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冷冰冰的看著她，餐桌旁，是摔成碎片濺了一地的咖啡杯。

    一看這架勢，穆曉曉怕扎到大小姐，趕緊跟王老師說了兩句就把電話給掛了。

    隔壁屋的小翠聽到了動靜，匆匆忙忙的出來把殘渣收拾了，穆曉曉不放心，又跟著掃了兩遍，她看著秦怡：這是怎么了？

    大小姐看著她，沒有理。

    她的心冰冰涼涼的。

    穆曉曉大概猜到了她的小心思，她笑了笑，走到大小姐的輪椅邊，蹲了下來，仰著頭看著她。

    大小姐眼里卷著風霜，皺著眉不想理會她，穆曉曉像是哄孩子一樣，輕聲說：王老師要給我介紹一個病人，你不開心了么？

    秦怡盯著她看。

    穆曉曉非常有耐心，輕輕的說：你看，你現(xiàn)在腿也好多了，我估計著，照這個良性發(fā)展下去，康復需要的只是時間。

    秦怡的眼底浮起了點點的冰涼。

    所以，她就可以走了？

    穆曉曉抓著秦怡的一個手，晃悠著，半撒嬌似的：我又不是去看別人又不回來了，你是我的jiejie嘛，我就算真的想走，最起碼也會等你好起來再走的呀。

    砰的一聲，精準引爆雷管。

    一大早上，穆曉曉把大小姐心底的擔憂一個不差的全都點燃了。

    是呢。

    她們真的是很好的jiejiemeimei。

    她們也是很好的醫(yī)患關系。

    說什么生日快樂，說什么愿意一直陪著她。

    在金錢面前，全都是狗屁。

    別人給的多，她就會去找別人的，對么？

    沉默了許久，大小姐克制住心底翻滾的情緒，她平靜的看著穆曉曉，抬了抬手。

    對方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

    大小姐是在關心她么？

    穆曉曉盯著她的眼睛看，本能的覺得不對。

    秦怡可是在娛樂圈混過的人，她要是真的想要隱藏情緒，沒有誰能看破。

    穆曉曉遲疑了一下，她點開手機，打開了微信。

    剛才王老師掛電話的時候，特意說把對方材料發(fā)過來，穆曉曉點開王老師的微信，可不是么，他正好發(fā)來了對方的信息和照片。

    這么一看，穆曉曉的眼睛一亮，我的天啊，這真的是模特。

    照片是一張對方走T臺的照片。

    看那身高，得有一米八幾，是一個非常妖艷的jiejie，

    都模特了，身材肯定是頂級的。

    她穿的衣服有點古風風格的藍紗衣，腰間系著白色的連綿玉帶，嫵媚的臉頰上畫的是梨花妝，像是畫里走出來的人物一般。

    燈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的眉眼都是驕傲與強勢。

    穆曉曉在看手機里的照片，而大小姐在看她，當看到曉曉眼里的驚嘆時，秦怡瞇了瞇眼睛，放在輪椅一側的手也握成了拳。

    第35章

    穆曉曉目不轉睛的看著屏幕上的人, 完全不知道旁邊的大小姐已經(jīng)握起拳頭，她甚至有一股子戾氣從心底升起，驅使的她非常想要站起來搶過穆曉曉的手機, 扔到地上，踩個稀巴爛。

    可是大小姐的身份在那兒，讓她不能做這樣不服身份的行為。

    還有最讓秦怡無力的是她以什么理由發(fā)脾氣？她憑什么發(fā)脾氣？

    她喜歡穆曉曉，可穆曉曉卻不喜歡她, 如今在她的心里，自己只是個好jiejie的角色。

    這是怎么樣一種酸楚的味道在大小姐心里擴散，讓她很難受很難受, 卻沒有任何發(fā)泄的途徑, 只能隱忍的咽下去。

    穆曉曉完全不知道她看個照片的功夫，她旁邊的大小姐已經(jīng)去苦海跑了一趟內心已經(jīng)將她踹飛手機都給她踩碎了，她用指尖輕輕的點著屏幕，將這照片放大再放大, 尤其是眼睛的位置，她反復觀看。

    秦怡深深的吸著氣。

    她想，如果穆曉曉真的那么厲害, 那就請她保持，永遠別回頭看到她。

    如果有一天, 她回頭了, 大小姐一定要今日的酸澀一點點都讓穆曉曉嘗一個遍。

    唉, 大小姐，你看她的眼睛。穆曉曉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扣上了多大一頂必會被報復的帽子, 她專注的看照片, 跟本不是什么對美色的欣賞，主要是職業(yè)病犯了。

    秦怡冷冷的看著她。

    看什么？

    她是什么身份地位, 再漂亮的女人，值得她去看？

    穆曉曉還在把眼睛放大又放大，就好像是P圖專家一樣，一定要在眼睛里看到些什么。

    忍不住的，秦怡看了看屏幕上的人，她皺了皺眉，這不是她南陽的藝人么？

    這個人叫薛蔓蘭，是公司比較主捧的模特，但一直沒有紅，就是因為她性格過于強勢張揚，不像是一般的藝人或者模特，兢兢業(yè)業(yè)的工作，聽公司的話，她就是那種大大咧咧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賺了今天的錢不想明天，包括她的經(jīng)濟人在內，誰也別想左右她，放蕩不羈，在公司都出了名。加上本來家境就不錯，人家不過是出來玩票的，偏偏就這么隨隨便便，還玩出了點名氣，讓人無奈又搓火。

    秦怡對她有印象，還是因為當年去南陽的時候，她停好車正要往樓上走，一路就聽見人的喊聲。

    唉唉唉，別走啊！

    你等等我啊，蔓蘭，你為什么又喝飲料！你是模特啊，親！你有點自覺好不好？

    緊接著，一個身材高挑穿著皮衣的女人，左手拿著一杯咖啡，指甲上滿是囂張的大紅蔻丹，她嘴角抿著那種類似于小孩一樣得意的笑，往外走，看到秦怡之后，她怔了怔，唇還咬著習慣，用力的吸了一口氣，眼睛瞪的很圓。

    秦怡穿著黑色修身的呢絨大衣，她本就高，黑色更是襯的身材纖細修長，略收的腰身肅穆之中凸顯了一絲女人味兒，加上她的氣質，薛蔓蘭看的目不轉睛，琢磨著，這不是哪兒來檢查的領導吧？

    一直到經(jīng)濟人沖出來，看見秦怡嚇得一個機靈，大小姐！

    她扯著薛蔓蘭，頭發(fā)絲都要豎起來了：趕緊叫人??！

    她看著不像是有病的樣子啊。穆曉曉還在那有條有理的分析著，你看她的眼睛，這張照片的這種寧靜致遠的古裝風更本就不適合她。

    她的手迅速往后移，又看了另一張她的日常照，看看，這眼睛多靈動，她能有什么煩惱？

    眼看著穆曉曉的心思真的在工作上，大小姐冷凝的臉緩和了一些。

    穆曉曉琢磨著：如果非要說看出什么異樣，這個jiejie應該在與什么抗爭著，眼角這里，眼神這邊，都凸顯她的不開心。

    秦怡：

    jiejie？？？

    這么快就jiejie了？

    看個照片就jiejie了？

    穆曉曉認jiejie未免也太隨便了吧？

    她的jiejie值兩毛錢么？

    這會兒，分析完畢的穆曉曉總算是感覺到大小姐低迷的氣場了，她趕緊轉身：不看了不看了，大小姐，我扶著你走一走好不好？

    啊呸呸。

    她瞎叫什么jiejie啊。

    都怪以前見著歲數(shù)大一點的女孩就叫jiejie，見著年齡大一點的叫哥哥的職業(yè)病犯了。

    秦怡看都不看她。

    穆曉曉解釋著：我這是習慣了，大小姐，一般我們干這行，見到六七十歲的阿姨也要叫jiejie的，不然人家會不開心。

    秦怡看著穆曉曉，冷冷的目光piupiu的在發(fā)射刀子。

    她什么意思？

    在暗示她很老么？

    穆曉曉：

    得了，大小姐要是犀利起來，沒她什么事兒了。

    眼看她不解釋了，秦怡偏開了頭，轉身，輪椅緩緩的離開了。

    莫名其妙的就生氣了。

    又莫名其妙的不理人了。

    穆曉曉愣在原地半天，她跟著上了三樓。

    房門已經(jīng)關上了。

    而且這一次，不是虛掩，是緊緊的鎖住了。

    一直到中午，大小姐人都沒下來，只是隱隱的從三樓穿出了古箏的聲音。

    大小姐是會彈古箏的，穆曉曉知道，只是她不輕易去彈，她凝神聽了一會兒，只感覺這曲子有點熟悉，似乎在哪兒聽過。

    在樓下做飯的小翠也聽見了，她遲疑了片刻，看著穆曉曉：你不知道這是什么歌么？

    穆曉曉點了頭，什么歌？

    小翠瞥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不是《其實你不懂我的心》么？

    你說我像云捉摸不定

    其實你不懂我的心

    你說我像夢忽遠又忽近

    其實你不懂我的心

    小翠之前一直就覺得大小姐對穆曉曉不同，可是卻不確定，如今，這歌像是破土而出的種子，加深了她的猜測。

    穆曉曉沒多想，她拿起手機，錄了一段，只是因為隔音效果太好，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

    中午，小翠做好飯，穆曉曉想要端上去的時候，收到了大小姐的信息。

    放你一天假。

    放她一天假？

    穆曉曉有點不敢相信，她翻來覆去把那天信息看了好多遍。

    為什么呀？我還想跟你溜達溜達。

    秦怡冷冰冰的。

    你是侮辱一個坐輪椅的人么？

    穆曉曉看著這信息抿了抿唇，很快的，大小姐又來了一條信息。

    你可以跟模特去散步。

    穆曉曉明白了，大小姐給她放一天假，是要讓她去看一看王老師推薦的薛蔓蘭對不對？

    并不是她看不透大小姐的心。

    在穆曉曉從小到大的認知里，沒有什么比姐妹情更牢不可破。

    她認定了秦怡是她的jiejie，就會忍不住拿她對秋秋的心思來想大小姐對她。

    如果秋秋年滿十八了，有了工作能力，有了好的機會，她也一定會介紹給她的。

    她根本不會多想。

    這就好比一個直女，任你對她再好，只要不直接說出捅破那層窗戶紙，如果沒有實際的行動，她都不會想歪。

    更何況是穆曉曉這種自認為坦蕩蕩的單身主義者。

    下午的時候，穆曉曉離開前，給大小姐準備了一些點心，交給了小翠：那我就先走了哦。

    小翠點了點頭，看著她遲疑了一下：今晚回來么？

    穆曉曉隨口：不回來了，我去醫(yī)院看看meimei，你幫我和大小姐說一聲。

    大小姐心情不好，陰郁不定，穆曉曉已經(jīng)習慣了，上午，她還試圖去敲門的，到最后就換來秦怡一條惡狠狠的警告信息。

    別再煩我。

    秦怡一直坐在輪椅上，她隔著窗簾，看著穆曉曉跟小翠說著什么，看她往樓上看了一眼，看她轉身離開。

    她閉了閉眼睛。

    曉曉走后沒多久，劉萬年過來了，他來的時候，大小姐正坐在客廳里看窗外。

    房間里一個人沒有，小翠她們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劉萬年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大小姐心情不好了。

    一般這個時候，劉萬年也不敢過來打擾大小姐的，可畢竟是秦怡親自吩咐的每天要匯報秋秋那邊的情況，他硬著頭皮也得上。

    大小姐。

    他看著大小姐，感覺她的眼神好空啊，怔怔的看著窗外的落葉，都沒有光了。

    秦怡轉過身看著他。

    劉萬年看著大小姐有點蒼白的臉色，嘆了口氣，他低下頭：秋秋那邊，今天一早就進行了檢查，初步的結果都出了，身體沒有太大的問題，但為了確保萬一，靜養(yǎng)一個星期后就會手術，今天下午是專家會診。

    秦怡點了點頭，她的手抬了抬。

    學校？

    劉萬年：按照您的要求，去查了學校那邊，的確，秋秋在學校，因為是插班生以及家庭的情況，有被同班的學生欺負的情況。我找了校方調取了錄像，有實質證據(jù)。

    大小姐聽了瞇了瞇眼睛。

    劉萬年的心猛地一跳，來了來了，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見大小姐起范兒了！

    秦怡本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這些年，她摒棄外界的一切，自我放棄，這樣的她，已經(jīng)許久不見了。

    她看著劉萬年，眼神冰冰涼涼。

    去找王仁，告訴他是我安排的，別讓她被欺負了。

    王仁是秦家對外公關各個機關部門的領導，他與教育局的人很熟。

    劉萬年點頭，他看著大小姐感覺她還有話要說，要給她調班么？

    這樣的事兒，對大小姐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

    秦怡盯著她。

    不。

    為什么要調整？

    又不是秋秋的錯，為什么她要逃開？

    秦怡一雙漆黑的眸盯著劉萬年。

    養(yǎng)而不教，給他們一些教訓。

    掌握尺度。

    校園霸凌為什么一再在學校的土壤里滋養(yǎng)？還不是因為一次又一次的放縱，說什么孩子小，需要被原諒，不能影響花朵的明天。

    可這樣的放松，真的是為了他們的明天么？

    當孩子們犯錯的時候，如果不小懲大誡，那也許會像是幫兇一下，真正的毀了她們的明天。

    劉萬年看著大小姐這樣點了點頭，是。

    沒什么事兒，劉萬年該推出去的，可他看大小姐這樣，有些不忍心，鼓起勇氣問：要告訴曉曉么？

    告訴她，她會知道大小姐默默的為她做了什么，該會感動的。

    喜歡一個人，就該讓她知道的不是么？

    只是曉曉兩個字從劉萬年的嘴里說出來，他就感覺大小姐有點不一樣了，眼睛一亮，又很快的暗了下去。

    秦怡轉身，看著那一片片落在地上的落葉，擺了擺手。

    不用。

    曉曉的自尊心如此強，她知道后總會覺得虧欠她。

    她又那么的疼愛meimei，恨不得用命去保護她，如果知道秋秋在學校里被欺負了，一定會怒不可遏。

    哪一種結果，都不她想要的。

    她不要穆曉曉覺得虧欠她。

    她要的是她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