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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佑臨坐在榻上不動,秦玉珠親自替他去了頭冠,圍了巾帕,服侍他洗臉,看得修姨娘目瞪口呆,她原本以為蔣佑臨這一身的氣派是在外行官威,卻不想在家中還要更嚴(yán)謹(jǐn)一些,旁人口中傳揚(yáng)的母老虎秦玉珠伺候起自己的男人來竟然是極為順溜自然的,好像未曾夫妻分離經(jīng)年一般。 這邊洗漱完畢,又有下人捧了兩三套的新衣、新鞋進(jìn)來,蔣佑臨手指輕輕一點(diǎn)指了竹青的那套。 “大過年的,三爺還是穿得喜慶些為好。”秦玉珠笑道,親自指了大紅緙絲暗八仙的對襟褂子。 “里面穿這么艷,外面穿什么?” “頭年聽說三爺要回來,我特意找人給三爺做了件青緞面的猞猁皮斗篷?!彼粨]手,就有人捧出斗篷來,修姨娘偷眼一瞧,正面是青緞面滾三寸出風(fēng)毛邊的斗篷,這斗篷翻過來毛沖外也是極精美的,看來是兩面穿的了。 蔣佑臨看了眼秦玉珠,從鼻子里嗯了一聲,還是應(yīng)了她,他跟秦玉珠夫妻多年,自是知道她的為人,秦玉珠這人最愛面子,大面兒上絕不出錯,背著人怎么樣不說,到了外面一定要里子面子都要十足,他本想給秦玉珠一個下馬威,可體面的見父親要比斗氣要強(qiáng)得多,也只得依了她的安排,換了衣裳出了門。 秦玉珠送他一直到門口,這才回屋繼續(xù)跟修姨娘說話,修姨娘自蔣佑臨走了,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站著吧,她一路走來腿早已經(jīng)腫得不像樣子,勉強(qiáng)站立也是東倒西歪,不站實(shí)在不合規(guī)矩。 “你坐吧,我看你的腿似是腫了。”秦玉珠說道,她彎下腰撩開修姨娘的裙子,一捏修姨娘的腿,“確實(shí)是腫了。” 這倒讓修姨娘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她本是商戶之女,因美貌嫁與蔣佑臨為妾,本就不懂官家規(guī)矩,那些隨著蔣佑臨的姨娘、通房一個個的光等著看她的笑話,無有一個指點(diǎn)她的,只說蔣家是大家氣派,規(guī)矩極多,三奶奶是個嚴(yán)厲的,倒把她嚇得不行。 她抬頭看那些站在一邊斂眉摒氣大氣都不敢多喘的姨娘們,這才看出了一些門道,在外面花枝招展的這幾個人,回了蔣家都穿上了暗色,大過年的最艷的那個穿的也是蔥綠,頭上身上的首飾不知道什么時候早收得只剩下兩三樣不起眼的了,她摸摸自己手腕子上沉甸甸的金鐲子,心知自己又上了這些人的當(dāng)了。 秦玉珠瞄了她的肚子一眼,她的那些首飾她倒是沒看在眼里,誰都知道外任豪富,三爺往家里捎的銀子不多,可不是全在這些人的手里嗎?這位修姨奶奶倒是個老實(shí)的,那幾個小sao蹄子……裝窮也沒用,該吐出來的早晚得吐出來。 閔四娘在自己屋里慢慢的撥琴,她不是在彈,只是在撥,蔣呂氏不會放過蔣佑明,她有何計謀……連蔣至先都對她退避,寧可將長子遠(yuǎn)遠(yuǎn)的送出去……這對夫妻貌合神離,蔣至先也不是不能下狠手的人…… 可一是蔣呂氏生育的子女眾多,蔣至先要顧蔣佑明,卻也得顧著蔣呂氏生的三兒一女;二嘛怕是她手里有蔣至先的把柄,那把柄會是在哪兒呢? 閔四娘思來想去沒個成算,她做孤魂野鬼時雖有來去,蔣呂氏卻未露出什么破綻來,蔣呂氏身邊丫頭眾多,就算是睡覺身邊也有兩個值夜的丫頭盯著,以她的性子定是不會信旁人,她能把自己最緊關(guān)結(jié)要的東西藏在哪兒呢?蔣呂氏生性多疑……必定是她能時時看見的…… 她正這么想著,蔣佑方回來了,雪貂皮的風(fēng)帽上染了無數(shù)的雪,閔四娘略一抬頭,這才看見外面早已經(jīng)是銀妝素裹。 “外面風(fēng)雪可是極大?”她站起來幫蔣佑方更衣。 “我們父子正在圍爐吃鍋?zhàn)?,忽然就下起大雪來了,父親倒是有雅興,讓半開了窗戶一邊賞雪一邊吃。” “說起來我還沒見過三爺呢?!?/br> “我三哥你一見就能認(rèn)出來,他長得最像老爺,就是胖些,真虧得三嫂會打扮他,原先冬天的大毛衣裳穿到他身上,倒像是熊瞎子似的,今年回來時穿的青緞子猞猁皮斗篷倒顯得他富態(tài)?!?/br> “讓你去跟著一起吃鍋?zhàn)樱珠L們學(xué)些仕途經(jīng)濟(jì)學(xué)問,你倒學(xué)了怎么穿衣裳。”閔四娘笑道,“大哥如何?” “大哥倒是不說,有說有笑的,外放是好事,他在外面呆幾年回來了,怕是能入閣?!?/br> 閔四娘笑了笑,這明明是避風(fēng)頭,倒讓蔣佑方看出蔣至先的另一層意思了,這招以退為進(jìn)蔣至先用得妙極。 “倒是二哥,變著法兒的問面圣有何學(xué)問,我倒笑他平日上朝也不是沒面過圣,沒在御前奏對過,這個時候竟然怕了。” “終是不同的。”私下由父親引薦著面圣,里外里就是父子二人加上皇上,與朝會相見是極不同的。 “倒是那百合糕真不錯,我今兒試著扔進(jìn)鍋?zhàn)永镏螅尤缓芎贸浴!?/br> 這百合糕在蔣家倒真的是極合上上下下的胃口,閔四娘替蔣佑方換了家常的衣裳,又讓丫頭上了普洱茶,“你吃了鍋?zhàn)樱赛c(diǎn)普洱去去油膩?!?/br> “吃罷了飯父親帶著我們兄弟談天,已經(jīng)喝了兩壺茶了,可不想喝了?!笔Y佑方揮了揮手。 “都說什么了?六爺講給我聽讓我長長見識?!?/br> “倒也沒說什么,就是三哥說了些地方上的風(fēng)物,孝敬了父親一塊極品的田黃石,我們兄弟一人一塊品相差些的?!笔Y佑方說罷摸了出來,“你拿去玩吧?!?/br> --