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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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衣一夜未睡,只凌晨的時候打了個盹兒。此時忽覺不對,睜開眼,卻看見范朝風(fēng)披著長發(fā),已是醒了,正靠著大迎枕半做在床上,雪白的中衣領(lǐng)子微微敞著,露出微褐的胸膛。又看臉上,五官深邃,側(cè)影如刀刻斧劈般顯眼。平日輪廓分明的雙唇現(xiàn)下抿成一條薄線,而如寒潭般的雙眼此時更是威儀內(nèi)斂,如古井深波一樣深不可測。湖衣看見對方雙手握拳,微微顫抖,便微微一笑,男人就是男人,美色當(dāng)前,到底也有忍不住的時候。就輕輕將豐潤的身子挨了過去,做出嬌羞的樣子道:“湖衣早就是范大哥的人了,大哥想怎樣就怎樣。湖衣不敢有怨?!庇州p輕拉了對方的手放在自己柔嫩的胸上,微微磨蹭道:“求大哥待會兒輕點兒,湖衣還是第一次?!闭f畢,更是嬌羞無限,縱體入懷。 范朝風(fēng)不知想起了什么,正呆呆出神,忽見躺在他身邊右側(cè)外間的湖衣湊了過來,自己的手又被拉住放在一處柔弱的所在,就似觸電般將手縮回,順路一耳光便扇在湖衣臉上,“賤人!” 湖衣捂著臉,呆呆地看著范朝風(fēng),那眼淚似墜未墜,十分動人。 范朝風(fēng)只瞥了她一眼,便低聲道:“穿上衣服,趕緊滾出去!” 湖衣不信,只捂了臉,哀哀泣道:“范大哥,你說,湖衣哪里不好?你為什么不要湖衣?” 范朝風(fēng)很不耐煩,道:”你好不好,與我何干?”只一把就將湖衣推下床去,自起身去換衣梳洗。 湖衣就光了身子追到凈房,越發(fā)哭道:“范大哥看了湖衣的身子,湖衣就是大哥的人。就算大哥不要湖衣,湖衣守一輩子活寡也要為大哥守著!” 范朝風(fēng)沒料湖衣如此能纏,就出了凈房,沖屋外叫道:“范忠!” 范忠卻不在,答話的是趙全平日的一個小廝叫劉興的,就回道:“小的劉興,請問四爺有何吩咐?” 范朝風(fēng)一時顧不得問問范忠為何不在,只叫道:“去給我把這里飄香院的mama叫來!” 飄香院卻是輝城最大的青樓。 那劉興便一喜,看來趙全管事說得是真的。男人嗎,怎能忍得住不偷腥?昨兒他經(jīng)不住湖衣姑娘的哀求,又記起前兒趙管事的叮囑,便自作主張放了湖衣姑娘進去四爺?shù)膬?nèi)室。沒想到今兒四爺就記掛著著窯子里的姑娘了。只是這樣說來,那湖衣姑娘算是得寵呢,還是不得寵呢?劉興想得腦門兒都疼,也就丟開了。反正,自己是下人,主子說啥就是啥。如趙管事那般會揣摩上意,不還是說打就被打了一頓。 劉興搖搖頭,叫了范朝風(fēng)的親兵過來守著,就自去了飄香院,叫了飄香院的當(dāng)家老鴇萬mama過來。 這老鴇聽說是太子麾下第一得力的范參將要人,便忙不迭地叫了幾個有名門閨秀氣質(zhì),善擺端莊自重譜兒的姐兒,想一般高門之人都好這口。 這飄香院一行就坐著有飄香院標(biāo)記的馬車,浩浩蕩蕩穿街而過,去往范朝風(fēng)的府邸。聲勢浩大,一時輝城的人等都知范參將排場大,大清早的就叫了飄香院四五個姐兒出臺子。 太子剛用完早膳,聽此妙聞,就把昨日里因為看了京中密信而生的悶氣消了一半,帶著人也往范朝風(fēng)的府邸撲去。 范朝風(fēng)卻沒料到飄香院不僅來了當(dāng)家老鴇,連當(dāng)紅窯姐兒們也來了,且一個個都做端莊自持狀,看得范朝風(fēng)臉黑了一半,只想把劉興抓來一棍打死。 劉興看著四爺臉色不對,知道這馬屁是拍到馬腿上了,趕緊叫了那幾個姑娘先出去,一個叫慧芬的窯姐兒對范朝風(fēng)很有好感,就要矜持幾句,卻被劉興又叫了幾個小廝過來,就生拉硬扯地將飄香院的姑娘趕到院子里去。 那慧芬便撇撇嘴道:“咱院里的mama年歲也不小了,想不到那么俊俏挺拔的一個公子哥兒,竟然好的是這口!” 一個小廝聽不下去,就上前揣了她一腳,道:“再胡說,送你去紅帳!” 慧芬便嚇得閉了嘴。她們可都是mama精心調(diào)養(yǎng)的紅姐兒,那軍中紅帳里的女人,可是比最下層的暗娼都不如,且沒一個可以活著出去。 屋子里,范朝風(fēng)就端起茶喝了一口,壓了壓那要奔騰而出的怒氣。 飄香院的萬mama只好陪笑問道:“范將軍招了我等過來,不知有何要事?” 范朝風(fēng)就領(lǐng)了萬mama進到里屋。 萬mama先還嘀咕,想著自己多年未接客了,不知還受不受得住。等一看屋里還有一個光著身子的姑娘,立刻眼前一亮:好苗子?。∪瞬虐?!奇葩?。?/br> 再一細看,這不就是附近幾縣大名鼎鼎的春喜班臺柱湖衣姑娘!瞧那臉蛋,瞧那身段,她早就說過,這姑娘不去張了艷幟接客,實在是太可惜了! 萬mama立刻就明白了范將軍的意思,圍著湖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湖衣本是打定了主意要賴上范朝風(fēng),就一直故意不穿上衣服,只盼有人進來撞見,坐實了自己的名分。誰知第一個進來的人,居然是飄香院的老鴇子! 湖衣暗罵一聲“晦氣!”只抓過一旁架子上她昨夜過來時裹的青綢披風(fēng)披上。 范朝風(fēng)就道:“商氏,現(xiàn)下有兩條路,你自己選。第一條,是你自己出去,我?guī)湍阆速v籍,你自去找人嫁了,也是正經(jīng)人?!?/br> 湖衣便弱弱地哭道:“湖衣不要嫁給別的男人!湖衣已是范將軍的人了!”卻是唱念作打四角齊全。 萬mama就職業(yè)性地失望了:居然已經(jīng)不是處了,那**的錢豈不是賺不到了?--卻也知道現(xiàn)下不是跟官家議價的時候,只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又看那湖衣哭得楚楚動人,若在她們樓里出場子,不知要坑殺多少火山孝子。不由感嘆,這就是素質(zhì)?。∽龈G姐兒光靠勤奮是沒有用滴,最要緊是要有素質(zhì)! 范朝風(fēng)聽了湖衣聲情并茂的告白,卻只嗤笑一聲道:“姑娘身價太高,范某卻是負擔(dān)不起。這位萬mama,乃是這里飄香院的當(dāng)家mama,商姑娘這就跟了萬mama去吧。” 湖衣白了臉,不敢置信地樣子,顫聲道:“范大哥,你...你...要送我去青樓?--你怎么忍心?”那淚珠就如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淌,連鐵石心腸的萬mama見了都覺自個兒在逼良為娼,一時好生踟躇. 范朝風(fēng)卻似不好意思地糾正她道:“不是送,是賣。萬mama出來一下,咱們得議議商姑娘的身價銀子?!?/br> 萬mama此時已被這兩人轟得三魂出竅。想她萬桂花馳騁青樓這一行三十年,什么樣薄情寡性的男人沒見過?--卻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等當(dāng)著女人的面,商討賣女人的身價銀子的男人。萬mama的人生就又完整了一次,暗道原來這世上男人的薄情寡性是永無止境的。隨時都會有突破,更上一層樓。 湖衣只呆立半晌,才猛然醒悟過來,大叫:“你不能賣我!我又不是你的人!” 范朝風(fēng)背了手轉(zhuǎn)過身來,逆著清晨的陽光,溫言道:“既如此,還請姑娘自便。” 湖衣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十分地想和戲臺子上演的一樣,就一頭沖過去撞在門柱上,說不定還有幾分轉(zhuǎn)機??傻降资峭娌粊碚娴模坏肋@狠心的人兒是毫無憐香惜玉之心,難道自己真看錯了?--便咬咬牙,恨恨道:“我不要嫁別人,也不要進窯子?。慵炔灰?,我自出家去!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范朝風(fēng)只微側(cè)過身,將屋門讓出來,做了個“請”的手勢。 湖衣就抓了衣服跑到里屋的屏風(fēng)后面穿戴起來。 萬mama自跟范朝風(fēng)去了外屋坐著。院子里等著的姑娘就看見不一會兒的功夫,那萬mama和范將軍就出來了。不由都微微鄙夷了一把:原來是個銀樣蠟槍頭! 再一會兒,院子里的姑娘又看見一個清麗無匹的姑娘也從里屋出來,還披著件青綢披風(fēng),臉上脂粉未施,卻是天生麗質(zhì),走路行事都另有一段風(fēng)韻,才恍然:原來這范將軍是給自家mama介紹生意來著。不由對這位能有范將軍捧場的新姐妹又妒又羨。 湖衣穿戴好了出來,只對范朝風(fēng)福了一福,凄然道:“救命之恩,本當(dāng)以身相許。怎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湖衣這就長伴佛前,為將軍和夫人念經(jīng)頌佛,愿將軍與夫人不離不棄,百年好合?!甭曇羝胶停Z調(diào)卻充滿怨氣。 范朝風(fēng)想到京里的人,心里微微一動,又定下神來,道:“姑娘蘭心慧質(zhì),若能潛心向佛,日后必有所成?!?/br> 萬mama卻聽不得兩人打機峰,只歡喜道:“姑娘這是要去地藏庵,還是饅頭庵出家?雖說這附近的大小庵堂都是我們飄香院的分號,卻只有這兩家生意更好些?!?/br> 正端茶送客的范朝風(fēng)就一口茶噴出來。 躲在偏廳看熱鬧的太子再也忍不住,也捧腹大笑起來。 湖衣就對萬mama怒道:“我自有爹有娘,誰要出家!”便揚了頭,自出了范朝風(fēng)的府邸。 范忠便過來打賞了萬mama和帶來的姑娘們,也俱都送出門去。 這邊太子就坐了上座,對范朝風(fēng)調(diào)笑道:“誠之,有美添香也是雅事,何必?zé)o情至此?” 范朝風(fēng)就自嘲道:“誠之能力有限,卻是不如太子,能如魚得水,左右逢源。” 太子便嗤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br> 范朝風(fēng)也回道:“最聰明還是太子殿下。這許多年,竟把自己的心里人藏得滴水不漏。” 太子就喝了口茶,掩飾道:“誠之說笑了。本宮心里要有人,也是父皇?!?/br> 范朝風(fēng)噗哧也笑了,道:“您這話不當(dāng)在屬下這兒說,應(yīng)該去大內(nèi)御書房的皇上面前說去。” 太子哈哈一笑:“孤要說了,說不定就跟你那湖衣姑娘一個命,不是被賣了,就是被趕出去?!?/br> 這邊范朝風(fēng)就沉默下來,嘆了口氣。 太子察言觀色,也明了幾分,就道:“誠之,京里的事,是本宮的姨妹對不住。還望你大人有大量,看在她也聲名盡毀的份上,不要再計較了。” 范朝風(fēng)忙道:“太子言重了。誠之只憂心內(nèi)子近來性子大變,不知還要鬧出什么事兒來。” 太子點頭道:“這些女人,有的是聰明太過,有的又是笨得只想讓人敲死她?!?/br> 范朝風(fēng)想起一事,就問道:“太子,你那王側(cè)妃還要一直放在紅帳里?” 太子便道:“有何不可?” 范朝風(fēng)神色不太自然地搖搖頭,只道:“王側(cè)妃好歹是太子的女人,現(xiàn)下迎來送往,太子也不怕人言可畏?” 太子神色舒散,懶洋洋道:“孤還當(dāng)什么事兒,她也算孤的女人?--最多只算是孤上過的女人。不過是個無子的妾,大家一起玩玩,也不算失禮。就是父皇,將自個兒用過的女人賞給臣下的也多的是。--你吧,說你有情,卻生生辜負美人恩。說你無情,不相干的人你也要提點幾分。” 范朝風(fēng)失笑。原是自己想多了??v觀整個流云朝,妾還算是個人呢,更何況無子的妾。哪夠資格讓男人抬不起頭?--是以當(dāng)年,只有那樣玲瓏剔透的人,才讓人憐惜到寧愿放手也不愿讓她為妾吧? 范朝風(fēng)又想到昨兒太子接到京中密信時的暴跳如雷,不過是因為太子妃親妹的風(fēng)流韻事影響到了太子妃的名聲。同是太子的女人,一個正在軍中紅帳cao那皮rou生涯,一個卻在深宮里養(yǎng)尊處優(yōu),且只因為聲名受損,已讓自己的男人心疼得無以復(fù)加。說太子妃入宮就失寵的,絕對是瞎了眼。身為皇室中人,要真在乎一個人,自不會把那寵愛放在明面上。 太子果然又道:“孤只憂心欣兒?!碧渝|名曹沐欣,容貌是一等一,只性子溫柔良善,并無殺伐決斷,母儀天下之風(fēng),當(dāng)初不知怎么就入了太子的眼,硬是娶作了正妃。 范朝風(fēng)便道:“太子要真在乎太子妃,就不要左一個側(cè)妃,右一個侍妾的納進門了?!?/br> 太子發(fā)狠道:“你道我愿意要這么多女人!又不是色鬼托生,沒了女人就不能活!”想到自己為了那位置,為了籠絡(luò)下屬,什么樣的女人都要往床上拉。唯一心愛的一個,還要裝作不在意,免得自己不在身邊,讓人謀了她的性命去。 定是真的在乎她,才會覺得她又笨又弱,非得處處護著她不可。若不在乎她,便只會覺得她為人處事滴水不漏,有三頭六臂,凡事占盡便宜,自不勞男人cao心。著實跟這女人本來什么性子毫不相干。男人喜歡了,不好也是好。男人要厭棄了,就連呼吸都是錯。 鎮(zhèn)南侯范朝暉這邊,也收到了夫人程氏的來信,問及爵位升等,以及立世子事宜。又道原哥兒和然哥兒也都年歲不小,也該明辨一下長幼尊卑。又提及四房的嫡子則哥兒越大越頑劣,實難當(dāng)大任。 范朝暉就皺眉??磥韯t哥兒不能再讓那安氏帶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