看了看。

    秦霜一抬頭，立即看見了坐在三樓的秦怡。

    這是自從meimei出事兒之后，她這么多次來秦家，秦怡第一次在門口迎接。

    她本該開心的，可當她看到秦怡那冰涼涼的目光時，心里莫名打了個寒顫。

    秦霜一步步往樓上走，她秉著呼吸，一直盯著秦怡看，她是今天早上才接到消息，秦怡能夠出聲的，她正在開會，接到信息的時候，一下子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不顧別人異樣的目光，她急匆匆的出了門。

    這一路上往秦家趕，秦霜都是心潮澎湃，這么久了，她想盡辦法，想要讓秦怡恢復，可都沒有作用。

    如今，她真的讓穆曉曉治愈了？

    秦霜不敢相信，她要親自來看一看。

    秦霜走到了秦怡的輪椅胖，她的一腿跪在地上，仰著頭看著她：怡怡，她們說她們說你

    秦怡一雙眼盯著她看，沒有任何溫情，依舊是一片冷漠。

    只是，同樣的冷漠，秦霜卻感覺到不同的氣場，以前秦怡看她的時候，或是厭惡，或是淡漠，那感情都是沉寂的猶如一潭死水，而如今，這背后，她居然看到了隱隱的怒火。

    你我先推你下去。

    秦霜被她看的狼狽，她身子高，起身有些費力，秦怡卻轉了一下身子，不讓她觸碰自己的輪椅，就這么走在了前面，秦霜看著她的背影，抿了抿唇，跟在她身后。

    今天，阿織被安排了事情辦，沒有陪著秦霜，劉萬年也跟著曉曉去了醫(yī)院。

    如今，面對面的就只有她們二人。

    秦霜坐在沙發(fā)上，這些日子，繁重的工作壓力讓她整個人疲憊了許多，眼里滿是血絲，她本來對企業(yè)上的事兒并不擅長，現(xiàn)如今強力接了下來，雖然有母親幫忙，但是還是覺得吃力，最近董事會已經有人頻頻在會上彈劾她，不滿意秦霜的表現(xiàn)。

    秦霜一方面應對這些頭疼的問題，另一方面，又時刻關注著秦怡這邊的動靜。

    她也想不到，一個不起眼的學生，能在幾年來都平靜如波的水面上蕩起這么大的漣漪。

    秦霜一直盯著秦怡，沉默了許久，開口了：既然能開口了，后續(xù)就讓康復師介入吧。

    她的話很簡單，指向性也強。

    康復師介入了，穆曉曉就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

    秦怡一直很平靜，她坐在輪椅之上，望著窗外。

    這個時間了，曉曉該是見到秋秋了，又在呵斥讓她做作業(yè)了吧？

    秦霜蹙了蹙眉，你在想什么？

    從她來了之后，她就感覺meimei的心已經不在她的身上了。

    秦怡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睛。

    之前的很多次相見，無論秦霜說什么，秦怡都是一種拒不配合冷漠不予理會的態(tài)度，如今，她竟主動抬了抬手。

    我的事兒，需要你做決定？

    一上來就是往秦霜心尖上刺。

    她的心被扎的一跳，不可思議的看著秦怡。

    是了，這才是秦怡，這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有多久了？多久沒有看到她這樣的眼神了？

    秦怡很冷漠，手上的動作比劃的慢，卻很清晰。

    你來做什么？

    秦霜抿了抿唇：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能說話了，你

    秦怡打斷她的話，皺著眉，很不耐煩。

    你想知道的，小翠不是都會告訴你么？

    一句話讓秦霜一下子身子僵住了，她不可思議的看著秦怡，她知道了？什么時候知道的？

    小翠可是從小服侍在她身邊的，跟宋嫂一樣親近的人。

    對著秦霜那錯愕的目光，秦怡根本就沒有閑心跟她廢話，她抬手。

    我曾對你說過，以前的種種，我都不想再去管，恩怨情仇，于我來說就這么過去了。

    秦霜死死的盯著她，你什么意思？

    秦怡的目光涼的像是秋風。

    你做了什么？

    你居然為了一個外人質問我！秦霜有點激動，她可以忍受秦怡埋怨她，怨恨她，卻受不了她這樣站在別人的一方來指責她：你為什么那么在意穆曉曉，你了解她么？你知道她的過去是什么樣的么？

    秦霜一直是這樣的，在別人面前，她總是高高在上脾氣暴躁，壓制著所有。

    可對于秦怡，她一直始終處于那種不善于控制情緒又急切的想要接近的被動狀態(tài)。

    秦怡不想要再理會她，她反手從輪椅一側，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扔在了秦霜的身上。

    秦霜的眼睛還直勾勾的盯著她，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著心底的情緒。

    她今天來，是給meimei慶祝的，她不想要這個樣子。

    她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牛皮紙袋，沒有遲疑，打開了它。

    只是看了一眼，秦霜就變了臉色，她想到秦怡終是會查到這一切，可沒有想到會這么快。

    她當初只是安排阿織去做這事兒的時候，特意說一定不要傷害到秦怡，事發(fā)突然，一切都不是如預期所想。

    雖然得到了答案，但是秦霜震怒，狠狠責備了阿織：我只是讓你去試探，你做了什么！

    她是了解秦怡的，從秦怡十八歲，她就被安排在她的身邊，知道她的雷區(qū)是什么。

    她有她的底線，如果她真的在意穆曉曉，她傷了她，秦怡一定會記恨。

    在秦霜知道，秦怡用身體去保護穆曉曉的時候，她那一晚上都沒有睡，嫉妒讓她痛苦不堪。

    她想到了那個黑暗的夜晚，她將秦怡護在身后，手臂上還插著一把刀柄，汩汩的冒著血。

    秦怡嚇得眼淚含在眼里，手顫顫巍巍的不敢碰她，阿霜，阿霜

    秦霜一手死死的捂著右臂，對著她虛弱一笑：沒事兒的，大小姐，我會保護你。

    曾經，那個被她用生命去呵護，捧在心尖上的人。

    如今，居然為了她人奮不顧身。

    她痛苦，她煎熬，這幾天她都不知道怎么過來的。

    事已至此。

    秦霜知道無論她怎么說，meimei都不會相信她，她緩和了一下語氣，這件事兒，是阿織辦事不利，我并沒有真心想要傷害她，只是不小心。

    秦怡的目光如刀，不小心？一個不小心就能抹去一切？

    秦霜煩躁的擺了擺手：先不說這個了，我安排了許醫(yī)生，盡快檢查一下你的身體，確定沒有什么問題了，后續(xù)的許多還要安排。

    秦怡盯著秦霜看，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她以為她在掌控什么？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秦霜被踩了心底的在意，她一下子站起身來，眼睛赤紅，冷冷的笑：你以為這些年，如果不是我一力護著你，你、你

    秦怡抬起說，替她說完。

    早就被你媽害死了對么？

    秦霜：

    她不想這樣的，可心里的火讓她亂了分寸，說什么都口不擇言。

    秦霜坐在沙發(fā)上，穩(wěn)了穩(wěn)情緒，她喝了一口茶，淡淡的：我查過穆曉曉。

    秦怡看都不看她。

    秦霜：你以為她會有所不同，以為她接近你無所圖，秦怡，你太天真了，現(xiàn)在是什么社會了？嗯？呵呵，那我跟你打個賭，她們學校，馬上就會給她去貴陽支教的機會，這是她一直擠破頭也想要的，你以為，她在你和前途之間會選擇什么？

    面對無所回應的秦怡，秦霜涼涼的，如果爸爸知道

    夠了。

    秦怡開口打斷她的話，這一聲雖然不如以前的力度，但是卻讓秦霜一下子怔住了。

    秦霜看著她，眼里都是驚喜，是真的，她真的能說話了。

    秦怡把輪椅轉了過來，正對著秦霜，她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的眼睛，抬起了手。

    你讓我惡心。

    那些下三濫的手段，她們母女曾經用在秦怡的身上，她可以不屑于去理會，可對于曉曉，不能也不許。

    秦霜的手握成了拳頭，紅著眼看著秦怡。

    秦怡靜靜的看著她。

    你不是就是想知道我對穆曉曉的感情么？

    好，她可以告訴她。

    秦怡抬著手，眼里都是坦然。

    如你所想。

    她喜歡曉曉。

    從小到大，她都沒有這么喜歡過一個人，想要把一切最好的都給她，想要用盡一切保護她。

    所以，不要去碰她。

    別挑戰(zhàn)她最后的底線。

    秦霜的臉已經扭曲了，眼里幾乎要噴火，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看來電提示，咬了咬牙，接了起來。

    喂！

    開口就是暴躁。

    電話那邊的人似乎也很慌亂，語速很快的說了很多話，間或的還有嘈雜的過往聲。

    秦霜的臉色一變再變，到最后，她不敢相信的轉頭看著秦怡。

    大小姐悠閑的拿起茶幾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一雙眼睛涼涼的望著她，就好像知道她會接到這電話一樣。

    電話是秦霜身邊人打來的。

    秦家的人一向忠誠，表面臣服，其實背地里對于秦老爺子做的事兒都議論不服，尤其是南陽的組織結構比較復雜，秦海瑤曾經在里面占了很大的比重，她走的時候可是欽點的秦怡接她的位置，眾愿所背，以至于這么久了，秦霜身邊可用的人還屈指可數(shù)。

    阿織是從小與她一起訓練，似親似友的玩伴，也是這些年，在她身邊唯一敢說的上話的人。

    她今天本來是按照秦霜吩咐出去辦事兒的，接頭的人約的地點是一個公園的咖啡廳里，阿織把車停好，臺階沒走幾步，正遇到一堆健步走的年輕人。

    她皺著眉，想要躲開，可意外就在這個時候發(fā)生了。

    人太多，大家都是擦身而過的，以阿織的反應能力，一般人別說是傷害了，連靠近都難，可今天這樣的場合，她放松了警惕沒有多想，迎面走過的人又太多，她到從臺階上摔下去那一刻，都不知道是誰推的她。

    她傷的很重，右腳踝骨骨折，已經被拉倒醫(yī)院了。

    秦霜掛了電話，死死的盯著秦怡，秦怡一手摩挲著杯子，另一手淡淡的比劃。

    只是不小心。

    秦霜還是一臉的錯愕，秦怡已經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她驅動著輪椅上前一步。

    秦霜跟著后退一步。

    秦怡一雙眼睛盯著她看，抬手。

    秦霜，以前，你曾問我，為什么別人都說秦家的女人是瘋逼。

    那時候，倆人的感情還很好，在護著秦怡參加完一個晚會回去的車上，秦霜看著一身晚禮服高貴優(yōu)雅的大小姐，閑聊時忍不住問：大小姐，我曾經聽別人說，秦家的女人都是

    她沒有敢直接說出瘋逼二字，秦怡卻明白了，她的眼里含著笑意：我也不知道外界為什么會那么說。

    如今，秦怡盯著秦霜的眼睛，清晰的告訴她。

    你想知道，盡管去傷害她。

    第48章

    你想知道, 盡管去傷害她。

    秦霜從未見過這樣的秦怡，哪怕是當初素嵐設計她，在她生日前夕, 將她與秦海龍茍且的事兒故意讓她聽見時，她都不曾如此。

    如今的秦怡，她雖然還坐在輪椅之上，眼神也是平淡的, 可語氣里就是有著讓人不敢忤逆與違背的狠勁兒。

    這么多年了，秦霜從未這樣，她幾乎是狼狽而逃, 連上了車之后, 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車子啟動的聲音將喧囂與聒噪一起帶離了秦家。

    秦怡坐在輪椅上，看著窗外的云朵。

    以前的以前，如果不是她想要放棄了，沒誰能傷了她。

    如今, 她的心活了卻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